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將軍就要迎娶新娘,整個都護府的人都歡騰起來,大家張燈結綵,採買酒肉,開始做婚禮的準備。
現在集市上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看在將軍就要娶親的份上,給你算優惠些。
在常小溪曾經吃過的羌煮攤子上,坐着兩個黑衣胡人,這二人肩寬腰細,蓄着大鬍子,從眼睛的顏色來看,都是西域諸國的人。樓千重已經關閉了關卡,禁止西域來客進入大唐,現在能出現在這裡的,都是在都護府經商多年的胡商。
這二人酒量好,飯量也不錯,幾斤鮮肉已經煮到了鍋裡,正散發着誘人的香氣。老闆一手端着一個盤子,裡面都是切成片的新鮮的牛羊肉,往桌上一放:“送給二位貴客,大將軍就要娶親,酒水我再給你們免一半!”
一個大鬍子豪爽的拍了拍老闆:“你可真大方,又不是你娶親!”
那老闆身子一矮,一邊揉着肩膀,一邊苦笑着道:“大將軍鎮守邊關多年,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怎麼行?等他娶了親,就不想着回長安了,咱們這才能安寧啊!”
老闆走了,一個黑眼睛胡人,涼涼的瞥了一眼同伴:“阿七,怎麼那樣用力?惟恐別人看不出你是練家子?既然這樣能幹,怎麼又讓那些進山的人跑了?”
阿七忙拿起酒壺,給黑眼睛斟了滿滿一杯,陪笑道:“表哥說得很是,我一定注意,不會再有下次了。”
那表哥對於說話的興致缺缺,從鍋中撈起肉片,招呼阿七吃飯。
飯後二人一起離開,雖然天色已晚,沿途還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許多唐軍士兵還在街上採買物品,到處都是討價還價的熱鬧景象。
阿七看得很認真,那黑眼睛表哥似乎有心事。走過了小商品市場,前面就是常小溪曾經去買過雪蓮的帳篷,裡面的主人戈道是這一片最大的藥材商人。
帳篷門口照舊守着很多護衛,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攔這兄弟二人。而是任由他們進入帳篷。
帳篷裡面還是那麼奢華,戈道和伺候他的那些美女卻不見了。表哥自顧坐在了主位之上,沉默不語。
阿七接過手下遞來的熱手巾,擦了擦手臉,這才道:“表哥,你還在爲了那女子煩惱嗎?天下美人多得很,你何必想不開就要她呢?”
表哥煩躁的揮了揮手:“你懂什麼?先說正事吧,難道那樓千重真的要娶妻?”
阿七將手巾扔給婢子,揮手讓她退下,這才道:“街上的情形你又不是沒看到?幾乎全都護府的人都在爲他準備婚禮,看來那一天在山中遭遇,根本沒有引起唐軍的重視,他們大概認爲這是巧合吧!”
那黑眼睛表哥沉吟了一會:“你在山中遇到的人,單論形貌,必定是樓千重本人,他鎮守西域多年,加上心思狡詐不得不防!不過從目前的情形看來,他應該是沒有察覺。可能是就要迎娶美嬌娘,心思都用在了別的地方吧!”
阿七鬆了一口氣:“一定是這樣,這下父王也可以放心了,如果是因爲我打草驚蛇,又放走了樓千重而壞了大事,父王一定不會再考慮將我立爲太子了。”
“不過,”阿七看着表哥,苦口婆心勸道:“你與她有緣無分,還是將她放下吧。你爲了她,已經將偌大家業散盡,莫要再惹她!如果咱們進軍順利,也許能抓住她,那時我一定將她送進表哥的帳中,任你施爲!”
表哥似乎被說動,看着昏黃的燭火露出了一個恍惚的微笑:“好極了,我就靜候阿七的好消息。”
阿七得意一笑:“那你也早些休息,明早要趕在天亮之前出關。”
表哥點點頭,不置可否。他又在燈下坐了很久很久,才取出一身黑色的衣服換上。
漆黑的夜色中,都護府隱隱透出微光,看來爲了準備樓千重的婚禮,衆人都是不遺餘力。
一個黑衣人隱身在古鬆之上,靜靜的觀察着都護府,這裡巡查很嚴,但對於他這樣的高手來說,也不是無隙可尋。
大門口有崗哨,外牆十步一崗,巡邏小隊半柱香過一次,這就是都護府最基礎的守衛力量。
除此以外,那些重重樓閣之中,還不知道隱藏着多少暗衛。
這些都沒有嚇住黑衣人,他微微冷笑,從懷中取出布巾蒙在臉上。瞅準了兩個小隊巡查的間隙,幾個起落,就如大鳥一般躍入了院內。
都護府的結構並不複雜,只是高牆大院甚多,想要一間間找過來卻是不容易。那黑衣人隱在牆角想了一下,衝着後院而去。
按照當時的規矩,後院纔是主人與客人居住的場所。黑衣人進入後院,隨手抓了一個端熱水的丫鬟,在她耳邊輕輕問道:“長安來的女官住在哪裡?”
那小丫鬟被黑衣人勒住了脖子,嚇得瑟瑟發抖,哆哆嗦嗦的指了一個方向:“住在東南的飛燕閣上。”
黑衣人得到了答案,喀拉一聲扭斷了這丫鬟的脖子。衝着飛燕閣而去。
飛燕閣的外形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纖巧精製,黑衣人潛藏在暗處觀察了一會,發現飛燕閣的二樓,還亮着燈光,影影綽綽似乎有人在走動。
他想起了往昔的一些事情,胸中被一股火燒得疼痛,這些都要當面問過她,這些年他爲她做的事,他爲了她受的苦,還有那些爲了她而失去的東西。
黑衣人狠狠嘆了口氣,縱身而起,輕輕落在二樓之上。
窗前頓時映出了一個纖麗的身影,他大喜,忙湊了過去。就在此時,一陣鈴聲響起,在這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明顯。
嗖嗖的羽箭破空聲響了起來,黑衣人閃身躍下飛燕閣,向外奔去。沒想到剛纔還空無一人的院子突然奔出來了許多的士兵,各個都手持弓弩,將他團團圍住。
黑衣人知道這種弓弩厲害,只好再次躍回到了飛燕閣上。這一次他沒有落在二樓,而是直接縱身上了閣頂。
飛燕閣外形看着纖巧,頂上卻不小,那裡已經有了一個男人,將雙手負在身後,正好整以暇的看着黑衣人。那男人冷冷的開口:“別來無恙,阿史那雲殿下!”
黑衣人穩住身形,伸手取下了面巾,那張臉上已經去掉了髭鬚,英俊不凡,正是東突厥王阿史那雲。
他也將手負在身後:“樓將軍,這麼晚了還勞你等候,還真是過意不去,怎麼,你今夜是準備拿下我去換富貴嗎?”
樓千重從腰間抽出了佩劍:“樓某對富貴不感興趣,只是你這夜夜偷香竊玉的毛病要改一改。我大唐的女子怎能由得你來窺伺?”
阿史那雲哈哈大笑:“你大唐女子?你可是大錯特錯了,小溪是我突厥聖女!身上流着我突厥最珍貴的血脈。她不能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