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被監視的太子
李承乾笑着道:“這都是皇叔的京兆府的安排,孤又沒有參與。”
李道宗感慨道:“朝聞道,夕死可矣!”
李承幹遲疑道:“這話是這麼用的嗎?”
李道宗擡首道:“有感而發,雖沒有朝聞道,但夕死可矣。”
“殿下,應公來了,說是來看望太上皇。”
聞言,在一旁假寐的李淵連忙起身,“快請他進來。”
李道宗又行禮道:“殿下,老夫就先行告退了。”
李承幹又道:“皇叔不用着急,他是自己人。”
“自己人?”李道宗眉頭一挑,警覺起來。
應國公武士彠快步走來,來到近前行禮道:“臣武士彠拜見陛下,見過太子殿下。”
李淵連忙將人扶了起來,道:“你來了就好,還以爲你辭官了就不來看望朕了。”
武士彠低着頭躬着身子道:“臣怎敢忘。”
“好,好,好!”李淵連道三聲好,請着人坐下來,詢問道:“身體如何了?”
武士彠頷首,“臣按孫神醫的叮囑,一直都在涇陽。”
李淵道:“你爲朝堂奔波了大半輩子,現在應該好好休養。”
“太子殿下安排得很好,陛下放心。”
李淵看了眼這個孫子,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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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宗站在崇文殿邊上沉默不語。
李承乾道:“應公,近來涇陽如何了?”
武士彠作揖道:“一切都在按照殿下的安排經營。”
“嗯。”李承幹收起手中的卷宗,交還給一旁的皇叔,又道:“杜荷也好,許敬宗也好,他們在經營上都沒有您這般經驗豐富,有勞您從中指點。”
“其實許敬宗對殿下的一些決定,頗有言辭。”
李承幹喝着茶水,聽着應公實話實說如今的涇陽情形。
涇陽不是許敬宗一個人獨大,就算是許敬宗的能力再強,只要有杜荷與應公,還有上官儀在,他也不能閉塞視聽。
閉塞言路,閉塞視聽對一個太子,或者是對一個皇帝來說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一旦有權臣能夠做到這個地步,那麼不論是皇帝,還是太子,伱的處境都會很危險。
因此走羣衆路線,親自下基層很重要。
就算是給父皇建設別苑也要自己親自看過才行。
李承乾道:“他有什麼言辭?”
武士彠回稟道:“互市上不給西域人肥皂,眼前能夠賺的不賺。”
李承乾笑着道:“無妨,他不過是一時牢騷而已,將自己的能力看得很重的人,自然不會安於現狀,他想要更大的權力,纔會發牢騷。”
武士彠道:“殿下能夠看穿他的心思,實乃幸事。”
“暫且將他放在涇陽,他知道您來東宮了嗎?”
“老夫說今日來看望太上皇,他多半清楚的。”
李承幹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人心浮動是難免的,畢竟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孤要將他當作一個人,而不是聽東宮擺佈的棋子。”
武士彠連忙行禮道:“殿下想要怎麼做?”
“告訴他,就說孤以後會提拔他,他本來是在秘書監任職,孤往後還需要左右手來主持朝中用度。”
“臣明白了。”
李承乾笑着道:“有勞應公了,許敬宗,上官儀都還年輕,望應公多多指點。”
武士彠作揖道:“臣領命。”
讓應公與爺爺多說說話,李承幹帶着皇叔走出崇文殿,一邊交代着道:“李義府呢?”
李道宗回過神,道:“他在長安的朋友不多,行事倒是很麻利,傳聞李大亮將軍對此人頗爲看重。”
“先前此人就是受李大亮舉薦來朝中入仕了,不過此人放棄了舉薦的機會,想要科舉入仕,現在科舉及第,入朝爲官,李大亮將軍更看重他了。”
李承幹揣着手低聲問道:“長安城的世家子弟有什麼動靜嗎?”
“該回去的也都回去了。”
“有勞叔叔了。”
李道宗又作揖行禮,“殿下往後不要與陛下爭吵了,當初東宮就解除圈禁,我等好多兄弟都睡不好,生怕……”
李承幹錯愕笑道:“生怕什麼?”
李道宗退後一步道:“殿下好好當個東宮儲君,對我等來說便是最大的幸事。”
“父皇還能廢了孤這個太子不成?”
聞言,李道宗頭皮一緊,“殿下萬萬不可這麼說。”
李承幹又道:“還是說你們擔心孤篡位謀逆?”
李道宗躬身行禮道:“太子殿下說笑了。”
“是呀,怎麼會呢?叔叔不要多想,也不要讓別人多想。”
李道宗望着太子和善的笑容,太子眼神中好似有光。
這麼和善又懂事的太子,下能照顧皇子公主,還能幫助太上皇的養老,這樣的太子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謀逆的。
“臣多慮了,殿下見笑。”
“無妨。”
送着叔叔走到東宮外,李承幹揣着手道:“慢走。”
李道宗擦了擦額頭的細汗,“不用送了。”
用過午飯之後,李承幹還要去看看太液池邊上正在修繕的別苑,中書省就暫且不用去了,因朝中用度也到了淡季。
餘下的事交給於志寧去辦就行,而自己作爲太子還要盯着現在宮中唯一一個耗費銀錢的“公事”。
風吹過的時候,太液池的水面泛起一些漣漪。
五月的關中風較多,多半是因爲偏北氣流與還未完全褪去的持續低氣溫影響。
別苑的地基已經夯實了,因這裡原本就是以前建章宮的舊地,所以地基本來就很結實。
有幾個木匠正在刨着木料,李承幹坐在一旁道:“這位大爺做工匠幾年了?”
聞言,那老人家連忙行禮道:“太子殿下。”
沒有注意到太子前來,周遭的幾人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躬身行禮。
李承幹擺手道:“你們不用多禮,接着幹活,要趕在六月前完工的,可不要耽誤。”
“我等,萬不敢耽誤。”
言罷,衆人接着忙活手上的事。
他們都是工部徵來的工匠,也是手藝老道經驗豐富的老匠人。
“老人家,做工匠幾年了。”
聽到太子的話,這個老工匠惶惶恐恐,手上的活也沒停下來,應聲道:“半輩子了。” 李承幹捲起袖子,坐在工匠們原本坐過的石堆上,“先前的桌椅也都是你們造的?”
“回殿下,是的。”老工匠手上的活依舊不敢停下來。
“你說近來會下雨嗎?”
“今日來風多,要是雲也多,多半今晚就要下雨了。”
李承幹擡頭看着天,見到了一朵朵厚重的雲,雲朵的底部漆黑,在風吹動下,它們飄得很快。
不多時遮住了眼前的陽光,當雲飄過之後,陽光又露了出來。
“那多半是要下雨了。”
“是呀。”老工匠面對一旁的太子很是惶恐。
“您老不用緊張,就算不下雨也沒什麼。”
“我等不會耽誤工期的,殿下放心。”
身爲東宮太子,與他們談話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一旦知道自己是太子,三言兩語生怕會砍了他們的頭。
還說下雨?難道今晚不下雨,孤就會砍了他們的頭嗎?
這種溝通很費勁,李承幹索性走遠一些,不影響這些匠人們勞作。
坐在太液池的水榭內,李承幹拿出魚竿,閒着無事一個人釣魚。
大概是過了一個時辰,幾滴雨水落在水面上,緊接着風也大了幾分,吹得寬大的袖子獵獵作響。
一場大雨說來就來。
水榭不遠處,一個太監站在不遠處,看到了太子殿下丟了手中的魚竿,一場大雨攪和了太子的興致。
太子殿下正在指着天大罵,如果老天是一個人,太子好似要將老天的頭砍下來。
太監心中記下這一幕,便腳步匆匆離開了。
一些雨水飄入水榭中,李承幹只好坐在雨水沒有飄到的另一邊,一腳踩着石階,斜靠着欄杆。
太子一個人坐在雨中的景色,顯得十分地寂寥。
又像是無聊至極,乾脆看着雨景發呆。
太液池寬闊的水面上,偶爾還有幾條魚躍起來,又落下。
天空炸響幾聲悶雷,雨勢越來越大,水面上泛起了水霧,很快就淹沒了遠處的水榭。
站在太液池的岸邊,已尋不到湖中心的水榭,以及太子殿下的身影。
三兩個太監遠遠望着,想要從雨幕中尋找到太子的身影,可雨勢實在是太大了,雨水打在臉上睜不開眼。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風終於小了,雨勢也減弱了。
此刻,終於看清了水榭內的情形,太子殿下還好好地坐在水榭內,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生了一堆火,正在烤魚吃。
眼看太子朝着幾人招手,這兩個太監腳步匆匆,從太液池的這一頭,一直跑到另一頭。
太液池的池水上漲了不少,水面上的棧道溼漉漉的,水面與棧道齊平。
腳步踩着木製棧道的聲音越來越近,李承乾笑道:“你們一直淋着雨看着孤,是父皇吩咐的?”
“回殿下,陛下沒有吩咐。”
看他們淋了雨哆哆嗦嗦的樣子,李承幹又道:“近來烤一會兒火。”
太監又道:“老奴不敢。”
李承幹低聲道:“那就拿一些乾燥的柴來,孤這邊的火不夠大。”
“喏,老奴這麼這就去。”
李承幹又看了他們一眼,從走入太液池看着,這些太監就遠遠望着,還口口說說不是父皇安排的?
就算真不是父皇安排的,今天太子在這裡的一切舉動也都會告知父皇。
等他們抱着乾燥的柴火來,李承幹正吃着烤魚,吩咐道:“放進火堆中。”
“喏。”
下過雨,太液池的池水很渾濁,李承干將吃剩下的魚頭與魚骨頭丟入池水中,從袖子裡拿出兩顆桃子,順便洗手將桃子洗了洗,坐在水榭中,又怡然自得吃起來桃子。
雨勢從暴雨又成了小雨。
“你們將衣服也烤乾,等暖和些了,就回去吧。”
“謝殿下。”
“孤也不是爲難你們,往後看到孤來太液池,你們不用遠遠看着,就在孤身邊跟着。”
“老奴不敢打擾殿下雅興。”一個年紀稍老一些太監道。
“說不上雅興,孤要看着父皇的別苑建成。”李承幹嘴裡嚼着桃子又道:“你們也挺不容易的,烤乾之後就將孤在這裡的行狀都回稟給父皇吧。”
“老奴不是陛下派來監視太子殿下的。”言罷,兩個太監當場跪下了。
李承乾沒有去看他們,而是吃着桃子繼續道:“孤也沒說你們是父皇派來的眼睛,不用這麼緊張。”
“殿下,老奴知錯了,以後絕不再來打擾殿下,絕不多看一眼殿下。”
李承干將手中的桃核丟入水中,桃核浮在水面上,就有三兩條肥碩的魚圍着桃核打轉。
“走吧,孤煩了。”
“喏。”
兩個太監相互攙扶着,哆哆嗦嗦離開了這裡。
也不知他們是真的覺得冷,還是怕了這個洞察力如此強的太子。
太子殿下的行狀自然會有人一五一十地告知皇帝。
這兩個太監離開了太液池,當即就去了甘露殿向陛下稟報。
李世民冷哼道:“承幹,真是這麼說的?”
“回陛下,老奴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
“太子真就只問了這些?”
“陛下老奴真是什麼都沒說,老奴只是遠遠看着太子殿下,當時雨勢很大走得近了一些,雨忽又小了,老奴張望的樣子被殿下發現……”
李世民笑着道:“朕的這個兒子還真機警。”
“太子殿下不僅機警,還能夠觀察人心,老奴心裡想着的是什麼,殿下三兩句話就說清楚了。”
看着兩個被兒子嚇成這樣的太監。
“行了,賜薑茶祛寒。”李世民試着手中這張弓,怎麼試都不滿意。
“陛下,太子殿下還說了,殿下會親自盯着陛下的別苑建成。”
殿外還下着小雨,天空偶爾還有幾聲炸雷的隆隆聲傳來,聲音並不大。
風入甘露殿的時候,更冷了。
殿外的太監稟報道:“陛下,太子殿下來了。”
聞言,剛剛講話的太監一個哆嗦又跪在了地上,臉貼着地不敢擡頭。
李世民沉聲道:“讓他進來。”
李承幹走入溫暖的甘露殿內,轉身將手中的竹傘放在殿外,提了提衣襟面向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