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蘇頭與蘇敏很擔心,擔心剛纔他們父女交談之語盡數落入楊平安耳中。
楊平安神情呆滯雙目無神,坐在牀榻之上四處環顧一圈,似是沒有看到蘇家三口般,忽然下牀,大步朝房門走去,全然不顧胯下兩個海膽四處晃悠。
“呀!”蘇敏蘇佳同時驚叫一聲,前者羞然轉頭,後者則閉合指縫,嘴裡不住嘀咕:“羞羞羞,光着屁股到處跑,羞羞!”
“楊公子,你要去何處?”老蘇頭察覺有異出言問道,沒等到楊平安回答,縱身一躍來到他身後,一記手刀砍在楊平安後頸將其打暈,然後再次將他擡回牀上。
蘇敏也發覺楊平安似有不妥,摟着蘇佳問道:“爹,他這是怎麼了,又要去哪兒?”
半夜時分,雨勢終於減弱,待到黎明,風停雨歇烏雲盡散。日出時分,嶄新朝陽旭旭東昇,新一輪璀璨光芒照耀大地。
次日一早,黃河老渡土坡上,孤零零一座墳頭,木質墳碑上血跡斑斑,上書“愛妻冬兒之墓”字樣。墳前楊平安默然跪坐,既不祭奠也不悼念,只是坐在那裡,淚水無聲。
土坡下方,蘇家父女遠遠看着,蘇佳在一旁樹林內採花撲蝶玩的不亦樂乎。
“你現在知道了。”老蘇頭淡然道。
今日一早,楊平安醒來後,便穿好衣裳着急出門。蘇敏心中詫異,再次問出昨日問題,老蘇頭搖頭不語,帶着一雙兒女緊隨其後,來到北城門。
楊平安抵達時,城門尚未開啓,又等了約莫一刻鐘後,城門方緩緩開啓。他第一個衝出城去,直奔黃河老渡。
黃河老渡口的土坡上有一座孤墳,是他昨日爲冬兒所蓋,內部未埋寸物,連衣冠冢都算不上。
“他這麼做到底有何含義?他來墳前,不帶祭品,不做祭奠,只是跪坐那裡,他果真對冬兒姐姐有情?”蘇敏發覺自己完全看不透楊平安,“還有,若是他真心爲冬兒姐姐建墳,那也應取些衣衫修座衣冠冢,哪能像現在這般寒酸?”
老蘇頭先看眼樹林內玩耍的蘇佳,這才答道:“敏兒,你是懷疑爹判斷有誤?”
“女兒不敢,女兒只是看不透他行事。”
“你太過年輕閱歷尚欠。”老蘇頭點評一句,轉身看向遠處墳前楊平安,緩緩道,“他修那座空墳,只爲有個地方紀念冬兒而已。至於說不帶祭品不加祭奠,那是因爲在他心中,冬兒根本未死,他在等待冬兒返回。”
昨日冬兒投河,被浪花捲走消失無蹤,楊平安肝膽欲裂。虐殺馮小寶後,他將謝家二老丟入河中,除了因他恨極這二人外,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就是以這二人爲參照物,結合河水流速沿河找到冬兒下落。
頭頂暴雨,老蘇頭跟在楊平安身後,眼睜睜看着謝家二老被急流捲走,幾乎走出偃師縣境,也沒有冬兒半點蹤跡。
經他苦苦勸說,楊平安終於返回黃河老渡,在土坡上修建空墳一座,然後跪坐墳前嚎啕大哭,不時衝着河水大聲呼喚冬兒名字,整個人陷入魔怔之中。
老蘇頭擔心楊平安身體,這纔將其打昏扛了回來。今日一早,楊平安顯然已經恢復清醒,自己穿戴完畢後,便趕往偃師北門。
“他對冬兒情深,來日你嫁與他,料想他也會如此待你,對你疼愛有加,爹也能放心……”
蘇敏察覺老蘇頭話中有話,問道:“爹你說什麼?”
自知失言,老蘇頭連忙改口道:“爹是說,他心思不同常人,將來你休要揣摩他的心思,只要真心待他,他必定好生疼愛你。你能許個好人家,爹也能放心不少。”
“女兒只能嫁給他麼?”這個問題,蘇敏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因此她的聲音逐漸降低,而老蘇頭也沒有回答。
清風拂過,夾雜着泥土清香鑽人鼻息,吸入腹中令人周身舒暢。然則蘇家父女二人神色凝重,齊齊將目光轉向不遠處玩的開心的蘇佳,眼中皆露出疼愛之色。
正如老蘇頭所言,楊平安如今已經從魔怔中清醒,只是心中之沉痛依舊,至始至終都無法忘記冬兒身影。
這個俏生生的愛害羞的小寡婦,早已化作心尖嫩肉,與他內心融爲一體。如今心尖嫩肉被人挖去,這讓他如何能夠不心痛?
日日坐在冬兒空墳前,默默思念自己來到唐朝後,與冬兒相處的點點滴滴,楊平安漸漸分不出現實與虛幻,他總感覺坐在空墳之前時,冬兒就陪在他身邊。
這樣的日子一晃就過去七八日,除了第一日外,其餘幾日都只有蘇敏相陪,看着楊平安沉默無言,感受着那份無言中卻顯得更盛的懷念之情,蘇敏總是會想到自己,自己是否能像冬兒一般,將來有一日找到一個對自己如此深情的夫君。
老蘇頭帶着小蘇佳候在府中,洗衣做飯打掃院舍,等待楊平安與蘇佳返回。
自楊平安從魔怔中清醒後,他心裡就多了個結。那日一早,他告訴楊平安,蘇敏細心替其擦遍全身,連男人私密處也沒有落下,只想後者知道自家女兒已經無法嫁人,想要後者負責。
哪知道楊平安只是隨口應了一聲,變向忘記此事一般,在不多說一句,天天坐在空墳之前,日出而至日落而離,彷彿他一生中便只剩下這一件事可做。
這日一早,楊平安再次來到空墳之前,輕撫墳碑好似撫摸冬兒般輕柔,默默坐下,聽着大河澎湃之聲,直覺冬兒音容笑貌一一在眼前浮現。
“大哥!”
“大哥!”
“大哥!”
晌午時分,油粉三人組齊齊趕至,還沒來到土坡,便高聲呼喊。
蘇敏心情正差。這幾天來她天天陪在楊平安身旁,偶爾也會主動與楊平安交談,可她在楊平安眼中就好像空氣一般,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眼見油頭粉面流裡流氣討嫌三人出現,一腔怨氣有了發泄之處。她幾步攔住三人,呵斥道:“你們是何人,來此作甚!”
“小美人,莫非你忘了哥哥們了?”
“大哥果然是有福之人,那剋夫的小寡婦才死,身邊立刻又多了一個美人。嘖嘖,難怪人家是大哥呢,咱們做兄弟的只能有眼饞的份啊!”
雖說他們打不過蘇敏,也在蘇敏手中吃過虧,不過皮肉不痛時,總愛在嘴上佔些便宜,這是油粉三人組的性格。
倒是楊國忠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練,成長不少。看出蘇敏惱怒,擔心皮肉之苦,他連忙道:“你二人還不住口!快來與我一同拜見大嫂。”
這三人默契極深,楊國忠話音落下,三人同時抱拳齊聲道:“拜見嫂嫂,不知我家哥哥在上面作甚,嫂嫂何不陪伴我家哥哥左右?”
“爾等休得胡言,否則休怪我對爾等不客氣!”
油粉三人組此招生效,蘇敏心中矛盾,只是威脅一番,卻打消了痛毆三人的念想,但卻阻住三人腳步,不讓其登上突破。
油粉三人組與蘇敏的吵鬧之聲引起了楊平安的注意。看到油粉三人組齊至,楊平安大聲道:“喂,讓他們上來吧!”
“喂什麼喂,我沒名字麼!”蘇敏在這裡陪伴楊平安數日,也不見楊平安主動與她說話,好似還沉浸在悲痛之中。可今日油粉三人組一來,楊平安居然主動開口,而且對她還大呼小喝,這如何讓她不惱怒?恨恨丟出一句,她猛一跺腳轉身離去。
望着蘇敏付訖離去,油粉三人組在其背後嘻哈一番,然後來到楊平安身旁,鄧維打趣道:“大哥果然厲害,身邊總是不缺女人。這小寡婦才死,就有那女騙子迫不及待送上門來……嘿嘿,大哥可曾品嚐過,味道如何?”
謝天成也擺着蘭花指道:“安安啊,你教兄弟們幾招,怎樣才能讓那些正經不正經的小娘子紛紛投懷送抱……”
楊平安聽得惱火,尤其是鄧維之言對冬兒不敬。正要開口訓斥,一旁察言觀色的楊國忠搶先開口道:“你倆住口,怎能對冬兒嫂嫂不敬!還不跪下,給冬兒嫂嫂磕頭賠罪?大哥,你莫要發火,老三老四就是那樣,你大人大量,莫要跟他們一般計較。”
鄧謝二人不敢怠慢,連忙跪在墳前磕了三個響頭,有說了一堆道歉以及求冬兒諒解言詞,這才起身坐下。
楊平安看着三人問道:“你們怎知我在此處?”
油粉三人組對視一番,由楊國忠答道:“是青青姑娘告訴我們的。”
油粉三人組本來是去楊家找楊平安的,奈何去了三次都沒找到。後來還是柳青青得知他們去尋楊平安,這纔將冬兒過逝,楊平安於城外黃河老渡獨守空墳之事告知,三人這才尋至此處。
又是柳青青,她怎知我在此處?那她是否知道我殺了那麼多人?
思忖一番,楊平安又問道:“你們來找我作甚?可知不久前我剛殺了數十人之多,你們就不怕受我連累麼?”
最後那句話,他是對楊國忠說的。倒不是說他因前段時間楊國忠態度而生氣,而是因爲楊國忠的態度,代表着偃師望族楊家對他的態度。今日楊國忠主動來尋,其中恐怕有什麼變化。
果然,楊國忠毫不在意的說道:“如今硝煙四起天下大亂,莫說殺數十人,便是殺千人萬人又有何妨?大哥,若是你果真能殺數萬人,必定飛黃騰達大富大貴!”
我擦,這貨出門沒吃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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