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納亞,珊娜兄妹倆來到長安的第一天,差點就呆在了長安令的縣衙牢房裡。好容易大破了一筆錢財才得以脫身,那個首先出手的護衛還是被在大堂上很是捱了一頓板子,那些衙役與那些個混混原本就是相熟的,打的時候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氣,饒是那侍衛身強力壯,那個護衛也要三個月下不了牀了!要不是莉絲的父親在長安經營了好些年,人緣也算不錯,想來還沒這麼便宜。
莉絲在長安的宅子裡,阿納亞喝着酒,在生悶氣,珊娜也是一臉不忿。初來長安,便被如此地打擊了一番,起因還是自家的人惹禍,如何不叫他們氣悶呢?他們來到長安的目的並不十分單純,如今給人留下了如此惡劣的印象,想來要辦成什麼事情就不會那麼順利了!
莉絲安慰道:“阿納亞少爺,珊娜小姐,事情可能沒有這麼糟糕!”
阿納亞嘆息一聲:“唉,我真恨不得把那幾個混帳給殺了!就知道搗亂!”
珊娜狠狠的扯着手裡的一條絲巾,撅着嘴說道:“阿納亞哥哥,你也就是說說而已!他們都是家族的勇士,一向桀驁不馴的,要不是你是家族的繼承人,能輪得到你使喚他們嗎?殺了他們,你回去怎麼跟父親交代!”
“若是事情辦砸了,我不照樣沒法子跟父親交代!”阿納亞狠狠的灌下去一口烈酒,悶聲道。
黑暗中,一個淡漠的聲音響起:“我家主人想要請阿納亞公子和珊娜小姐前去一見!當然,還有莉絲小姐,我家主人倒是久慕莉絲小姐的眉毛了!”
“誰?”阿納亞差點沒跳起來。
珊娜驚恐的抓住莉絲的衣袖:“莉絲,這是你說的鬼怪嗎?”
莉絲卻沉着得多:“閣下是誰,爲何鬼鬼祟祟,不肯露面!”
“莉絲小姐不必擔憂,我家主人並無惡意!”那個人依舊沒有現出身形來。
阿納亞已經拔出了彎刀,厲聲喝道:“沒有惡意,我與妹妹在長安並沒有認識的人,你家主人見我們做什麼?”
“主人的心思不是我們可以猜測的,還請見諒!兩位過去就明白了!”那人終於出現了,他一身黑衣,面目在黑暗中依舊看不分明,他的聲音並沒有多少波動,只是淡淡的說道。尤其,他的話語聽起來還算謙恭,但是,幾個人分明感覺到他就是在俯視自己等人,露出的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情。
這就是赤裸裸的侮辱啊!他們兄妹倆在波斯也是身份高貴,幾乎所有人見得他們都是恭恭敬敬的,莉絲的父親哪怕做了一等一的富商,回去之後,依然想着將女兒嫁給阿納亞,與之聯姻,使自己的家族能夠躋身真正的上流社會,何時被人用這般目光看待,一下子,阿納亞怒氣勃發,叫道:“來人!來人,給我將這人打出去!”
結果,一片靜悄悄,沒有一個人應聲。
那人說道:“實在是對不住,我進來的時候,覺得貴屬下實在是太吵鬧了一些,一點也不懂得規矩,因此,我就幫兩位稍稍調教了一下,讓他們好好睡上一會兒,到了明日,自然會醒來的!”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阿納亞臉都要比得上鍋底了,額上青筋都爆了出來,一下子揮着彎刀就砍了過來。
“阿納亞公子實在是太不懂得我們中原的待客之道了!”那人嘆息一聲,漫不經心地邁出一步,伸出一隻修長的手,就這麼一翻,搭在了阿納亞的手腕上,手上微微一運氣,阿納亞只覺得手上一震,頓時握不住手裡的彎刀了,那柄彎刀從手中落下,而那人伸手一撈,就將那彎刀拿在了手裡。
“好刀!”那人讚歎一聲,然後卻用一種很是惋惜的口氣道,“偏偏是明珠暗投啊!”
縱然阿納亞對漢語並不如何瞭解,卻也知道,這人是在說他配不上這柄好刀呢!一下子氣得滿臉通紅,差點就要撲過去跟那人拼個你死我活了。
莉絲卻很冷靜,她伸手攔住了阿納亞,說道:“閣下如此人物,你家主人勢必也不是平凡人物,我們不過是來大唐經商的波斯商人,貴主人何苦找我們麻煩?”
那人似笑非笑,意味聲長的說道:“普通的波斯商人啊!嘿嘿,商人逐利,一個普通的商家,不過帶了價值不超過十萬金幣的貨物,想必路上的花銷就是很大一筆了!偏偏用得起那等身經百戰的戰士做護衛?還有,哪怕在波斯寶石在不值錢,也沒有落到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都可以大模大樣的戴着一堆的!若是波斯當真如此富庶,想必會有人很感興趣的!”
莉絲語塞了。
阿納亞終於冷靜下來,好歹也是一個大家族的繼承人,還是有幾分腦子的,他沉聲說道:“閣下怎麼不認爲我們就是販賣珠寶的呢?”
那人嗤笑一聲:“珠寶?阿納亞公子,你覺得你像是商人嗎?商人要的是和氣生財,你們一進城,就跟地頭蛇都起了衝突,明顯是受不得氣的人物,這樣的商人,早就該敗光了家也纔對!”
阿納亞嘆息一聲:“好吧,我和妹妹跟你走!”
“這就對了!”那人微微一笑,“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阿納亞公子不像是那種不智的人物!”
阿納亞心中腹誹,這是誇讚還是諷刺啊,自己等人露出了這麼多破綻,居然還自以爲掩飾的很好,這不,就落入別人算中了。
不過,形勢比人強,一切抱怨也是無奈。在莉絲的擔憂下,三個人跟在這個到現在爲止還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身後向外走去,莉絲家的宅子很大,這人卻對她家的地形瞭如指掌,直接帶他們出了一個角門,那邊,已經有一輛普通的馬車停靠在門前,一個車伕打扮的人拿着馬鞭站在一邊等候着。
三個人上了馬車,車廂很大,也很舒適,但是裡面卻沒什麼亮光,車伕提着一盞氣死風燈探了進來,這才讓車廂裡明亮了一些。
“得罪了!”那人拿出幾條黑布,直接矇住了他們的眼睛,又將他們的雙手用綢帶綁在身後。
珊娜氣哼哼地說道:“你竟敢這麼對我!”
“珊娜小姐,我家主人所在之處需要保密,因此不得已而爲之,還請幾位恕罪!”那車伕倒是好脾氣,他賠笑道。
珊娜很不習慣地掙了掙腕上的綢帶,綢帶綁得雖說不是十分緊,卻很不容易掙開,而且是越掙越緊,珊娜很快便放棄了。
那車伕坐在車轅上,揮動了馬鞭,隨着一聲脆響,馬車緩緩地開動了。
因爲彈簧的使用,馬車並不顛簸,莉絲心細,仔細感受着馬車的行駛方向,只覺得馬車左轉右拐了不知多久,她很快就明白,馬車這是在繞圈子呢,這些人行事實在是滴水不漏,她放棄了努力,靠在車廂壁上,好使自己坐得舒適些。
馬車一直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四處轉悠着,似乎就沒個準方向,這讓嬌生慣養的珊娜暗地裡幾乎將那個還不知道名字的人詛咒了不知多少遍,她只覺得自己的手腕都要麻木了。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行駛的過程中,五個人沒有一個人說話的,除了車軲轆轉動的聲音,整個馬車都一片安靜,被剝奪了視覺的人往往別的感覺十分靈敏,三個人只聽見對方的呼吸聲,甚至還能聽到心跳的聲音,在這種環境下,時間顯得格外漫長。
終於,馬車停了下來,車門上的簾子被拉開,晚風吹了進來,幾個人精神一震。
“三位,已經到了,請下車吧!”
聽到這個可惡的聲音,珊娜一下子爆發了:“你還綁着我們呢,什麼都看不見,怎麼下車啊!”
“抱歉,是我疏忽了!”可惜,珊娜沒有聽出一點誠意,她撅着嘴,感覺到身後的手腕上綢帶已經解了下來,她一把扯下了矇住眼睛的黑布,怒氣沖天地看着已經在給莉絲解去手上束縛的那個人,眼睛裡幾乎要冒出火來。
可惜的是,眼睛確實是殺不死人的,那位依然無動於衷,語氣還是那麼平淡:“已經到了,我家主人在等你們!”
莉絲從車上下來,想要看一下這裡是長安的什麼地方,結果發現自己已經在一個宅院裡,四周的房子大同小異,幾點燈光在黑夜裡閃動,與天上的星星互相輝映,實在是叫人無法判斷這裡是哪裡!她不禁有些氣餒,這等無能爲力的感覺讓她很不好受。
“三位,請!”那車伕已經趕着馬車離去,指引他們的依然是那個將他們用暴力手段擄來的黑衣人。
這處宅院也是少有的精品,內中自由亭臺樓閣,隱隱間聽見有溪水潺潺流淌,又有幽深的花香順着晚風吹來,最讓莉絲無力的是,這花香也是這個季節一般的花卉,找不出半點不同來。
順着小徑一路而行,一個小院裡,燈光明亮,卻聽不到什麼聲音,那黑衣人上前幾步,低聲道:“回稟主上,那三人已經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