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亦敵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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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跨出院門,來到街上。

大雨後的天空灰濛濛的,街道溼滑,低處尚有未去的積水,顯然這模仿長安的城市,在去水這項工程上仍未滿師。

徐子陵生出感應,臉上擺出個輕鬆的笑容。其實他身上大小傷口均隱隱作痛,並不好受,低聲道:有人在監視我們。其中一個是坐在對街討錢的流浪乞丐,瞥我們一眼後立即垂下頭去。另外還有兩夥人,一夥就在斜對面食店靠門左方第一張桌子,一夥藏在這邊左方那輛泊在行人道旁的馬車內,不清楚有多少人。

寇仲訝道:你愈來愈厲害哩!我只捕捉到店內那三個傢伙的監視,這是送上門來的便宜,我們先拿那討錢的開刀,來個殺雞儆猴的下馬威,否則恐怕沒命去見玉成。

徐子陵探手搭上寇仲寬肩,隨他橫過車馬道,往那戴着帽子把頭垂得有那麼低就那麼低,衣衫襤褸的流浪漢子走過去。

寇仲微笑道:怎找個方法將深末桓引出來,再以滅日弓一箭奪其狗命,他的飛雲弓就是你的。

徐子陵哂道:他的飛雲弓染滿無辜者的鮮血,乃不祥之物。還是讓箭大帥拿它在亡妻墓前焚燒拜祭好哩!

兩人來到坐地的流浪漢前,寇仲掏出一枚在龍泉流通的仿隋朝通寶銅元,拋往空中,銅元陀螺般旋轉,再落到流浪漢身前地面,就在他的討錢瓦之旁,仍轉動好半晌才停下,發出輕微清越與地面的碰觸聲。

流浪漢怕被看破僞裝,不敢擡頭,探手去拿銅元,沙啞着聲音以漢語道:多謝兩位人爺!

他的指尖剛觸及銅元,寇仲的腳似快似緩的伸出,往他的手背踏去。

徐子陵搭在他肩頭的手送出真氣,牛刀小試的助他照胸口嚴重的創傷。否則如此妄動氣勁,傷口不重新迸裂纔怪。

流浪漢心想縮手,卻發覺寇仲真氣下壓,本是靈活自如的手掌有若被千斤巨石壓着,竟動彈不得。

魂飛魄散下,手掌給寇仲踩個結實。

他另一手自然往寇仲的腳脛削去,寇仲真氣攻至,沿腳脈攻侵其身,使那削至半途的手頹然軟垂。

那人擡起頭來,雙目射出既兇毒又驚惶的神色,運勁猛抻,豈知不掙猶可,這掙扎立惹來一陣錐心裂肺的痛楚,令他額角冷汗直冒,手骨欲折。

寇仲不但對他的痛楚無動於衷,還似完全不曉得自己的腳正踩着人家的手般,若無其事的朝着他肩頭的徐子陵笑道:人家說十指痛連心,若把手掌毀去,豈非一次過徹底解決這痛連心的問題?頂多是五指痛連心而非十指那麼慘。

徐子陵有點不忍的朝那人道:我們問你幾句話,倘乖乖的老實答了,我們立刻放人,保證你手腳齊全。

兩人自小混混開始拍檔多時,深懂心戰之術,一唱一和,層層下壓的去摧毀對方抵抗的意志。

寇仲像此時纔看到那人般,定神瞧他道:昆直荒在那裡?有機會定要和他坐下來喝水響米酒,暢談近況。

那人渾身一震,顯是因寇仲看出真相而大感驚駭。

只有徐子陵知道寇仲最多隻有五成制敵把握,但這小子就若他的井中月般,最愛出奇制勝,大膽博他孃的一下,說得似十成十的樣子。

首先他們從他不純正的口音聽出他是契丹人。其次,契丹諸族無不畏懼突利,只有阿保甲這契丹大酋,敢不賣突利的賬,於花林外聯同深末桓和鐵弗由伏擊他們。昆直荒是阿保甲手下負責辦此事的將領,此人由他派來打探他們,該是順理成章的事。

寇仲把踏着那契丹人的腳完全放鬆,那人的手回覆自由,卻不敢抽回去,恐懼神色從他雙眼直噴出來,顯示他防衛的堤防幾近崩潰。

寇仲微笑道:是漢子的就答是或不是,只要說出直話,請代我向昆直荒問好。

那人更不敢把從寇仲腳底下的手完璧歸趙,頹然點頭道:是!

寇仲移開大腳,拍拍那人的肩頭笑道:早點說不是沒事嗎?

扯着徐子陵回到街上,朝坐在食店的那夥人走去,低笑道:我感到有點似回到揚州那段令人難忘的歲月,本領不夠,只好靠偷蒙拐騙過活。

徐子陵笑道:蒙拐騙與我無關,我只是個小扒子。

寇仲哂道:自命清高怕已變成你的一個老毛病。我是老實人,只懂說老實話,勿要見怪。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自命清高的老毛病?說到底就是指我不肯助你去爭霸天下。還說甚麼兄弟!但人各有志,我不來怪你,是因爲我懂得尊重別人的志向。

寇仲開笑道:趁還有點時間,不若我們去聖光寺真仙,只有在真仙跟前,陵少你纔會顯露你的真臉目。

兩人立定食店門外,朝內瞧去,佔據門旁第一桌的三名外族壯漢,爲他們的來勢所懾,竟同時迴避他們的目光。

徐子陵日光落在其中一人手背上的刺青,心中一動道:崔望身體好嗎?

三漢同時輕震,雖微不可察,但怎瞞得過他兩人。暗叫可惜,因爲若能暗中跟蹤,大有可能尋得崔望的巢穴,現在他們是心有餘力不足。

其中一人答道:徐爺誤會啦,我們是烈爺手下,那日在花林還隔遠見過兩位大爺。

兩人更無懷疑,只有在中土長期逗留者,漢語纔可能說得這般道地,且帶上東北口音。

另一回紇漢子道:烈爺叫我們在這裡聽候他的吩咐。

寇仲微笑道:少說廢話,三位兄臺請!

三人你眼望我眼,接着如獲皇恩大赦般狼狽地溜掉。

寇仲着徐子陵回到街上,那輛可疑的馬車早去遠,寇仲欣然道:這可說是個意外收穫,你怎麼看?

徐子陵思索道:崔望的手下,大有可能亦是烈瑕的手下?我們在兜兜轉轉後,總回到最初的起點處,許開山既是大明尊教的重要人物,更是狼盜的幕後策劃者。

寇仲興奮道:只要證實烈瑕和狼盜有關,我們可公然找烈瑕祭旗。哈!這算否假公濟私,不過老寧曾說過凡事均以後果爲重,總言之是爲世除害就成。

徐子陵笑道:無論中外,都要講理。一天你未找到確鑿的罪證,只是憑空猜想,仍難入烈瑕以罪。

兩人轉入橫街,切往前方的朱雀大街。

寇仲低聲追:還有沒有跟蹤的傻瓜?

徐子陵搖頭道:沒有感應。

寇仲沉吟道:我想到個殺深末桓的方法,不知是否可行?

徐子陵淡淡道:小弟洗耳恭聽。

寇仲油然道:但卻要兩個假設成立,我的殺奸大計纔可施行。第一個假設是美豔夫人私下保留五石,並沒有交給伏難陀或拜紫亭。第二個假設是深末桓想把五石搶到手。只要兩個假設均屬事實,我們可以美豔爲餌,把深未桓這大魚引出來,以滅日弓賜他一死。

徐子陵皺眉道:美豔和我們非親非故,怎肯聽我們的擺佈?且我們根本不知她藏身何處。跟蹤管平不會有用,他絕不會直接去找她的。

尚差兩個巷口將未雀大街,人車明顯多起來,氣氛熱鬧。

寇仲推徐子陵轉入橫巷去,站定,此時若有跟蹤者趕上來,肯定瞞不過他們,笑道:

其他事由我去花精神,你先說這兩個假設可否成立?

徐子陵搖頭道:很難說,直的很難說。

寇仲微笑道:有甚麼好爲難呢?找美豔問個明白不就成。假設五采石仍在她手上,那就代表她並非爲拜紫亭或伏難陀討回五采石,而是爲她自已。若實情如此,我有七、八成把握可以說服她作釣大魚的餌。

徐子陵道:今晚尚有石之軒這令人頭痛的問題,我們已是應付不暇,更自身難保,你仍要分身去做這近乎不可能的事,算否好大喜功,又或不自量力。

寇仲否認道:我只是積極進取,誰敢傷我的好兄弟徐子陵,我寇仲絕不會放過他。且正因深末桓等想不到我們在這種劣勢下仍會主動反撲,深合出奇制勝的要旨,你必須支持我。

徐子陵心中一陣感動,明白到他因自已傷得更嚴重而動真怒,不惜一切的進行反擊,點頭道:好吧!我該怎樣支持你。

急劇的蹄聲從遠而近。一名騎士旋風般在巷外掠過,迅即勒馬回頭,奔進巷內,甩蹬下馬鬆一口氣道:終找到兩位老兄。

赫然是與跋鋒寒齊名的突厥高手可達志。

寇仲笑道:你不是聞得我們身受重傷,故趕着來殺我們吧!

可達志然牽馬來到兩人身前,先向徐子陵打個招呼,上下打量兩人,訝道:表面真看不出來,只是臉色蒼白點。不過拜紫亭說少帥胸口那一劍,差點要掉少帥的命。究竟是誰幹的?

寇仲壓低聲道:是深未桓和韓朝安乾的好事,他***熊,這口氣我怎都嚥不了。

可達志點頭道:我也有點從其行事的卑鄙無恥猜到是深未桓,少帥有甚麼用得着小弟的地方,盡避吩咐,韓朝安這小子我早看他不順眼。

徐子陵訝道:深末桓夫婦不是一直爲你們大汗辦事,可兄不怕大汗不高興?

可達志冷哼道:只看他既要爭奪五采石,又與韓朝安暗裡勾結,兩位該曉得他是甚麼貨色。接着微笑道:不是早說好嗎?在龍泉我們是並肩作戰的夥伴。

寇仲和徐子陵對望一眼,均感意外,更有些敵友難分的奇怪感覺。

寇仲待一夥三名市民走過後,目光投往巷口外人來人往的街道,沉聲道:我們要殺死深末桓,可兄是否感興趣?

可達志欣然道:不瞞兩位,小弟剛接到指示,着我不要讓深末桓活着回戈壁,你說我是否感興趣?

兩人心中同時一震,翻起驚濤駭浪。

殺死深未桓,可能是突利和談的一個條件,也大有可能是頡利的意思,而事實上這更是一石二鳥的上上策略。

深末桓夫婦可被利用的價值,隨着頡利和突利的修好,變得愈來愈低。

狡免死,走狗烹,聲名狼藉的深末桓夫婦肯定會帶給頡利很大的負面影響,削弱他在大草原的威信。把他們處死,既可討好突利以示誠意,更可在各族間重建正面的威望。

更厲害處是不讓逐漸接近成功的古納臺兄弟獨得此殊榮。

再深一層去看。頡利在奔狼原之敗後,即全面改變策略,揀的是近交遠攻之計,先團結大草原所有力量,然後組成聯軍,大舉南下侵犯中原,更可美其名是要收擡李世民,還可對突利說是助他的兄弟寇仲得天下。

能因應時勢作出這種決斷,難怪頡利能成爲大草原的霸主。

這些念頭剎那間在兩人腦海閃過,既無奈又爲難。

寇仲暗歎一口氣,以殺深末桓的事勢在必行,只好暫時拋開一切,辦妥此事再說其他,點頭道:好!可兄是一言九鼎的人,我信任你。

可達志肅容道:可達志絕不會辜負少帥的信任,此事該如何進行?

寇仲道:拜紫亭一方是否曉得我們和可兄現在的關係?

可達志微笑道:這麼秘密和令人難以相信的事,小弟怎肯揭破。他剛纔找我說話,故意使我知悉你們受到重劇,正是借刀殺人的陰謀。

寇仲心中暗罵,亦猜到拜紫亭對頡利突利兩叔侄言和一事,仍是矇在鼓裡。

緩緩問道:他有否提到五采石。

可達志道:那是他夢寐以求的妄想,怎會略過不提。對少帥適才沒有立刻將五采石送他,他顯得耿耿於壞,但說到底他還是不希望我幹掉你們後,把五采石私吞了。

寇仲和徐子陵均抹過一把冷汗,曉得早前在四合院時拜紫亭確有殺人奪石之心,只因看不破寇仲虛實,又對突利與他們的關係深存顧忌,纔不敢輕舉妄動。

徐子陵插入道:伏難陀有甚麼反應?

可達志搖頭道:到龍泉後我從未見過他。

寇仲和徐子陵爲之愕然。

可達志壓低聲音道:伏難陀行事一向詭秘莫測,他的天竺魔功據聞已臻登峰造極的化境,否則以拜紫亭的驁桀不馴,那肯尊他爲師,對他言聽計從。這條借我之刀殺兩位的毒計,很可能就是他想出來的。

寇仲道:可兄的情報非常管用,至少令我們曉得五采石仍未落在拜紫亭手上,我們殺深末桓的大計可依原定計劃進行。

可達志一呆道:五采石不是在你們手上嗎?

寇仲解釋一遍,道:美豔將是我們對付深末桓至乎烈瑕那可惡小子的一關鍵人物,烈瑕暫且讓他多苟延殘喘幾天,可兄能否先查清楚美豔在甚麼地方落腳?我們辦妥一些事後約個時間地點再碰頭。

可達志昂然道:這個包在我身上,事實上我對此女一直留心,故只是舉手之勞。

徐子陵忽然道:可兄與杜興是否稔熟?

可達志愕然望向徐子陵,似要從他的神色看破他心內的想法,點頭道:可以這麼說,唉!我有點不老實哩!我和他有很深的交情,未得意前他曾照拂過小弟,就是他把小弟舉薦給大汗的。哈!不知如何,我竟不想瞞騙你們,看來我是有些愛和你們相交,這是否叫識英雄重英雄。

寇仲苦笑道:希望我們能永遠是好朋友,只不過大家都曉得只能在龍泉纔有這種好日子。

可達志笑道:將來誰也難逆料,明天的事明天想好啦。

轉向徐子陵道:徐兄爲何忽然問起杜興?

徐子陵道:因爲我們懷疑杜興的拜把兄弟許開山是大明尊教的重要人物,如能瞞着許開山約杜興出來大家開心見誠的談一趟,說不定對事情會有幫助。

可達志虎軀微顫,沉吟片晌後:我試看待會能否找他一道來見兩位,不過兩位最好有些較實在的證據,否則很難說動杜興。

寇仲心中叫秒,徐子陵此着確是高明,道:我們雖非憑空揣測,但卻沒有抓着許開山任何病腳。不過談談總對老杜有利無害,否則將來被許開山拖累,纔不划算。

三人約好見面的時間地點,可達志上馬離開。

寇仲向徐子陵苦笑道:我們又一趟猜錯。深末桓並非頡利指示來行兇的。

徐子陵道:深末桓一爲私仇,次爲韓朝安。他本身更爲要統一室韋故要先剪除我們,再全力對付古納臺兄弟。正因他有這野心,頡利再容不下他這頭走狗。

寇仲看看天色,道:時間差不多哩,我們去見玉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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