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戌時末。
夜空上的星月走親戚溜了號,或是躲到哪去談情說愛去了,不知掩藏在什麼不露光的旮瘩裡翹班了?
這讓夜空晦暗無光,結合這片樹林裡的潮氣漸濃,融匯出陰氣森森的氛圍讓人感到寒意,嚇唬哥麼?
哥可不是嚇大的,這會兒哥接替你們星月的工作,整點光亮出來一定好玩?
“沙沙”
風捲樹梢,枝搖葉浪。
樹葉搖曳出流光煙霧翻涌着盪漾開去,融入夜幕中消弭不見了。
這裡距離白石山五十多丈,山上的火光僅僅照在樹巔上,王浪軍站在樹丫上觀看夜景,想着心思查看樹林裡的地形,突聞右側樹林沙沙作響,點足躍到地面上。
八仙保安支隊四個中隊的隊員相繼抵達樹林。
“啪嗒,呼”
土坑內燃起一堆篝火,火苗搖曳着燃燒了一尺多高,閃爍在土坑中段。
土坑內的篝火南北延伸着燃燒出一道一丈多長的耗光,濛濛的現於樹林底端的溼氣中像是鬼火陰間的氛圍。
略帶耗光的溼氣印在保安隊員的臉上,變得煞白而恍惚。
乍一看去,頗爲瘮人。
這是幹什麼?齊輝一驚嚇出一身冷汗,遍體微顫着左顧右盼,尋見公子坐在篝火坑邊的石頭上,嚥下一口口水說道:“公子,您嚇死我們了!”
“你們就這點破膽麼?
少囉嗦,說說你們監視白石山上的情況,事無鉅細。”
這嚇人的效果還行,到時候…王浪軍環視抵達土坑周邊的保安隊員人人嚇得直哆嗦,點着頭笑道。
這跟膽子有關係麼?人嚇人會嚇死人的…齊輝遍體毛毛然的,湊到公子身邊,指向白石山說道:“公子,那山上的人都是突厥人。
他們說的話很容易分辨,主要是他們一直都在山頂上燒火造飯似的,不時地派人分向兩個方向送飯。
這兩個方向分別是隴伊村與無量山,分向輸送食物,這也太奇怪了。
這裡距離無量山有多遠我們並不清楚。
但我們知道白石山距離隴伊村五里多地,送飯需要送這麼遠嗎?
就爲這事,我們商討了半天也沒有搞明白,您看?”
“哦,這就對了。”
看來本公子沒有猜錯,王浪軍摸着下巴,低頭看着坑裡的篝火,迴應了一句。
公子怎麼說對了?齊輝一頭黑線,凌亂了思緒,側眸兄弟們亦是驚詫的看着公子,鬧不明白了,爲啥就對了呢?
突厥人傻不傻啊?他們送飯送幾裡、十幾裡地,送到位飯菜也涼了。
這種飯菜不好吃不說,還勞心費力的不討好,傻子纔會這麼幹,吃多了撐的?
但他們以送飯互通三方陣營之間的消息還說的過去。
只是傳遞信息沒必要扛着飯菜木盒子、沒完沒了的送飯吧?
真是搞不懂了,齊輝頭疼的拍了拍前額,轉向公子說道:“公子,您就別給我們打啞謎了。
我們搞不懂突厥人送這麼遠的飯怎麼就送對了啊?”
“這有什麼不對麼?
你們也不想想你們平日裡吃些什麼?再想想那些權貴人士又吃些什麼?
權貴人士的生活標準,是你們吃着粗糙的食物奢望達到他們的生活標準,明白了麼?”
這是等級制度的訛病,王浪軍不以爲意,擺着手說道,人分三六九等,古往今來未曾變過。
優越感這東西人人神往而追逐,沒有止盡。
就像那皇帝高高在上,他還整出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來彰顯他的優越感一樣。
公子在說什麼?…齊輝一頭黑線,疑惑不解,擡頭盯着公子被篝火映紅的俊臉說道:“公子,您說的貴賤問題是事實,但是您還是沒有把送飯的問題說明白。
突厥人送飯沒必要送十幾裡地吧?
難道突厥人大軍內的火頭軍不是隨軍做飯?他們的火頭軍應該設在大軍軍營裡做飯才合理。
雖然軍營裡的飯菜也有優劣之分,劣等飯食分給士卒裹腹,而優質的飯菜纔是將軍享用的。
這些我們都懂,但是無論飯菜的好壞都在軍營分派的,不可能像突厥人一樣送飯送十幾裡地…”
“笨,你們根本就不懂,還裝懂。
你們也不想想這是哪裡?這是無量山,越是靠近無量山毒蛇就越多,加上瀰漫在山林中瘴氣,迫使動物遠遠的避開無量山才能生存下去。
而突厥人向來以動物肉食爲主,作爲突厥人的將軍,他們進入這片山區、絕地不會斷了吃肉的習慣。
他們享受慣了,吃不了士卒那份苦,這就需要士卒去打獵供給他們將軍的飲食,馬虎不得。
於是,突厥人就把這座鹽山就變成燒烤獵物的基地,這個基地內又不缺鹽巴,又可以就近打獵,一舉多得何樂如不爲呢。
你們現在該聽明白了吧?”
癥結在於遊牧族大碗酒肉習慣了,王浪軍站起身來,環視周邊的保安隊員,沒好氣的說道。
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既然與突厥人對上了,怎麼能不掌握他們的習性、加以利用,戰而勝之呢?
看來這些保安員的腦瓜子秀逗了,得治…
啊,這樣啊?齊輝恍然大悟,擡手抓着腦殼,掩蓋滿面發燥的窘態,不敢與公子對視,低聲說道:“公子,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挖溝,就像這條篝火壕溝一樣,挖建寬五尺以上,深七尺,長度一百丈的壕溝。
但你們要折線式的挖掘,每隔三丈向左右交錯折向挖掘。
現在開始,限時半個時辰完成任務,那邊有行軍鏟,你們立即開挖吧。”
王浪軍說着話指向壕溝左側的行軍鏟,那是適才刻意準備的物件,摺疊式的行軍鏟。
行軍鏟直立起來爲木鏟,折下前端的鐵鍬與鎬頭就可以當鋤頭、鐵鎬挖土了。
這是軍用鏟,方便而實用。
這,這是什麼物件?齊輝拋開尷尬的思緒,抄起一把行軍鏟翻看,越看越是把公子崇拜得眼冒金星的,不禁側眸公子說道:“公子神人也!
別走啊,公子,您爲什麼要挖折線壕溝…”
“你們自個琢磨去,肖天,施賢,我們走。”
一幫大男人給哥拋媚眼,哥受得了麼,王浪軍眼見一羣保安員冒綠光的眼神,遍體惡寒,渾身不自在的帶着人就走了。
走到外圍,施賢忍不住湊近公子問道:“公子,我們是不是要和突厥人幹仗?”
“你放心,突厥人有得殺,少不了讓你去收拾他們,你急啥?”
這貨是個好戰份子,王浪軍瞥眼見施賢焦躁不安,躍躍欲試的模樣,沒好氣的說道。
施賢一聽樂呵的傻笑起來。肖天不樂意了,見公子停下腳步,靠到右側的樹幹上嘟囔:“我們不足四百人,對戰數千上萬的突厥人,還自己送到突厥人兩面夾擊的位置上,這分明是在找死…”
“呃,你就認定保安隊會死在這裡?”
這是今古代溝麼?王浪軍一陣氣結,這麼些個人怎麼就不讓人省心呢,專挑哥的刺,遂不爽的轉向肖天反詰。
本來就是嘛,肖天看不清公子隱在黑夜中的面目,瞪大眼睛看着公子模糊的影子說道:“公子,您就忽悠奴才了。
奴才一直跟在公子身邊查看了這裡的地形,看明白了。
這裡距離白石山山腳五十多丈,是一片平地樹林,也是通往無量山的必經之路。
因爲突厥人事先砍伐了白石山至無量山沿途上的灌木叢,便於他們行軍與撒鹽巴與那些黃色的粉末,形成一條阻隔毒蛇的隔離帶。
所以地形比較開擴,幾乎是暢通無阻。
而不像這外面的樹林裡遍佈着灌木荊棘,難以通行。
因此,公子讓保安隊處在沒有障礙物的戰場上,只要突厥人發起一個衝鋒就可以輕易地滅了區區三百八十一人的保安隊,何況是兩面夾擊…”
“你說完了麼?
這就是你的腦瓜子裡想明白了的理論?你簡直就是亂彈琴,不懂裝懂的瞎咧咧。
你不用顧及保安隊怎麼阻擊突厥人,你的任務是佈置陷阱。
佈滿這片樹林的北方,阻攔突厥人迂迴包抄保安隊的北面就行了。
促成突厥人從東西兩方夾擊保安隊的態勢。
而南方樹林裡全是毒蛇,毒蛇會讓突厥人望而止步。
因此,你無需擔心什麼,行動吧。”
不信,哥就用事實說話,王浪軍擡手指向黝黑的森林說道,隨後帶着施賢離開了。
公子這就走了?肖天一頭黑線,自己想錯了嗎?難道公子不是爲了假借突厥人之手抹殺保安隊,避免皇上追究公子組建私軍的謀反罪名,消滅證據?
好像戲文裡都在唱着死無對證的戲碼,消滅證據啥事也沒有?
就是這個理,今夜過後,保安隊也就沒了…
“沙沙”
保安隊全員動手挖掘壕溝。
只是人人惶惶不安的,不時地露出驚慌的面目張望樹林裡的動靜。
大家都明白這是送死的節奏…催翔藉助微弱的火光,看着一個個保安隊員的模樣嚇得直哆嗦,鎖定齊輝,湊上去說道:“你說公子爲什麼讓我們挖壕溝阻擋突厥人?
突厥人成千上萬的涌過來就能踩死我們,我們卻按照公子挖溝拒敵的方案進行挖建壕溝。
公子說這條壕溝能阻擋突厥人,你信嗎?”
“你小子就一張嘴瞎白話,說什麼呢?
你一天到晚的算計着你的利益得失、不嫌累,如今你又在這裡妖言惑衆,動搖軍心,你知道你犯什麼罪嗎?
死罪,懂嗎?
你也不想想,公子若是想要害死我們。
我們守在小山頭那會兒,公子只需知會突厥人一聲,突厥人早就把我們給滅了。
先前,我們守在那座山頭上沒少琢磨這些事,結果還不是公子對我們的考驗,讓我們虛驚了一場。
你聽明白了就滾過去挖壕溝!”
公子的意圖是什麼?齊輝說出的話自己都不信,心裡直打鼓,見他湊上來就拿他發泄鬱悶,穩定軍心。
也是哈,那就再等等?催翔坎坷不安的開始挖掘壕溝,迎接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