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貴一身普通的戰袍,神情冷肅,手裡握着自己的方天畫戟,毫無表情地在戰場上收割着人命。
在這裡,生命可以說是不值錢到了極點!每一個呼吸的時間,都有人的生機被剝奪,空氣中粘稠的血腥味幾乎能讓人吐出來。但是,他幾乎已經麻木了,原本淺色的衣袍上已經被鮮血沾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血漿濺到臉上,也沒有時間去擦,幾乎要糊住他的眼睛。
終於雙方鳴金收兵了,薛仁貴臉上出現了一絲疲乏之色,但是他不敢放鬆,這個時候,一旦放鬆,很可能就一屁股坐下來,再也不想起來了。倖存的人對着這個年輕的袍澤都很是佩服。薛仁貴絕對是難得的猛將,尤其是天生神力!方天畫戟可不是每個人都能用的,方天畫戟屬於重兵器,和矛,槍等輕兵器不同。方天戟使用複雜,功能多,需要極大的力量和技巧,集輕兵器和重兵器功能於一身。一般使用方天畫戟者必須力大,戟法精湛,才能發揮該兵器的優勢,在熟練以後,可以和重兵器對抗,如骨朵,錘,鏜等比拼力氣。也可以和輕兵器,矛、槍、刀比拼招式技巧。故該兵器的使用者在戰場上身體素質很高,很拉風。當然,根據歷史或者是野史,使用方天畫戟的也就那麼幾個人,最出名的便是項羽、呂布,還有便是薛仁貴了!現在的薛仁貴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是多麼的光彩奪目,他也不知道,李承乾之所以願意推他那麼一把,不僅僅是爲了自己的妹妹,也是因爲對他的未來還是很有信心的。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先在遼東城這個幾乎成了大唐與高麗的軍隊絞肉機的地方活下來。
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立下了很多戰功,因爲一些原因,沒有出現冒領戰功的事情,按照他砍下來的人頭,差不多可以讓他再升上一級了!
伙頭軍送上了熱氣騰騰的食物,每人一大碗熱湯,裡面是大塊的馬肉(戰場上死去的戰馬便會被充作軍糧),裡面還有一些燉得很爛的白菜葉子,他們完全沒有什麼不適應,要是不能補充足夠的營養,那麼,第二天的戰場上便會有更大的機率死去,哪怕那些道教的道士說什麼死後爲星辰呢,可是能活着不是更好嗎?烤的金黃的麪餅,雖然有點硬,但是可以更好地填飽肚子。隨軍的道士同時充當着軍醫,他們用烈酒給受傷的人消毒,將紗布在沸水裡燙過用來包紮傷口,這樣可以降低因爲傷口感染造成的傷亡。
軍營裡並不沉悶,老兵們吹噓着自己的經歷,肆無忌憚地嘲笑着新兵的不堪,完全忘記了自己當初似乎也沒有比這些晚輩好到哪裡去!有人在嘻嘻哈哈地講着葷段子,形容着自己睡過的女人是如何的豐盈,她們的身體是怎樣的銷魂。有些人起鬨着,善意地嘲笑他們的牛皮,也有人得意洋洋,說道等到自己從遼東回去,便可以娶媳婦兒了!只要自己能掙上一份大大的軍功,那麼聘禮也就有了!
薛仁貴微笑着聽着,他輕輕的撫摸着懷裡的那隻小小的荷包,上面刺繡的鴛鴦其實一點都不像,一開始,他還以爲那是兩隻鴨子。不過,他一直記得明達纖細白皙的手指上那刺眼的被針扎破的小孔,有殷紅的血跡隱隱透出,他一下子心疼起來。那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子,她是被家人一直保護着的,就這麼輕易地相信了他,願意不顧一切地愛他!按照他的兄長的說法,明達從小到大都對女紅不屑一顧,卻爲了他拿起了繡花針,他想到自己拿着這隻荷包時,那個未來的大舅哥嫉妒的模樣,心中不禁有些好笑。
自從來到了戰場,才知道一切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薛仁貴是南北朝時期名將薛安都的後代,也是武將世家,雖然因爲當初站錯了隊,早就已經沒落了,但是,家傳的功夫還是沒有放下的,加上他自幼天生神力,自然練就了一身好功夫。前些年天下一直太平,他本來以爲自己就要如父親一般,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務農養活自己,娶個農婦,生上幾個孩子給薛家延續香火,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然而,大唐對高麗宣戰,他看到了機會。不得不說,他一直是個有野心的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儘管是抱着碰運氣的想法來到長安,但事實證明,他做對了!他不僅遇上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另一半,還有,他得到了機會!
他堅信自己可以在這裡出人頭地,遼東會是他命運的轉折點。
薛仁貴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嘈雜的聲音漸漸平靜下去,已經到了入睡的時候,身邊的人已經發出了鼾聲,薛仁貴將武器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然後,閉上了眼睛,按照家傳的心法調勻了呼吸,心情很快平靜下來,他進入了夢鄉。
一夜無夢,或許做過什麼夢,但是薛仁貴確實是記不得了,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回憶的時候,薛仁貴草草地整理了一下袍服,就拿起了自己的方天畫戟。
很快,帳篷裡的人都起來了,薛仁貴一一打了招呼,在帳外做了幾個深呼吸,這裡沒有時間讓他練武,戰場纔是磨礪武技最好的好地方。早飯已經送了上來,是饅頭鹹菜,還有一大碗比起昨天晚上稀薄一些的肉湯。所有人都在狼吞虎嚥,因爲接下來的便是艱苦的戰鬥。
高麗人雖說戰鬥力未必比得上唐軍,但是他們人多,蟻多還咬死象呢!何況,比較起來,高麗人的戰鬥力也就稍微差了一點,何況,這裡是他們的主場!
在泉蓋蘇文不計代價的人海戰術中,任何的陰謀詭計都是無用的,只能面對面的戰鬥!
新一輪的進攻很快開始了,薛仁貴迅速地進入了狀態。
他覺得自己天生就是屬於戰場的,在這個腥風血雨的地方,他沒有半點不適,心裡反而升起了無限的豪情!他嚮往着金戈鐵馬的生活,敵人的鮮血讓他興奮,他的心在蠢蠢欲動。
他現在並不在混戰的人羣中,此時的他正騎在屬於自己的戰馬上,腰間足足掛了兩張硬弓,他取下一張長弓,搭上羽箭,瞄準了高麗人衝鋒而來的陣勢,一箭射出,一個高麗騎兵便一腦袋從馬上栽了下來。薛仁貴的射術非常精湛,似乎不用如何瞄準,便是一箭射出,然後便有一個敵人倒下。
終於,他手中的第一張硬弓發出了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正式報廢了!不遠處,他這一支隊伍的主將劉君邛差異地看了過來。開始的時候,劉君邛是看不起中途插進來的薛仁貴的,只是因爲太子派人過來說情,不好拒絕而已,他本以爲是哪家的弟子跑過來鍍金的,現在看起來,太子的確是慧眼識英才,這位不論謀略如何,起碼也是個難得的猛將,甚至連培養都不需要了!他看着那被丟棄的已經摺斷的長弓,心裡暗自驚歎,這個薛仁貴的臂力實在是不小,如此八石的硬弓,居然就這麼被拉斷了!他看着薛仁貴又從腰間將另一張長弓解下,開始射擊,心裡開始琢磨是不是讓軍中的工匠專門爲薛仁貴打造一張鐵胎硬弓,要是打一次就要報廢一兩張如此的強弓,也實在是說不過去。
薛仁貴並不知道主將此時的想法,他已經將箭囊裡的羽箭都射了出去,這才意猶未盡地放下了長弓,掛在了馬側,然後,揮舞着方天畫戟衝了過去,一股子豪情衝上了頭頂,他呼喝着用方天畫戟幹掉了一個正要一刀砍過來的高麗騎兵。
薛仁貴在戰場上就是活生生的絞肉機,凡是靠近他的敵人,最後都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屍體。他最喜歡的就是刺穿敵人的咽喉,或是直接用手裡的方天畫戟砸破敵人的腦袋,弄得血腥味十足。搞到最後,那些高麗人簡直是怕了他這個看起來不過是個小頭目的角色,薛仁貴身邊居然空出了一大塊來。不過,他一點也不領情,駕馭着身下的馬,迎向了那些高麗人。
一把純黑的方天畫戟上挑、橫掃、直刺,揮舞開來有如風車也似,收割着一條條人命。薛仁貴快意地看着鮮紅的血液噴濺而出,在陽光下折射出寶石一樣耀眼的光芒,灑落在地,這裡的土地經過了鮮血的灌溉,來年會長出更加茂盛的草木來!或許,到時候砍開哪一棵大樹,都能看到有鮮血流出。
“都給我上,殺了他,那個魔鬼!”一個高麗的將領聲嘶力竭地叫道,而他自己卻遠遠躲在後面。
一大羣高麗人一擁而上,揮舞着那些幾乎可以說是劣質的兵器向他砍來。薛仁貴嘴角的笑意幾乎可以說是殘酷了,一羣綿羊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戰勝一頭獅子的,於是,他揮舞着手裡的方天畫戟一路衝殺出去,他的目標,是那個下令的將領。
陽光下,一個滿身血污的年輕人就這麼衝出了重重包圍,那個高麗將領看着越來越近的薛仁貴,幾乎要瘋了,他急急地退卻,然而驚慌失措的他甚至無法很好的駕馭馬匹,最終,薛仁貴直接割下了他的頭顱,高高的挑在畫戟上。
“高將軍死了!”幾個高麗人一下子驚呆了,很快,這個消息一下子流傳開來,那個被高高挑起的頭顱明確的表示這條消息是正確的,很快,高麗人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