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你爲何……”陳興手捂胸口臉色蒼白的倒了下去,眼中盡是痛苦不解之色。無恥三人組也是一臉驚愕的看着楊平安,想不明白他爲何會突然對陳興這個領兵校尉痛下殺手。
唯有盤膝坐在一旁的道濟嘴角微翹了一下,雙目閉合的臉上毫無表情,口中誦唸出往生咒,似乎是在替陳興祈禱。
“呼!”
故作拉風的在槍口上吹了一口,楊平安斜眼看着不甘心倒在地上的陳興,輕笑道:“陳校尉,裝了這麼長時間,辛苦你了。若是我沒記錯,我剛見到你時,你瘸的腿是左腿,可眼下卻是右腿……嘖嘖,這瘸腿的毛病難道還能轉移麼?”
“你……”陳興臉色霎時便的慘白,眼中露出懊悔之色,“你早就懷疑我了?”
“史思明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他拉的什麼屎!”
楊平安的回答很是粗魯,不過此刻卻沒人在意這些。陳興的氣息越來越弱,可又不甘心的問道:“我,我自問掩飾的很好,你,你怎麼會起疑的?”
“因爲你是個廢物!”
回答他的不是楊平安,而是一個來自於旁邊密林內的聲音。隨着這個聲音響起,一個眼神渙散的勁裝年輕人踱步而出,在他身後還跟隨着數十打扮各異的精壯漢子,好像普通的武林人士一般。
這個聲音也讓楊平安快速站了起來,背抵樹幹,無恥三人組迅速向他靠攏,警惕的看着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人。
“什麼都辦不好的廢物,也不知道史思明從哪兒找來的蠢貨,給本公子殺了他!”
爲首的年輕人冷冰冰的一句話,便決定了陳興的生死。他身後一人急速掠至陳興身邊,反手就是一刀劃過了陳興的咽喉,後者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便徹底沒了呼吸,鮮血從頸部流出,染紅了地面。
楊平安自然不會爲一個想刺殺自己的人出手,可他同樣也不會感激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人,相反還充滿了警惕,因爲他認出了那開口說話之人。
“是你!”
“喲,想不到我們的駙馬爺記性還不錯,居然還能記得本公子!”
此人正是楊平安在洛陽時,有過數面之緣的簫世奴,蕭太師的義子,曾經幾度想要除掉他。若非當時有老蘇頭出手相救,只怕那晚他已經死在東都城中的那條小巷,死在了簫世奴手中。
“整件事,都是你們特地設計出來對付我的!”
簫世奴輕蔑一笑,點頭道:“沒錯。本公子籌劃這麼大一個局,就是爲了取你性命,你是否應當感到榮幸呢?”
所謂流寇,是真的,也的確是由山東潰兵組成,只不過被簫世奴買通,所以來到揚州作亂。
這是第一步,第二步則是由史思明出面,誘騙楊平安外出剿匪,引楊平安中計。
不管怎麼說,楊平安都是當朝駙馬,哪怕尚未與白雪公主成親。而且揚州城內也非史思明一家獨大,還有一個不畏強權的太守許遠,所以要殺楊平安,絕不能明着來,一定要有個好藉口。
因此秘密帶人來到揚州城的簫世奴,便成爲完成整個計劃的最後環節,也是最關鍵的環節。
他帶人埋伏流寇佔據的莊園外,等候楊平安送上門來,甕中捉鱉!
這是他的全盤計劃,不過史思明爲了向他顯現自身的價值,同時也是想拍他馬匹,主動提出一計,便是安排心腹陳興擔任校尉統領五百“精兵”,陪在楊平安身旁,尋機刺殺楊平安。
只是陳興沒想到流寇居然全部被殺,打亂了計劃,只得冒險一試,不然等楊平安率兵回城他將再無機會。那樣的話,他將會遭受史思明的嚴懲。
可惜他只害怕史思明的嚴懲了,卻忽視了楊平安的敏銳目光,以至於在準備出手前露出馬腳,導致楊平安搶先出手。
這些事情楊平安並不知道,不過卻湊個簫世奴的出現以及簡短的對話推測出了個大概。
“既然你精心佈下圈套引我上鉤,又爲何會先殺了那些流寇?”
“那些流寇都被殺了麼?”簫世奴一愣。這件事他並不知情,他也是在楊平安率兵出城後,才帶人沿小路趕至此地。
願本他是想接受史思明的好意,不用自己出手由史思明安排的心腹陳興完成對楊平安的致命一擊,可是那個廢物失敗了,這讓他對自己的安排做出了充分的肯定,,以楊平安的狡猾,只有他能取其性命!
簫世奴的反應,也讓楊平安一愣。上百流寇並非簫世奴帶人所殺,這才合情合理,可究竟會是何人出手?其目的又何在?
這件事讓楊平安極爲不解,下意識又將目光瞥向了還盤坐在一旁的道濟和尚。在他記憶中,這個神秘的和老蘇頭有一拼的和尚,這幾天來基本上都在自己視線中,從未有長時間消失的經歷……
不是道濟,會是誰?
暫且將這個疑惑拋到腦後,他現在所面對的情形非常嚴重,必須立刻解決:“你以爲,就憑你們幾個,殺的了我?”
“你可以試試。”簫世奴說話的同時,身形便躲到了手下身後,“收起你那件暗器吧,本公子既然決定對你動手,便早就對你有過了解了。你那暗器,傷不了本公子!”
狡猾的傢伙!楊平安心中暗罵一聲。他從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之前的那兩句話,其實就是爲了引簫世奴分心,然後伺機將其一槍斃命。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殺了簫世奴,事情或許就會變得容易一些。
可惜簫世奴奸猾似鬼,瞬間便猜到了楊平安的心思,毫不顧忌的躲在手下人身後,連腦袋都不肯露出。
“對我有過了解?那好啊,那就來吧,別以爲你躲在人後我便殺不了你。等我將他們盡數殺光,看你還能躲在何人身後!”
“殺光?就憑你手中的暗器?”簫世奴其實也不願跟楊平安諸多廢話,只是他必須要打消手下的顧慮。
若是沒有見到楊平安擊殺陳興的一幕,他的手下或許還不會對楊平安手中的天下第一兇器有所忌憚,可陳興被暗器擊中的那一幕,實在是太震撼,連他這個對那件暗器之兇有所瞭解的人,當時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若是本公子沒有說錯,你手中的那件兇兵,每次最多可以填裝七枚暗器。如今已發射一枚,你最多隻能在發射六次。暗器之上並未塗毒,換句話說,只要不被擊中要害,就沒有性命之憂。駙馬,我說的對麼?”
七枚?楊平安嘴角微一抽搐。
他沒心情去計較七枚還是八枚,他所考慮的是,簫世奴是如何得知五四手槍彈夾的填彈數的!
下意識的,他瞥了眼背對自己的李林甫,隱約感覺對方的後背又汗跡滲出……
“好了,本公子要說的已經說完,駙馬,你安心上路吧!”
五人對三十多人,就算道濟能夠以一敵事,他和安祿山能夠以一敵五,對方也還多出十幾個人。楊國忠就是無賴,欺負欺負普通老百姓還行,面對這些人根本不夠看,至於李林甫,丫的大腿還沒有對方最瘦弱的傢伙的手臂粗呢!
感覺出楊國忠與李林甫心中的恐懼,楊平安大吼一聲道:“想殺我?沒那麼容易!別忘了老子手下還有五百兵馬呢!”
此刻他的希望全部寄託在史思明調派給他的五百“精兵”身上了。
刺殺他這個駙馬,不是一件小事,那五百老弱殘兵絕對沒有資格知道這件事的真相。所以,他們現在成爲楊平安最後的籌碼,也是最大的籌碼。
只是這些傢伙正在莊園內收割人頭搶奪軍功,所以他大吼一聲。他相信以楊國忠和李林甫的心思,定能明白他的意思。等到雙方廝殺起來,尋個機會跑到莊園內集結兵馬前來助陣。
這二人也的確沒有辜負楊平安的期望,他們迅速明白過來,身形稍稍退後,讓安祿山一人擋在簫世奴等人面前,楊平安居中,而他二人則位於最後,隨時準備“逃”。
只是簫世奴精心佈置的殺楊圈套,又怎會忽略那五百老弱殘兵呢?
“駙馬,你不用再指望他們了……”
簫世奴的話還沒說完,破敗的莊園內便傳來了陣陣喊殺聲和慘叫聲。
“是弓箭!”安祿山耳力過人,相距雖遠卻聽出那邊大量弓箭破空響起的聲音。
史思明爲什麼要調派五百老弱殘兵?這些人就是添頭,是炮灰,是給楊平安陪葬的!否則只有楊平安一人被殺,派去的五百老弱殘兵毫髮無傷,這樣的結果,哪怕史思明編出花來,也難讓人信服。
“駙馬,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本公子知你厲害,一直都認爲只憑借這三十多人無法取你性命,因此還帶來了二百弓弩手。呵呵,有五百人陪你上路,相信黃泉路上駙馬你也不會孤單了。動手!”
簫世奴的這番話,令得楊平安等人臉色大變,同時也都意識到,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若是不能在那五百兵馬被屠戮一空之前殺出去,等那二百弓弩手摺返回來,他們將再無生路!
“殺!”
到了這種關頭,哪怕是楊國忠都息了僥倖心思,重拾當年在偃師廝混的地痞嘴臉,滿臉兇狠的朝着距離自己最近的敵人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