回憶過往,他李泰在別人陰影下活了太久了,可是現在他要站起來爲自己活一次,像個男人一樣真真正正的站在宣政殿上,還有那個金燦燦的龍椅,除了他李泰,別人誰還有資格去做,李承乾麼?不,那個大哥太仁慈了,就算他沒有腳疾,也沒有資格做那個位子,大唐朝需要一個銳進的帝王,而不需要一個虛僞的引導者。
時至今日,李泰該承認的就會承認的,暗水是他一手創辦的,當年北街刺殺徐惠的也是他,有些可惜的是當時竟然沒有殺掉徐惠,這也只能說房遺愛確實厲害了。似乎看出李泰心中有太多想法了,房遺愛皺着眉頭問道,“李泰,你可想起了暗水?”
“難道不該想麼?本王花費了多少力氣才建立了暗水,暗水第一個任務就是殺掉徐惠,可是那些人卻栽在了你的手上。不得不說本王還是有些小覷你了,若是當初多派些人手,說不準徐惠早就死了!”
“李泰,房某一直搞不明白,惠兒明顯對你沒什麼威脅,你爲何要殺他呢?”雖然心中有點明瞭,可是房遺愛還是想聽李泰親口說上一說,因爲很多事情,只有李泰說出來纔是最有說服力的。
聽着房遺愛的話,李泰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見了,隨之而起的是一股厭惡,“哼,房俊,本王就想不明白你爲何如此看好大哥,若是你不一心幫着他填補山東的漏洞,本王何必出此下策?本來指望殺掉徐惠,讓徐家爲你使絆子的,誰曾想你竟然保住了她的命!”
“李泰,你真的夠狠,惠兒一個無辜之人,你也下得了如此重手,北街啊,這麼多年,我京城北街就沒有發生過械鬥,而你卻敢當街行刺!”房遺愛確實有點佩服李泰的膽子,北街靠着朱雀街如此近,羽林衛一刻鐘就能趕到,在那裡動手實在不是什麼好主意。
李泰不屑的撇了撇嘴,“房俊,這就是本王和你不同的地方,你沒聽過一句話麼,成大業者,至親可殺。就我那父皇又如何,他還不是通過玄武門血案才上臺的麼,所以啊,你不要怪本王心狠,要怪就只能怪徐惠那女人不該跟你牽扯到一起。”
“好了,魏王殿下,時間差不多了,該送房遺愛過去了,來啊,方磊,替房遺愛換身衣服!”
雖然齊維羽有點獄卒代庖的味道,但是李泰並沒有生氣,因爲現在還不是他和齊維羽翻臉的時候,方磊取來了一件刺客所穿的衣服,房遺愛卻已經盤算着怎麼擒住李泰了。方磊走過來的時候,房遺愛沉着臉問道,“李泰、長孫衝,你們不知道齊維羽是什麼人麼?猴靈可是大唐的心腹大患,你們竟然和他們合作!”
“蠢貨,房二,你以爲別人都和你一樣只知道忠心麼?和猴靈合作又有何不可,本公子能殺了你,殿下能登上王位,齊維羽得到營州,三方各取所需又有何不可?”
長孫衝的話雖然不多,卻透露了許多信息,一直沒想明白李泰爲何會和齊維羽合作,原來兩人竟然達成了如此驚人的交易,李泰登上王位,然後將營州送給齊維羽。在大唐,營州不算什麼重要的地方,可作爲穿越者的房遺愛卻深深地知道營州有多重要。如今營州的地位還看不出來,可再過上幾年,高句麗和靺鞨人集兵於東北的時候,別人就知道營州有多重要了。看上去幽州纔是大唐東北部的要塞,可是營州纔是屹立在幽州前邊的鐵釘,沒了這枚釘子,幽州就要直接面對異族的鐵蹄。齊維羽是個聰明人,房遺愛相信齊維羽能夠利用營州換到無法想象的好處。
幾個日本人的刀一直沒離開過武曌的脖子,自從開始換衣服的時候,齊維羽已經讓幾個日本人看好武曌了,他們太忌憚房遺愛的本事了,尤其是齊維羽,已經站得離房遺愛幾丈遠了。看到這種情況,房遺愛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顯然他房某人已經兇名在外了。
李泰在笑着,可是他總覺得背後冷颼颼的,這感覺來的太突然,太清楚的記得,就在前一刻他還沒有這種感覺呢。
“嗖嗖”一串刺耳的聲音響起,接着門口傳來一陣悶哼聲,李泰一羣人本能的往門口看了一眼,就連那幾個日本人也沒有例外。就在這一瞬間,房遺愛就做出了決定,就是現在必須動手了,否則將再無機會。
心一動,房遺愛的右拳握起,身子如一枝飛箭般朝幾個日本人衝去,由於機會一閃即逝,所以房遺愛幾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個日本人連反應都沒反應,就張着嘴巴軟了下去。僅僅一拳,房遺愛就砸斷了他的後脊椎骨,將武曌扯過來,伸手抄起了掉在地上的日本刀。
這一幕來的太快了,當李泰想出聲的時候,房遺愛早已經護着武曌靠到了角落裡。此時的李泰額頭上一陣陣冷汗,他倒不是擔心房遺愛,房遺愛就是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他怕的是外邊,外邊到底是什麼人,又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沒讓李泰疑惑太久,一個漢子渾身是血的跑了進來,此時他胸口插着一枝弩箭,腿上還開着一道長長的口子,眼見着是活不成了。房遺愛認識這個人,他不就是李泰的親信燕金麼?
來到屋中,燕金就踉蹌一下摔在了地上,自知必死,燕金還是張口叫道,“殿下,快走,左武衛,是左武衛的人”第二句話沒說出口,燕金就嚥了氣。
李泰狠狠地盯着房遺愛,他不明白,爲什麼左武衛會出現在這裡!李泰想暴吼一聲發泄一下,可他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聽門口傳來一陣略顯蒼老的笑聲,那笑聲豪邁中還帶着一絲絲的悲涼,總之,這個笑聲非常複雜。
顯然屋裡的人都很熟悉這個聲音了,隨着笑聲越來越近,一個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在了這裡。李世民望着屋中之人,那森冷的目光似乎要殺死所有的人一般,今日一切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他怎麼會相信。他李世民的兒子竟然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弒父奪位也就罷了,竟然還和猴靈這樣的逆黨做交易。
“青雀啊青雀,枉朕對你如此好,你居然是如此回報朕的。青雀,朕想聽你一句實話,那皇位對你如此重要麼?”
當李世民出現在這裡的時候,李泰就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了,如果李世民不在,就算出了任何事,他李泰都可以說自己是被脅迫的,可是現在,還有什麼可狡辯的?無路可退,李泰反而變得更加鎮定了,他慘笑一聲,有些絕望的說道,“父皇,若不能繼位,孩兒當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好一個生不如死,還真是朕的好兒子!來啊,將所有人等押入天牢,等待發落!”李世民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當一切揭露出來,他的心卻比以前更加的痛苦了。他知道玄武門的悲慘,所以他努力避免着十幾年前的一幕,可是最後還是沒能避免。
李泰沒有反抗,有道是成王敗寇,失敗的人沒有資格說什麼,雖然心中明瞭,可是李泰還是忍不住悲聲問道,“父皇,孩兒不懂!”
李泰不懂什麼,李世民當然清楚,他是想不明白爲什麼左武衛和他李世民會出現在這裡吧。深深地吸了口氣,李世民有些低落的苦笑道,“青雀,朕原是不信的,朕不信你會聯合那麼多人來預謀一場刺殺,可是當大雄寶殿外一場騷亂,卻讓朕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了。”
聽着李世民的話,李泰卻是直搖頭,他一邊搖頭,口中還不斷地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被發現的,應該能成的!”
李世民不想太過打擊李泰,可是這個時候卻還是沒有忍住,將手伸到懷裡,李世民拿出了一份小小的冊子,將冊子扔到李泰面前,李世民沉聲冷叱道,“青雀,好好看看吧,這上邊可漏了什麼人?”
李泰哆哆嗦嗦的撿起了地上的小冊子,翻開第一頁,李泰一張臉就布上了一層死灰色,“林逸、桓慶、侯君集”只看了第一頁,李泰就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無比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敗了,敗得太徹底了,連誰會參與這件事情都被人摸清楚了,還有不敗的道理麼?
只是李泰很不解,名冊是如何流出去的,彷彿看出了李泰在想什麼,武曌衝房遺愛身後走了出來,她面對着長孫衝,用一種無比鄙夷的語氣笑道,“大公子,你該謝謝你那好弟弟,若沒有他,陛下又怎麼可能得到這份名冊呢?”
所有的事情都明瞭了,原來是長孫衝那出了問題,李泰不甘心,他輸得非常不甘心,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李泰卻任由淚水洗刷着臉龐。長孫衝早沒了剛纔的囂張之色,此時他還有些傻乎乎的呆坐在地上,武曌說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的,怎麼會這樣,竟然被自己的弟弟出賣了。
齊維羽臉上一陣慘笑,他謀劃了這麼久,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卻毀在了長孫衝手上,怪不得武曌看不上長孫衝,這個男人真的是不堪大用,若不是長孫家的名氣支撐着他,也許他早就垮了。沒了長孫家,別說跟房遺愛比,估計他連杜荷都比不過,雖說杜荷也是個廢物,但至少杜荷知道自己的斤兩,從來不會做自己做不了的事情。
人生,有着太多的想不到,就像李泰想不到李世民回來一樣,房遺愛也沒想到武二娘子能在翻手間得到一份重要的名冊,怪不得當夜鄭娘子退縮了呢,原來她早就想到這一點了。
李泰、齊維羽和長孫衝被左武衛押走了,而趙衝也重新看到了天上的太陽,經過別人的敘述,趙衝也知道事情的真相,人他如何想,也沒想到桓慶竟然會背叛陛下,也許早該想到這一點了,能夠掉包摺子的人除了高鶚和他趙衝就剩下桓慶了。
雖然李泰被捕,東城的巢穴也被剿滅殆盡,可是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因爲會昌寺外還有着侯君集的右屯衛大軍呢。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停不下來了,就像謀反,你明知道路已經走不通了,可還是要一頭走到黑,因爲你沒有退路可走。侯君集就是如此,就算李泰敗了又如何,他還得堅持下去,因爲殺下去可能有活路,而認輸則是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