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大人,快回去吧。各個里正都回報說漁民一個不差。颱風就要來了,您也回府裡避避吧!”
三月,柳宗元兼任了泉州刺史,既管商務,又管民政,人確實勞累了許多,比在長安時明顯清減了。不過柳宗元卻似乎沒有聽見一樣,依舊望着茫茫大海,當雨點漸漸綿密起來時,柳宗元纔回身,披上蓑衣,準備回去,在轉身之前,柳宗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
“不知宗玄他們如何了。”
宗玄是柳宗元的堂弟,柳宗元出爲泉州市舶使,柳宗玄就跟隨柳宗元來到了泉州,籌建市舶司。古時候造船是極其麻煩的事情,福建雖然不缺木材,但是造船業此時並不發達,而且爲了風乾木材,造船週期極長。時間不等人,柳宗元用手中的百萬緡巨資,一方面按照皇帝給出的四不像圖紙,招募尋訪能工巧匠揣摩打造船隻,一方面在杭州,廣州等地採買貨物,求購海船,招募熟悉海外的商賈、陰陽生(領航員)和水手,到底是市舶使的官方身份吃香,用不了一個月,就有幾個吃了海難落魄的海商投到了市舶使幕下,還帶來了經驗豐富的水手,柳宗元考察過這些人後統統收用,將這些人和自己帶來的人編組在一起,分乘三艘大船,由柳宗玄率領,載着五千石的絲茶瓷器,在二月份出海下南洋。爲了增加保險係數,柳宗元還按照皇帝的要求,吸納了兩家大海商入股,爲什麼是兩家?形成競爭嘛。
不過出海已經三個月了,還不見柳宗玄回來,這幾個月,可是海上刮颱風的季節啊!柳宗元的心裡既記掛着自己的使命,也擔憂着宗玄的安危。
宰相們都知道朝廷現在的家底,也知道民生的窘迫,前任德宗皇帝是個出了名的小人頭子,要錢不要臉,除了正常的賦稅之外,還有其他名目的貢奉,二十年的時間完全沒有做任何恢復民生的事,全忙着摟錢了。上行下效,各地的官吏(當然是朝廷治下的)想盡辦法搜刮孝敬皇帝,同時慰勞下自己,老百姓的日子能好過嗎?而且清廉幹練的官吏基本上都被貶謫,小人當道十幾年,要想撥亂反正建設和諧社會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杜黃裳就對皇帝說:
“如非萬不得已,兩年之內千萬不要興兵。”
想起自己一個病人還要給那個素未謀面的老爹擦屁股,李誦心裡就憤憤不平,不過憤怒歸憤怒,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李師古終於如期在永貞元年閏五月病死,死前對高沐和李公度說:
“趁着我現在神志還算清醒,問一下你們二位,我死之後,你們打算擁立誰爲帥?”
高沐和李公度默默不語,李師古嘆氣道:
“只怕是師道吧?人羣冷暖,誰願意薄待骨肉兄弟而厚待他人呢?只是我想如果擁立非人,不只會敗壞軍政,還會使我宗族覆亡。師道我在清楚不過了,作爲公侯子孫,不認真學習訓兵理政,整天以學習小人賤事以爲能,哪裡能做鎮帥呢?希望二位爲我宗族考慮,實在不行,就從你們二位裡推選一個吧!”
一席話嚇得兩人慌忙跪倒,李師古冷冷的目光從二人頭頂滑過,胸口一陣起伏,昏死過去。
李師古死後,高沐和李公度果然密不發喪,派人悄悄潛往密州接來了李師道,擁戴李師道爲節度副使,順手搞掉了幾個不對付的大將。擁立之後,李師道就興奮地玩起了樂器,至於上書請求朝廷承認,給個名分的事,不是有高、李二位嗎?
依照陸贄的建議,李誦把淄青送上來的表章壓了一壓,看一看淄青內部會不會發生什麼變化,轉頭處理起於頔的問題來。於頔雖然欺上凌下,但是也知道做官名聲要好,所以對士人很客氣,客氣的都有點過分。符載未出仕前隱居廬山,向於頔乞百萬錢買山,於頔也痛痛快快的給他了,韓愈也曾奉書求其援引。劉闢掛了以後,符載入朝。李誦就趁機命令當初推薦符載爲官的李巽暗示符載給於頔寫封信拉拉家常。內心恐懼的於頔果然心動,打算乘着大家一窩蜂的機會入朝了。
劉闢掛了以後,各地節度使紛紛上書聲討了死人劉闢,同時向皇帝表忠心,求朝(入朝見駕),有的直接就表示願意入朝(放棄兵權),最積極的就是荊南節度使裴均和鎮海節度使李琦,這二位都是德宗小人集團裡的拔尖人物。
裴均曾經拜前神策軍中尉,宦官頭子竇文場爲幹老子,靠着竇文場的提攜做上了高位,所以和俱文珍勾搭起來是一拍即合,上書請殺王叔文就有他一分子,俱文珍被誅殺後,嚴綬擔驚受怕,裴均更是險些一夜白頭,劉闢被擒殺後,再也坐不住的裴均第一時間上書朝廷,請求入朝,李誦當然痛痛快快的答應了,派去接替他的權德輿估計現在已經到了山南東道首府襄州了。
而李琦比起裴均來更是劣跡斑斑,和道王李實堪稱宗室裡流氓中的翹楚,人渣中的冠軍。和李實一樣,李琦的拿手好戲也是搜刮百姓諂媚皇帝,豐腴自己。李琦一開始做的是鹽轉運使,肥缺中的肥缺,足見德宗對他的信任和喜愛,起初有官員檢舉李琦不法,殘害百姓,結果被德宗捆起來送到李琦哪兒處置,李琦挖了個坑,等人一送到就直接活埋,手段殘忍不輸給活埋專家田季安。李實被罷免後,依王叔文的建議,設立鎮海軍,將李琦從轉運使的位置上升了出去,變相剝奪了他的財權。
管了這麼多年的錢,李琦的心已經跟身家一樣肥碩起來,只是肥碩的有些空虛,所以劉闢一被鎮壓,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地位的李琦也迅速上書請求入朝,在這樣的Lang潮下,於頔在襄州接到了權德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