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需要要一個亂臣賊子的保護……”
一路上,李必都在驅趕着小兜兜,小兜兜卻大大的白眼:“再說我是亂臣賊子,看我不揍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什麼亂臣賊子,你的聖人,他的輩分還不配這樣說我。”
“我不跟你鬥嘴,就算你不滿聖人,那廣場上數萬百姓也是無辜的,你本能救卻見死不救。道不同不相爲謀,你今日數次救我,我也不忍出賣於你,就此別過,你快些去逃命吧,要不然伏火雷炸響,任憑你本事再大,也活不了。”
聽到這最後一句話裡的關切之意,小兜兜撇了撇嘴,不再爭執,而是飛身上了大仙燈的外面幾層,就這麼看着李必進入花萼樓。
可惜,花萼樓一樓守衛卻攔住不讓他進,任憑他如何解釋,甚至示警都沒用。遠處的小兜兜不地道的咯咯笑着。
說來也巧,就在這時,花萼樓上下來一人,正是罵罵咧咧一臉憤怒的太子,看到李必被爲難,直接衝上去一個個踹倒守衛,“放肆!你們也要欺我嗎?這是我的人,靖安司司丞,今日奉旨查案!”
李必趕忙拉住太子說道:“太子要去哪裡?快去報知聖人……”
“今日不便見聖人!”不等李必說完,太子李璵推開了他,大步出門。
強撐着羸弱的身體,李必跑兩步趕上,拽住太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快!事體重大……”
太子李璵猶豫了一下,拉着李必出了興慶宮,“找個安穩的地方說。”
興慶宮內靠牆停車處,太子馬車內,手裡抱着暖手爐的太子李璵,滿臉猙獰的憤恨,“你知道父親今日存心要取我性命嗎?還想讓我回去找死?”
又凍又餓的李必顫抖着說道:“有人要以燈樓弒君,不通報聖人嗎?”
“我不想再回去!我不想再受他當衆之辱!”太子大聲說道:“你說,我的這位父親,締造過長安盛世的李四郎,如今引得大唐危機四伏,後人會說他是一個好皇帝?還是一個壞皇帝?”
此時此刻,太子的表情極其古怪,有被羞辱的無比憤恨,有被父親拋棄的失落,但更多的卻是猙獰的冷笑,甚至、甚至還有一絲絲期待?
看到這個表情,還有太子說的話:聖人如今引得大唐危機四伏……
李必心中嘆息,誰說不是呢,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大唐危機四伏的病根,就是聖人。連那個小丫頭都清楚。
但更令李必心驚的是,那太子現在的表現,似乎正在一步步驗證那丫頭的話。
“時間不多,太子只需決定:救駕?還是逃命?”李必再次提醒追問。
太子李璵沉默片刻,“先帶你去看醫官,治傷。”
“聖人可是你的親生父親……”李必憤怒的撲到太子,啪!給了對方一巴掌,二人就此扭打在一起。
太子嘶喊道:“長源,你要叛我嗎?”
李必喊道:“張小敬還在樓裡呢……”
太子不屑:“死囚又何足惜?”
“三、十一、八、四、五、十八!意爲不退!死囚尚且不退,太子呢?”修道十幾年,李必從未有過此刻這般憤怒。
“我、我當然要救駕!你先把我放開。”太子聲音軟了下來,“聖人他是我的父親,我豈能見死不救?”
二人結束撕扯,重新各自做好,太子李璵正襟危坐,擺起了太子的譜,“靖安司司丞李必聽令,着你速報龍武大將軍陳玄禮,救駕!”
李必躬身行禮:“太子親自去辦,救駕有功,聖人一定會消除對太子的疑慮。”
太子卻拒絕道:“此事是你搏命查出,我不覥居其功。何況朝中都知道,你我感情深厚,你辦了,也就是我辦了。”
這一切,都被馬車外的紅袍內侍李靜忠聽了去,這廝眼珠一轉,快步走開。
不多時,太子下令完畢,將李必趕下車,自己帶着太子儀仗,快速駛離了興慶宮地界。
李必滿目淒涼的看着那遠去的車架,想起了剛纔在大仙燈內,那個丫頭戳心的話:放你回去報信,報給太子,看看他是否真的會聽你的,來證明你是錯的。
“別人的兒子,聽說父親遇險,拼命救護,縱然不能救,也有同死之義,以全孝道。”李必嘴裡喃喃道:“太子,枉你是一國儲君,青年表率,連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都不如。往常處處把父親掛在嘴上,說什麼跟聖人只有親情……你我自幼相識,快二十年了,今日,才真正認識了你。”
搖了搖頭,李必失落的走向了興慶宮守衛的龍武軍,失望歸失望,但報信還是要報的。
可惜此時此刻,龍武軍大將軍陳玄禮處,太子貼身內侍李靜忠正在請陳玄禮移步,小聲彙報着什麼。
“李靜忠,你整日鬼鬼祟祟的,早晚會把太子帶壞了!”老將陳玄禮資歷深厚,又得聖人信任,說話毫不客氣。
李靜忠壓低了聲音說道:“陳將軍,有人要害你,奴婢趕着來報,聽不聽?”
陳玄禮沒說話,表示默認。
“靖安司李必,方纔忤逆太子,說要鼓動你帶兵闖燈樓,不知是何居心,望你提防……”
好傢伙,李必剛走過來,恰好看到這一幕,連忙轉身逃開,心中暗罵:該死的宦官!小人!
報信是不成了,陳玄禮雖然以往跟自己關係也不錯,但是,今日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之前靖安司查油坊,有許多他的買賣,把他得罪了,現在還記着仇呢。
現在倒好,李靜忠一進讒言,若是真的再去報信,怕是立時就會被抓。
雖然罵着李靜忠這種小人,但李必都不用動腦筋,就能想明白爲什麼:李靜忠是太子身邊的人,若是太子即位,他就能從紅袍晉升爲紫袍,下一個郭利仕就是他。
而聽到有人要今夜害死聖人,太子也有心推諉不救,李靜忠順水推舟,阻攔了示警,然後伴太子安全離開。到時候聖人一死,太子順理成章就能即位……
現如今,報信吧進不去,陳玄禮有了防備,就算是出興慶宮,也會被抓……
謀劃數月,今日搏命一天,最後到頭來竟然連個去的地方都沒有,想起那個自己忠心了十幾年的太子,李必心如死灰,一直唸叨着不退的他,此時,頭一次有了無力之感。
轉頭看向了不遠處的大燈樓,猶豫片刻,咬了咬牙,李必大步走了過去。
“喲,不是去報信示警嗎?怎麼垂頭喪氣的回來了?”大仙燈門口,小兜兜毫不吝嗇嘲諷之言。
“走開,不關你事,既然阻止不了慘劇,那我就跟這座大仙燈同歸於盡。”李必自顧自的推門進去了。
“呸!好心當成驢肝肺,真是個倔驢、傻蛋……”小兜兜罵罵咧咧的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