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堅,派人去通知小虎他們,暫時收斂一下,不要太過於張揚,在胡羌百帳一代暫時不要動,等到內閣安排的人接收完畢再行動,這段時間讓他們協助文官搞好接收,順便將所有繳獲的金銀財物移交給後勤部運回河西。”萬毅讓劉璇去找飛鷹旅,這幫並無顯然將西北當成了草原,可勁的撒歡,周邊幾百裡以內幾乎所有的少數部族都遭了殃,金銀浮財打劫了一大堆,而且讓萬毅哭笑不得的是現在蘇小虎出門打劫都開始口號喊起來了,讓這些少數部族將當年欺負漢人的利息都還回來。
你好好去執行任務萬毅也懶得和這幫子兵痞廢話,只是現在並不是所有的少數部族都是和漢人有仇,那些位於最下層的少數部族也不少,結果現在差點讓這幫傢伙全得罪了。
劉璇忍住嘴角咧開的笑意走了出去,但是沒過多久再次進入帥帳,而且臉色奇怪,最要命的是本來在整訓士兵和薛萬里幾人呆在一起的石堅也到了帥帳。
“大帥,張勝來了。”劉璇見到萬毅自顧自的盯着玄影衛送來的最新甘州地圖發愣,走過來稟報道:“他帶着三千多漢人一起來的,說是要求見大帥。”
“三千多人?他不是被回鶻人稱爲唐寇嗎?怎麼手下有這麼多人?”萬毅回過頭來有點奇怪的問道,“玄影衛之前也沒有探聽到他們的人數啊?趙四呢?”
“他們就是趙四在虎丘關被收復之後找到他們的。原本張勝想帶人進入虎丘關暗地裡協助我們打下虎丘關的,但是沒想到的是咱們破關速度太快,他人還沒到我們就已經拿下虎丘關了。”劉璇苦笑道:“所以才被玄影衛發現蹤跡。”
“既然如此你們隨我出去看看就是。石堅,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萬毅點點頭,顯然對於張勝的舉動還是很滿意的,帶着衆人就要往外走,忽然發現石堅的臉色有異頓時問道。
“張勝身着安西軍軍服,說是當年安西的後裔。”石堅邊走邊嘆息道:“我之前和玄影衛還只是猜測,沒想到見到真人之後發現還真是。”
“又是一支安西后裔啊。”萬毅轉身對劉璇道:“參謀長去準備一下,如果張勝的身份無誤,中午我要宴請他們,對了讓薛萬里開放一個營部,做好接待他手下的準備。”
劉璇點頭轉身去準備,萬毅則和石堅幾人來到轅門口,只見三千多身着各色衣裝的漢子靜悄悄的佇立在天策軍大營之前,當先一人服飾和其他人卻大不相同,不僅僅身着明光鎧,而且一看品級就不低,只不過這種明光鎧制式和萬毅等人之前見到的卻不太一樣,似乎更古老。
“大帥,那是安西軍的鎧甲,甲冑之上有西域狼皮隱於其中,應該是牙將的服飾。”石堅的解釋中萬毅點了點頭走上前去。
“這位便是大唐帝國西征集團軍大帥萬毅。張勝,大帥既然已經親出轅門,你的願望達成了。”石堅和薛萬里對視一眼,站在萬毅左右兩邊。石堅指着萬毅帶着低沉的聲音道。
“大唐安西大都護帳下焉耆鎮守使牙將張氏後裔張勝叩見大帥,張氏一族守護安西百年,今日前來繳令。”上前五步,手捧一枚令牌跪倒在地,躬身答道。
他的話讓石堅等人大吃一驚,倒不是說他的身份,而是手中的這支令牌,黑幽幽的虎符令牌滿含着歲月的滄桑氣息撲面而至。
“這是當年四鎮當中的焉耆鎮守使的虎符?”石堅上前一步接過這枚虎符令牌,摩挲了一下之後遞給萬毅,喃喃自語道。
“啓稟大帥,大唐元和三年,郭昕大都護率安西軍最後數千將士在龜茲與吐蕃棄獵鬆贊展開安西最後一戰,我祖上奉大都護將令在最後關頭離開龜茲,守護唐軍後裔至沙洲。龜茲陷落,安西軍將士隨郭大都護殉國而亡。張氏歷經百年輾轉千里只爲護衛帳下唐民後裔迴歸中土,然雖歷經劫難,張氏卻辜負大都護厚待,無法完成任務。今日見到我大唐軍隊重回西域,特來領罪。”張勝滿臉悲切,雙目之中淚水長流,叩頭頓地不止。
雖然只是短短几句話,但是時隔百年聽來仍然是讓面前的這些歷經百戰的鐵血將士滿含悲憤,無以言表。萬毅長嘆一口氣,上前將張勝扶了起來。此時的石堅等人早就帶着身後的親兵和大營之內的天策軍將士涌了上去,將那些低頭下跪沉默不語的唐軍後裔一一扶了起來。
“但願此生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萬毅仰天長嘆,看着眼前這些獨自戰鬥百年,看不到任何希望,也沒有任何援助但是爲了當初的一個命令和一個承諾,代代傳承,只爲了漢室疆土的漢民,聲音之中充滿了悲憫和滄桑,“各位大唐的兄弟們,百年了,是帝國對不起你們,是大唐對不起你們啊。你們爲了當初的承諾,從安西輾轉千里,守護漢民百姓,英雄熱血代代傳承。我代表大唐皇帝和千千萬萬的大唐百姓歡迎你們回家。”萬毅的這句話幾乎是縱聲嘶吼,化作一股沖天長嘯震碎了天邊的雲彩,讓這些幾乎摒棄了所有情感的漢子紛紛撲倒在地,哭嚎不止。
“我萬毅,以西征集團軍主將之名起誓,此生此世,自當竭盡所能繼承安西先祖的遺志爲己任,振興大唐,歸復安西,收復舊土,還我河山。”萬毅對着眼前的這些唐軍後裔,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肅然道:“凡犯我大唐河山者,殺。欺我大唐百信者,殺。屠我大唐將士者,殺。此心此誓,天地共鑑。”萬毅的誓言一說完,身後無數的天策軍將士紛紛呼應自己的統帥,一時之間大營之內殺氣沖天而起,震懾萬古長空。
“多謝大帥,我等西域漢民百姓盼望王師歸來猶如久旱盼甘霖。張勝不才,願爲大帥馬前卒。”張勝被萬毅的誓言徹底感動到了,當即下跪跟着起誓。但是被萬毅一把扶起,笑道:“張兄弟,隨我入大營,待我爲大家接風洗塵,來日收復安西,需要大家多多扶持。”
萬毅帶着大家入營之後,張勝的三千名兄弟被接入軍營由天策軍各級將士接待,張勝則被萬毅請回帥帳,此時劉璇已經將酒宴全部備好。大家入席之後萬毅讓張勝坐在自己的右首上座,笑道:“張兄弟,安西軍當年的後裔除了你們還有哪些散落在各地?”
老實說這也是石堅此時最關心的,他本身就是安西后裔,所以萬毅說完之後直接站起身來朝着張勝鞠躬一禮道:“張兄弟,我也是當年的安西后裔。今日見到你也算是見到親人了。”
“將軍也是安西后裔?敢問是哪一支後裔?”張勝一聽這話站起身來問道。說實話這百年以來張勝及其歷代先祖除了對抗回鶻等少數部族的圍剿,主要目的就是接引和保護當年安西的遺民,可以說西域的安西后人基本上他都知道。
“在下安西大都護帳下石拔大將後裔石堅,見過張兄弟。”石堅見禮之後也是一臉唏噓道:“當年先祖隨安西大都護李嗣業等回國平叛之後就和留守安西的兵團失去了聯繫,之後就是悠悠百年過去,沒想到今日才見到親人。”
兩人亮明身份之後是都想敘敘當年的舊事,只是石堅對於安西軍主力迴歸之後的西域之事就不清楚了,加上石拔到石堅已經經歷四五代人的事情,所以很多事情都在兜兜轉轉之中散佚了,而張勝在安西和中原失去聯繫之後對於中原的事情也不清楚,而安西當年的舊事到他這一代除了那些大事件其他的他也記不得了。所以這一敘舊只怕是幾天幾夜都不知道能不能說得完了,所以萬毅聞言笑道:“兩位,敘舊的事情以後再說,如今大唐國勢日盛,收復安西是勢在必行,將來有的是機會許久。今日張兄弟歸來,依我看讓後勤部送大家迴轉長安,朝見皇上,等到皇上封賞安頓之後再說如何?”
“封賞?”萬毅的話提醒了石堅,所以急忙拉着張勝的手笑道:“大帥說的是,石堅差點誤了大事。張兄弟跟你說啊,如今的皇上可是一代賢明帝皇,想當初我在賀蘭山當山賊的時候還是皇上一番話點醒了我。之後豐州,爲了焉耆鎮守使的後人楊易兄弟,更是不惜改變戰略部署,兵逼夏州,以武力威懾党項人,交出安西后裔。說實在的,如今中原的安西后人能夠聚攏在長安,皇上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如今張兄弟歸來,只怕皇上會親自接見張兄弟。”
一句話讓張勝對於如今的皇帝有了興趣,安西的事情過去了百年,說實在的除了他們這些後裔,幾乎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當年的事情了,所以張勝立即道:“既然如此請大帥替我奏請皇上,張勝願率安西后裔進京覲見皇帝陛下。”
“我已經飛馬彙報長安大本營了,很快長安那邊就會有回覆的。張兄弟這段時間就跟隨大軍前進吧。西征集團軍馬上就要進軍甘州了,到時候還需要張兄弟多多襄贊軍務纔是。”萬毅舉起酒杯笑道:“如今咱們是一家人,來,一起喝一杯,慶賀百年之後咱們又在西域團圓了。”
大家一起觥籌交錯,慶賀團圓。類似的情景也在軍營之中不斷髮生,如今的陌刀營中還有不少當初石堅帶領的安西后代,他們和張勝帶領的三千名遺民見面之後也是熱淚盈眶。在天策軍將士的熱情接待之下,這些沉默寡言的遺民也逐漸放開,場面也逐漸開始熱鬧起來。
而萬毅在和張勝的後續聊天之後也逐漸瞭解瞭如今西域漢民的處境,張勝帶來的消息比起玄影衛和萬毅等人自己瞭解的更加透徹也更加全面。當年龜茲之戰前,郭昕大都護其實也做過很多安排,除了隨軍將士以外,剩餘的西域安西百姓也被安排成好幾撥分地隱藏,休養生息準備在大唐軍隊前來之時能夠揭竿而起,響應王師。而且當年爲了保密各支之間都是秘密安排,相互之間除了最高首領其他人都不知道其他幾支具體的落腳點。而在隨後吐蕃和回鶻人交替統治安西,時隔百年,就連張勝自己都已經不清楚剩餘幾支人馬的具體去向。而且當年張勝的祖上是最後一支,安排的也比較靠近沙洲,其他的按照地域估計都在安西境內深處了。
“大帥,待我朝見皇上之後再回安西必然想辦法找到其他幾支後裔,百年安西軍肯定會留下不少種子的。”張勝見到萬毅和石堅等人如此關心安西后裔的消息,所以站起身來保證道:“雖然這些年我也竭盡全力去打探他們的消息,但是其實就連我自己也被西域各族稱爲唐寇,所以想來他們也不想和我聯繫,畢竟沒有保障。但是如今大唐歸復西域,大軍所到之處他們想必也會得到消息的,所以大帥不必擔心,等我們打過去的時候他們肯定會自動來投的。”
張勝的話讓萬毅等人放下心來,就說當年郭昕等人鏖戰近五十年,怎麼可能沒有想辦法保全手下的那些軍屬和百姓呢。如此一來的話,等到自己打過去的時候肯定還會找到他們的。到時候這些人就將是大唐帝國統治西域的基礎所在。
放下心思的玩意和張勝等人酒杯交錯,將百年的遺憾全部放到了酒裡,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