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世上有人不懼生死,但是張歡明顯不是這種人。由於常小溪的關係,沙麒麟在張歡嚴醫生這些弟子面前,一直表現得彬彬有禮。是以張歡竟不知道沙麒麟冷血的那一面。
那個打人的校尉,正是沙德三,他從旁邊的刑具之中,撿了一把鋼鞭出來,站到張歡身邊,揚了揚下頜:“快說,別讓將軍再問第二遍。”
張歡明白再不開口的話,那鋼鞭就要抽到他的身上,那玩意挨一下就是筋斷骨折。張歡再也顧不得顏面,囁嚅着開了口:“我也不想害常醫正,我想向她求親。但是我與她地位天差地別,如果我貿然提出求親的話,一定會被拒絕的。所以我就想出了這個辦法。”
“張三郎是我的本家兄弟,也是我的朋友,我讓他找幾個年輕力壯的朋友,在偏僻的衚衕裡租了個院子等着。我謊稱家母有病,將常醫正騙出惠民署。等那些人侮辱了她之後,我會報官,領着京兆府的人找到她。到了那個時候,常醫正的聲名盡毀,肯定沒有人願意娶她。我再向她求親,她已經是殘花敗柳,窮途末路,一定會答應我。”
“而且因爲這件事,她一生之中,都會對我心懷愧疚,言聽計從。”
張歡娓娓道來,似乎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在場的百騎司衆人,一向是與奸惡之徒打交道,但是像這樣不擇手段的斯文敗類,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果張歡傷害的不是常小溪,這些人一定會拍着他的肩膀說聲佩服。
張歡講完了之後,陰暗的牢房之中,一時陷入了靜默之中。沙麒麟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眯了起來,微微冷笑道:“我竟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麼無恥之人!沙德三,我記得你原來是操刀的?就由你來動手吧,別一下子弄死了他,讓我失望!”操刀是百騎司對於掌刑校尉的稱呼。
沙德三恭敬道:“將軍放心,我的刀很快。”
沙麒麟走到張歡身邊轉了一圈,凝神看着張歡,他的眼睛充滿了邪佞之氣,讓張歡不寒而慄。
張歡顫聲道:“天子腳下,你們動用私刑已經是觸犯了律例,聰明的話,你趕緊將我放了,我可是朝廷命官!”
沙麒麟根本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轉向了沙德三:“聽說張歡還有個母親?前幾天隨着張歡往惠民署跑得勤快。你把她弄過來問問,這麼缺德的主意,男人一般想不出來,如果那個婦人也參與了這件事,你就把她也放在這個牢房裡。凡是張歡有的,也給她上一份!”
張歡眼前一黑,他沒想到沙麒麟竟然完全無視他的威脅,難道他這個九品醫正,真的在沙麒麟眼中一文不值嗎?
似乎是看出了張歡的想法,一個年紀大些的校尉一邊幫沙德三挑選工具,一邊冷笑:“知道嗎?上一個釘在這裡的是駙馬薛斌,那可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得三兄是五品果毅校尉,他親自給你操刀,真正是擡舉了你啊!”
張歡還想給自己保存一點尊嚴,抿着嘴看那個得三兄在一個箱子裡翻找出兩把雪亮的解腕尖刀,又戴上了一雙血漬斑斑的羊皮手套。他纔開始心慌,嘶聲道:“你們要幹什麼?”
沙麒麟的事情很多,參與太子謀逆的很多人還沒有結案,他看了一會沙德三動手剝皮,滿意的點點頭,這才離開辦公事去了。
張王氏被抓之後,兩個凶神惡煞的壯漢一嚇唬,她就尿了一褲子,哆哆嗦嗦的交代了是她給兒子張歡出謀劃策。
張王氏被蒙了眼睛,也帶進了不見天日的地牢,就釘在了張歡對面的牆上,這母子兩個也算是守望相助了。
張王氏從痛楚中被一桶冰水潑醒,她是個膽小的婦人,咋見到這麼陰森恐怖的地方,還以爲自己進了陰曹地府。等到略微回神,她才壯着膽子打量四周的情形,這地方石牆石地,幾個穿着黑衣勁裝的彪形大漢在對面搗鼓着什麼。張王氏看他們腳下都有長長的影子,才悄悄鬆口氣。
這時候一個漢子拿着一塊布帛一樣的東西,映着火炬的光亮觀察,一面嘖嘖讚歎:“得三兄的手藝真不是蓋的,這一塊薄厚一樣,而且不帶肉!”他觀摩完了之後,將這一片東西遞給兩個年輕一些的黑衣人:“你們都好好學學,什麼時候將手藝練成這樣,就升你們做掌刑校尉!”
那兩個黑衣人答應了一聲,真的走到一邊研究那片東西去了。這時候張王氏纔看清楚,原來對面的牆上也釘着一個人,那人頭髮披散,看不清臉。而且軀體不時抖動着,看起來還沒有死。張王氏莫名的就很心慌,輕聲叫道:“歡兒,是你嗎?”
母子連心,血濃於水,雖然這地牢中的黑衣人各個兇悍,張王氏還是鼓足了勇氣連叫了幾遍。
沙得三低着頭忙碌,現在只是剛開始而已,剛剛剝到了小腿。聽到張王氏不斷的叫喊,轉身對那三個研究東西的人說:“過來幫一把手,讓張歡叫兩聲,給那老不死的聽聽。”
張歡的嘴裡被堵了東西,取出來之後,他立刻發出了一聲接一聲的慘嚎。張歡在叫的時候,還時不時的擡起頭,露出慘白的面容。張王氏已經看清了,對面牆上釘的確實是她的兒子,只是這些人爲什麼這樣對待他們兩母子?
她似是想到了什麼,歇斯底里的狂叫:“是常小溪那個小娼婦指使你們這樣乾的對不對?那個殺千刀的小娘皮,是我讓歡兒炮製她的,你們來對付我呀!”
張王氏沒有喊出幾句話,嘴巴就被一塊臭烘烘的麻布堵住了。兩個年輕的百騎司校尉面面相覷,幸虧將軍不在這裡,沒有聽到這些污言穢語,否則的話,會連累自己也吃掛落呢!
沙德三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你們就用那個老太婆練手吧,切記,不要傷了大血管,若是失手弄死了這個刁婦,將軍一定會生氣的。”
兩個年輕人面露喜色,恭順的答應了,也去找了趁手的傢伙,開始在張王氏身上練刀。
沙麒麟辦完了公事,才親自跑了一趟惠民署,將這件事情告訴常小溪。其實大概的情形,舒秋已經回來說了,只是這張歡母子爲什麼要這麼幹,常小溪百思不得其解。
沙麒麟說完了張歡母子的打算之後,常小溪面色蒼白。她雖不喜張歡,但是也着實沒有虧待過他,還曾經想過,要把提煉抗生素的差事交給他。沒想到外表看起來忠厚老實的張歡母子內心竟然如此惡毒。
沙麒麟見常小溪半晌沒有說話,只能安慰道:“自古以來,都說人心隔肚皮,你素來心善,哪會知道這些歹毒小人的想法?這件事我已經安排好,等到炮製好那兩母子,你可以去看看,也算出口惡氣,別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