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深秋了,街道上不時有黃葉落下,在風中飄蕩着,叫人憑空添出幾許惆悵來。天很高很藍,偶爾有幾隻落單的鴻雁帶着淒厲的悲鳴飛過,幾片薄薄得近乎透明的白雲懶洋洋的鋪在天邊,好半天都不動彈一下。
李承乾自從受過幾次傷後,便有些耐不得寒,此時已經穿上了厚厚的錦衣,他有些蕭索地看了看天,然後又看向已經到了傷春悲秋的年紀的兕子,心裡不禁嘆了一口氣。
兕子也已經不小了,雖說如今身體比以前好了許多,但是與相比而言比較豐腴的高陽站在一起,就有些單薄了。
如今的女孩子都成熟得早,小小年紀,就對未來有了憧憬。所謂的未來,自然是將來的駙馬孩子。
這讓李承乾心裡着實有些酸溜溜的,要知道,兕子從小到大,幾乎就是李承乾照顧大的,幾乎就是自家女兒了,想到自己的妹妹將來就要讓哪個男人佔了便宜,心裡實在是不是滋味啊!
兕子很是憂傷地看着一朵凋零在枝頭的菊花,又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李承乾很是無奈地看着她,問道:“兕子,你到底是怎麼了?”
兕子用一種幾乎可以說是花癡的語氣說道:“太子哥哥,我前兩天去高陽姐姐那裡,回來的時候,我遇上了一個人!”
李承乾恨不得將那個人從不知名的角落裡拖出來暴揍一頓,才一面啊,就將自家的妹妹迷得快找不着北了。李承乾勉強抑制住內心的不爽,嘴裡的語氣依舊很溫柔:“哦,是誰啊?讓我們的晉陽公主這麼掛念着!”
沒有注意到李承乾近乎陰森的臉色,兕子神色有些嬌羞,露出回憶的模樣來:“當時已經是傍晚了,他站在街頭,穿着一身白衣,真的很好看啊!”
完了,怎麼就沒想到,女孩子天性愛美,都是喜歡美男子的呢?李承乾心中暗歎失策,但還是耐心地問道:“那你知道他是誰嗎?”
兕子一臉失落,幾乎要哭出來了:“我纔看見他,他就轉身走了,然後,就不知道上哪裡去了!”
還好還好!女孩子的一時情動,沒準就是瞧人家好看的一時錯覺,等到再大一點,沒準就忘了!再說了,好看有什麼用啊,又不能當飯吃!雖說秀色可餐,但是用在一個大男人身上,實在是太噁心人了!
李承乾心裡安慰着自己,一邊在很不厚道的想着,那位叫自家寶貝妹妹看上的究竟是誰,最好已經成了親,實在不行,他有些惡毒地想着,要不要乾脆來個人道毀滅呢?
聽着兕子絮絮叨叨的描繪着她那位一見鍾情的心上人的模樣,一邊想象着他的習慣,心中念着一個人的時候,這個人自然什麼地方都是好的,兕子越想着越覺得這位還不知道名姓的男人是個文武全才,又溫柔體貼,加上還是個絕世的美男子,幾乎兩眼裡都要冒出紅心了!
當天晚上,李承乾手裡就多出了一份資料,就是那位兕子的心上人的。
那個男子名叫崔清離,乃是清河崔氏的旁支子弟,風儀姿容就算在清河崔家也是很出名的,而且據說在經學上頗有功底,尤其擅長經辯,這次來京,爲的是明年春天的科考,現在就住在禮部侍郎崔明軒家裡,讓李承乾很高興的是,這位崔清離實實在在已經成親了,娶得是江南的金陵謝家女兒,那位崔夫人甚至已經爲他生下了一個兒子。
很好,非常好!李承乾此時幾乎要大肆慶祝了。崔家的人,皇家絕對是不會將公主嫁出去的,而且,崔家也未必肯娶一個公主。當然,這一點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人家已經是有夫之婦,連孩子都有了,起碼李世民應該是做不出像武則天那樣的賜死人家老婆,逼人家娶自己女兒的事情的。
李承乾用一種很遺憾,很爲妹妹難過的語氣告訴兕子這個消息時,還沒做幾天美夢的兕子一下子就蒙了。然後就撲到李承乾懷裡放聲大哭。
李承乾伸手拍着兕子的背,安慰道:“兕子乖,這天底下男人多了,不見得就那位崔清離是最好的!你現在還小,以後,你就會遇到一個比他還好的人,他會疼你愛你,一輩子只有你,你會爲他生兒育女,然後與他共度一生!”
“可是,太子哥哥,我只喜歡他!”兕子抽抽噎噎的說道。
李承乾簡直要頭疼了,一個小丫頭片子,就在這裡談什麼喜歡啊,不喜歡的,她知道什麼是喜歡啊!但是沒辦法,這位是自己妹妹。李承乾只好繼續安慰道:“兕子,光是你喜歡是沒有用的,人家已經娶妻了呀!還有了孩子,你怎麼嫁給他呢?”
“可是太子哥哥,爲什麼我不能嫁給他!”兕子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了。
李承乾幾乎要哀嚎了:“兕子,我的小祖宗,你是堂堂的公主,哪怕嫁到人家去做平妻,也是委屈了你!就算是父皇給你賜婚,讓那姓崔的休了他原配妻子,讓你做正妻,那麼,崔清離會怎麼想你呢!他已經有了妻子還有孩子,就因爲你,什麼都沒了!他若是恨你,你嫁給他,又有什麼用呢?”
“兕子,民間有句話叫做,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你現在還太小了,把一時的好感當成了喜歡!”李承乾感覺自己就像是羅嗦的老媽子一樣了,“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情,你要和一個男人共度一生的,若是他僅僅是因爲你身爲公主的身份而對你好,那又有什麼意義!”
他有些感慨的嘆了一口氣:“人這一輩子可能會遇到三個人,一是你愛的人,二是愛你的人,三是與你共度一生的人。往往,這三個人不會是同一個人!兕子,哥哥寧願將你嫁給一個喜歡你的人,而不是一個你喜歡的人,你明白嗎?”
兕子似懂非懂的看着李承乾,卻知道,無論如何,這一次,哥哥是不會由他任性的了。儘管她心裡明白,李承乾是爲她好,可是心裡還是有些難過的,她把頭埋在李承乾懷裡,悶悶地說道:“太子哥哥,你不疼兕子了!”
聽到她這句話,李承乾長鬆了一口氣,知道兕子並沒有真的生他的氣,他微笑起來:“兕子,哥哥永遠都是最疼你的!等你到要嫁人的時候,哥哥一定爲你找個最好的駙馬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