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能夠讓我家娘子醒過來,我從柳家村一路跪着過來,給你們賠禮道歉,給你們送上神醫的牌匾!”
人羣之中,柳三郎的聲音顯得是那麼的刺耳。
不過,躲在角落裡快速的動着筆的祝之善卻是興奮不已。
大新聞,果然是個大新聞!
看來自己臨時決定要親自過來,是最正確不過的選擇了。
觀獅山書院醫學院附屬醫館是楚王府的產業,而自己所在的《長安晚報》是長孫家的產業。
這段時間,長安城裡,有很多人都感受到了楚王府和長孫家的鬥爭,變得激烈了。
就在前幾天,長安城商圈還傳出一個消息,長孫家在登州的捕鯨船失蹤了。
船隻出海失蹤的事情,可以說是司空見慣了。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祝之善卻是覺得這件事情可能跟楚王府有關係。
誰讓大海之上,影響力最大的就是楚王府呢?
如果自己能夠報道一個跟楚王府相關的大新聞,好好地讓楚王府在長安城百姓面前出一下醜,那麼長孫家肯定會對自己另眼相看。
說不準,最終《長安晚報》的社長就會變成自己呢。
畢竟,如今負責報社的人,是長孫家一個忠實的僕人,水平其實很一般,只是勝在夠忠心!
“杏香,失血過多之後陷入昏迷,這個時候除了依靠病人自己的恢復能力之外,我們可以做的事情非常少。”
孫思邈沒有理會柳三郎的叫囂,而是眼睛盯着九條杏香,想要知道她到底是說着玩的,還是真的有其他的方法。
“我知道!孫院長,如今大家都認爲病人是很難醒過來了,最壞的情況也壞不到哪裡去了!如果能夠找對血型,那麼我有八成的把握讓人甦醒過來,再說了,病人還沒有完全斷氣,我們就放棄治療的話,從道義上也有點過不去。”
九條杏香是醫學院裡最傑出的女學員,如今算是女教諭,所以她說的話,在孫思邈面前還是有點影響力的。
“楚王殿下有教授過你其他的醫術?”
想來想去,孫思邈只能想到這個理由。
不過,九條杏香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行,那你就去試一試吧!”
孫思邈也是聰明人,立馬就明白了情況。
很顯然,九條杏香使用的方法肯定是來自於李寬,畢竟她曾經是李寬身邊的婢女。
但是,這個方法是否有用,現在誰也不知道,所以爲了李寬的聲譽考慮,九條杏香不能說這個方法是李寬告訴自己的,否則到時候要是救治失敗了,有些人就會藉機給李寬添堵。
九條杏香也好,孫思邈也好,自然是不希望看到這個局面出現。
“試一試?呵呵,你們以爲用這種緩兵之計有用嗎?我告訴你,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誰也別想離開這裡!”
柳三郎繼續在那裡叫囂。
跟着他一起過來的族人也都紛紛跟着起鬨。
要不是看在這些人大多數是無知羣衆,孫思邈直接就讓護衛把他們打散了。
“是誰這麼囂張啊?趕在這裡說這話,但我們長安城的警察都是吃乾飯的嗎?”
這個時候,嚴良騎着一輛自行車,帶着一幫警員來到了人羣之中。
正常來說,他這個警察署署長是不需要帶隊巡邏的,不過觀獅山書院也好,附屬醫館也好,都是楚王府的重點產業,嚴良時不時的還是會親自帶隊出來巡邏一番,也算是在下面的人面前表示自己的重視。
“醫館欺負人,我們難道就任由他欺負嗎?”
看到來了一羣警員,柳三郎的話音不由得降低了幾分。
他可是知道,孫思邈他們可能不見得會拿自己怎麼樣,但是眼前這個當官的,可是有很多種辦法對付自己的。
“滾一邊去,沒看人家正在商討救治的方案嗎?”
嚴良平時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多了,知道跟柳三郎這樣的人應該怎麼相處。
很顯然,這個時候講道理是沒有用的。
因爲你跟他講道理,他就跟你耍流氓。
只有你跟他耍流氓的時候,才能逼着他跟你講道理。
其他村民本來就是柳三郎叫過來壯聲勢的,他們也沒有膽子真的衝擊觀獅山書院醫學院附屬醫館。
如今連柳三郎都慫了,大家自然低着頭數起了螞蟻。
……
“杏香,現在沒有外人了,你說一說你的救治方案是什麼?”
孫思邈幾個回到診室之後,立馬迫不及待的問道。
一方面,他是擔心九條杏香並沒有真的什麼措施,剛剛是緩兵之計,另外一方面,他是有點期待九條杏香掌握的新方案,到底有什麼不凡。
“孫院長,以前楚王殿下曾經說過,人的血其實都是差不多的,可以簡單的分成幾類。相同種類的血,其實是可以互換的。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能夠找到跟病人相同種類的血,把這個血輸入到她的體內,那麼今天流血過多導致的昏迷,就基本上解決了。只要氣血充足了,很快就會從昏迷中醒過來。”
九條杏香回憶着當初李寬說話的場景,儘可能的把自己的方案給具體化。
“輸血?”
孫思邈還沒有說什麼,林然就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從概念上來說,九條杏香說的方案一點也不復雜,但是在此之前,卻是從來沒有人想過要用這一招。
一旦成功了,那可就是真的開創了一種新的救治方法啊。
特別是在戰場上,或者是一些工地上,經常有人受傷之後失血過多,哪怕是勉強救治過來,也會留下後遺症。
如果輸血能夠解決失血過多的問題,那麼絕對可以多救治許多傷者。
“沒錯,當初楚王殿下說的就是輸血!但是他沒有具體說是怎麼輸血,如今王爺正在驪山療養,要不然的話,我們可以直接去問一問。眼下只能是我們自己想辦法去試一試,等到後面再來改善這個方案了。”
柳三郎的娘子如果一直拖下去,可能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所以九條杏香覺得只能是根據自己記憶中的描述,結合自己所學的醫學知識,來研究輸血的方案。
“輸血的話,你剛纔好像說過人的血型有很多種,是不是必須相同的血型才能夠匹配?”
林然作爲外科專家,對血管的瞭解是非常充分的,所以很快就接受了輸血的概念。
但是,怎麼輸血,這卻是需要大家一起討論了。
這可真的算是觀獅山書院醫學院附屬醫館首個專家會診的病例了。
“對啊,人有血,豬狗也有血,不合適的血型之間,應該是不能直接替換的。”
契苾朵朵也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在她看來,豬血的口感跟鴨血的完全不同,這就直接可以證明不同動物的血,肯定是不一樣的。
至於人與人之間是不是一樣,她就無從判斷了。
不過,九條杏香既然說楚王殿下提出了人有好幾種血型,那麼想來也是有道理的。
今後自己要是能把這個東西證明出來,那麼也算是可以形成一篇重要的論文了。
“我只記得楚王殿下說過人有好幾種血型,有些血型是可以給所有人輸血的,但是有些血型卻是隻能接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血型,具體怎麼區分,當時他也沒有具體細說。不過我覺得可以使用一種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從病人身上取一些血,再從其他人身上取一些血,看看她的血能夠跟誰的融合在一起,我們就用誰的來輸血。”
九條杏香想到了滴血認親的場景,覺得現在只能採用類似的方法來確認是否血型匹配了,至於這種方法到底有沒有效果……
天知道!
反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只能找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辦法去解決了。
“正常人放一兩碗血出來,是沒有什麼大問題的。我們可以多找幾個願意獻血的人來取一些血樣,然後立馬展開試驗。”
孫思邈也知道時間不等人,拖得越久,病人醒過來的可能性就越小。
“那我們應該怎樣把一個人的血輸入到病人身上呢?”
既然已經跳過了血型的問題,那麼林然立馬就開始實操了。
“實驗室裡頭有一些細長的玻璃管,如果能夠把血裝入到這個玻璃管裡頭,然後用一個木塞推着血液往前移動,就可以讓血液流出玻璃管。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如何讓流出玻璃管的血液順利的輸入到病人身上。”
輸血這個事情,不管是孫思邈還是林然,哪怕是他們的醫術再高超,都是從來沒有做過的,所以只好摸着石頭過河了。
至於摸着摸着會不會摸出一條蛇出來,就誰也不知道了。
“格物學院的實驗室裡頭有一些非常細的玻璃管制作的滴管,頭部有一個鯨魚皮製作的囊袋,是用來吸取特殊的實驗液體的,或者我們可以考慮使用這種滴管來吸取血液,然後從傷口處注入病人血管。”
契苾朵朵的提案顯然跟林然的有點不同。
“我們都知道,不管是空氣之中還是器具之中,都是有細菌的。血液要是倒騰來倒騰去,難免會被細菌感染,到時候輸入了有問題的血液,指不定醒過來了也活不下去。有沒有什麼辦法,直接把兩個人的血管通過什麼連接在一起,然後直接進行輸血?”
孫思邈不愧是老神醫,考慮問題的角度就是比較全面。
“這個可以用林郎中剛纔說的細長玻璃管,然後兩邊跟血管相連接的地方使用滴管的頭部那樣的玻璃管,直接插入到血管之中,就可以完成血液的傳輸了。”
九條杏香覺得可以把林然跟自己的方案,還有孫思邈的提議結合起來。
所謂一人智短,三人智長,大家的方案綜合一下,就可以形成一個新的方案。
“有一個問題,這樣連接之後,怎麼確保血液會按着我們的要求流到病人身上呢?會不會出現反過來流動的情況?”
契苾朵朵的這個問題,一下又讓事情陷入到了僵局之中。
是啊,本來是要輸血的,這要是最後變成放血了,那就搞笑了。
“我在上一期的《科學》雜誌裡頭好像看到了格物學院的學員寫的一篇關於壓強的論文,裡面描述了不同水位的情況下產生的壓力。據說格物學院正在跟南山建工一起研究自來水的輸送,利用的就是一些關於壓強的原理。按照論文裡的說法,我們只要讓病人處在比較低的位置,血液自然就會往她的身上流動。”
一直沒有說話的彭恩這個時候提出來一個非常有建設性的建議。
作爲彭漢生的義子,彭恩算是林然的得意門生,外科手術的水平在整個醫館裡頭也是名列前茅的。
最關鍵是出生低微的他非常好學,不僅學習醫學相關的知識,觀獅山書院其他學院的教授內容,他也找感興趣的學習。
現在看來,書讀的多,關鍵時候還是有用處的。
“水往低處流,不管那壓強是什麼東西,從感官上來說,彭恩的這個提議是具備可行性的。時間不等人,要不我們就這麼辦吧?”
林然略微思索了一下,心中對這個輸血方案有了概念。
他倒也不是要跟九條杏香搶功勞,只是習慣性的對各種手術感興趣。
“沒問題,我現在就去實驗室裡尋找合適的器具!”
“我去多問幾個人,看看誰願意給她輸血的!”
“我按照剛纔的說法,準備確認血型的匹配性。”
衆人各自開始忙碌了起來,不到半個小時,大唐第一臺輸血手術的術前準備就已經順利完成。
柳三郎的娘子也被移到了蠶室裡頭,儘量降低被細菌感染的風險。
“剛剛我的血型跟她的似乎匹配的上,就先用我的吧!”
林然伸出右手,示意九條杏香開始動手。
“林教諭,我的血型也是吻合的,先從我開始吧,中途再還你來。”
彭恩這個時候自然不能讓林然這個事實上的師父衝到自己前頭。
再說了,作爲一名郎中,他也很清楚適當的放一些血出來,不會有多大的問題的,大不了回去多吃兩根高句麗人蔘。
“沒必要,直接從我開始,我正好見證一下這第一次的輸血歷史!”
“都別爭了,就先用彭恩的吧,現在開始消毒了!”
九條杏香先給彭恩的手腕消毒了一下,然後拿起手術刀和細長的玻璃管,深呼吸一口氣,準確的將彭恩手腕上的靜脈給切開,然後手疾眼快的插入玻璃管,一股鮮血立馬涌入了管子。
然後她如法炮製的在柳三郎的娘子手上一頓操作,接上了玻璃管。
一半的血順着管子流入,另外一半卻是滴的滿地都是!
一時之間,蠶室裡頭只留下血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