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天水郡公,實封五百戶,韋堅罷相
篝火前,不斷有大臣向李瑄敬酒,漂亮的話語層出不窮。
李瑄無奈,只能淺嘗酒杯。
即便在宴會上,李瑄也不會喝醉。
好在關鍵時刻,李隆基將李瑄召入大帳之中。
這裡只有楊玉環和楊氏姐妹。
李隆基叫李瑄來玩一個叫樗蒲的遊戲。
大家運氣都不好,雖然呼了一晚上的“盧”,也未有幾次全黑。
等宴罷離開的時候,楊玉瑤請李瑄入她帳中繼續玩樗蒲。
李瑄假裝喝醉,偷偷溜走,回自家的營帳區域。
李玉瑩還沒有休息,追問李瑄是如何把猛虎打倒的。
她一直聽說老虎是最兇猛的動物,歷史上每一個打虎者都名留青史。
李瑄繪聲繪色地向李玉瑩講解一番,使李玉瑩激動得直揚拳頭。
她回去後可以講給她朋友們聽,引得她們驚歎和羨慕。
翌日,大軍啓程回長安。
兩天後的黃昏,回到長安城中。
在新一天的朝會上,李隆基以救駕有功,封李瑄爲天水郡公,實封五百戶,現在鴻臚寺長吏空缺,李隆基又讓李瑄領了鴻臚卿。
李瑄跳過開國縣公,直接到開國郡公,食邑兩千戶。
但李隆基特定李瑄五百戶實封。
實封,則是食邑制度中的一個特定部分,與虛封相對。
在唐代,封戶有虛實之別,其封國並無疆土,封戶亦徒有虛名。如李瑄之前的清水縣侯,別看是個侯,食邑千戶,實際上就是一個虛名,聽着好聽。
只會給一些賜田而已。
包括李適之的宋國公,李林甫的晉國公,以及諸親王,嗣王,他們封戶都是虛的。
唯有封爵加實封者,始食其所得封戶之租稅。實封是朝廷對官員的封賜,是一種頂級待遇,通過加實封的方式,受封者可以實際享有封戶的租稅。
大唐吸取前朝教訓,不會進行真正的食邑。
即便實封,也不可能出現漢代那種“萬戶侯”。
朝廷會挑選天水郡五百戶百姓,其稅收所得直接交給李瑄。
對於此次封賞,雖然大臣們有心理準備,但還是異常吃驚。
李隆基一般加官進爵時挺爽快,但很少實封大臣。
大臣們不禁在心中感嘆,果然是功高莫過於救主。
而且此次李瑄又兼任掌贊導相禮的鴻臚卿。
此爲從三品,是李瑄第一次兼任中樞文職事官。
之前鴻臚卿由王忠嗣兼任,後來王忠嗣兼任御史大夫,鴻臚卿空缺,輪到李瑄。
鴻臚寺內有兩名正四品的鴻臚少卿,平時日常事務,由鴻臚少卿和鴻臚丞處理。
此時,李瑄在官職全稱爲左龍武衛大將軍,河西隴右節度、支度、營田大使,領鴻臚卿、西平郡都督,判武威郡事,兼隴右羣牧、河西長行轉運、河隴押蕃、河隴討擊、赤水軍等大使,授上護軍、銀青光祿大夫,封天水郡公,實封五百戶。
雖不是官員之極,卻皆是實權,讓大臣們暗生羨慕。
需知李瑄才十八歲而已!
如果李瑄真能打贏吐蕃,他有多尊貴,不敢去想象!
李瑄沒有沉浸在權力的喜悅中,他依然謹小慎微,等在家中陪伴父親一段時間,會盡早回到湟水城。
就在這時,長安將爆發一件大事。
御史中丞楊慎矜在下朝後,彈劾韋堅與太子在獵場時於深夜丑時私會,似有密謀。
隨後,殿中侍御史盧鉉、羅希奭,戶部郎中王𫟹紛紛出來指證。
他們請求抓捕韋堅的奴僕和太子的守衛進行審問。
屆時必然可以證實韋堅和太子半夜私會。
李隆基十分震驚。
韋堅是外戚。
外戚與太子深夜丑時私會,還是在他旁邊,這李隆基想起一些不美好的回憶。
他立刻召韋堅到興慶宮問話。
韋堅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以爲是有樞機議事。
田獵發生的事情,早已被韋堅拋之腦後。
韋堅來到勤政務本樓的時候,未發現李林甫,卻發現一堆李林甫的狗腿子。
心下奇怪。
“聖人至……”
得知韋堅來後,李隆基怒氣衝衝地幕後走出。
“拜見聖人!”
韋堅等衆官吏行禮。
“左相,咸陽原深夜丑時,你和太子會面說了些什麼?”
李隆基沒有叫平身,劈頭就問。
這麼多臣子一起狀告,他覺得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以爲韋堅雖是外戚,但絕對忠誠於他。
發生如此事情後,他腦海中自然而然將韋堅與太子更緊密地聯繫在一起。
“聖人息怒,臣並未與太子私下會面啊!”
一瞬間,韋堅脊背發涼,向李隆基辯解道。
他不明白,以爲過去的事情爲什麼會有人知道,還傳到聖人耳中。
但韋堅只能咬死不承認與太子見過面,畢竟他當時只是到太子的營地,沒有真正與太子會面。
“當真!”
李隆基眉頭一皺,看向楊慎矜、王𫟹等人。
這些人肯定有一夥在騙他。
這段時間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
“啓稟聖人,是左相麾下奴僕告的密。只要將那天隨左相狩獵的奴僕抓起來審問,必可知道具體。”
王𫟹站出來稟告李隆基。
他的父親與楊慎矜是表兄弟,受楊慎矜推薦入仕,但王𫟹真正的貴人是李林甫。
若非李林甫的提拔,他也不可能受到聖人器重。
如今王𫟹不僅僅是戶部郎中,還兼戶口色役使。
“左相,朕在問你一次,到底有無這樣的事情?”
李隆基盯着韋堅。
“臣想起來了,那天聽聞聖人被猛虎襲擊,臣本想去探望您……”
韋堅心中大恨王𫟹,如果他的奴僕被拉出去審訊,必然有人扛不住。
如此還不如坦明。
他已經明白,是自己不小心又踩到李林甫的陷阱之內,一時間握着拳頭,胸中悶氣難舒。
“朕怎麼不知道你來過?宣陳將軍入樓詢問!”
李隆基召見陳玄禮,如果當時韋堅前來,陳玄禮一定清楚。
“啓稟聖人,臣路過太子營地得知您安然無恙後,就不敢再打擾您休息!”
韋堅只能硬着頭皮,他着重說明:“臣未見太子,只是讓守衛傳一句話。”
“嘭!”
“得知朕遇猛虎,你不先來看朕,反倒是先去找太子,你到底想什麼?”
李隆基猛拍一下玉案,他不再相信韋堅的話。
去太子營地,難道就說一句話嗎?
一瞬間,李隆基對韋堅非常失望,曾經廣運潭的功績,也被他忘記,劈頭蓋臉一頓質問。
王𫟹、羅希奭等人,心裡暗爽不已。
有這一點,不用他們動手,韋堅吃不了兜着走。
“臣不敢有他想,只向太子詢問聖人的情況,連面都未見!”
韋堅跪在地上,他大腦一片空白。
想要辯解,卻顯得蒼白無力!
“朕看你是迫不及待,想擁立太子吧!”
李隆基冷聲說道。
得知皇帝被猛虎襲擊,不先他看望皇帝,而是在半夜私會太子。
是個人都會想到其中因素。
更何況韋堅的妹妹還是太子妃!
“聖人恕罪,聖人恕罪……”
韋堅心中懊悔,不斷磕頭。
“楊中丞,先將韋堅看押起來,將韋堅的奴僕、太子守衛,全部抓獲,看看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李隆基正在氣頭上,他不聽解釋,準備大查此案,看看太子在其中到底扮演什麼角色!
“遵命!”
楊慎矜會意,這是非比尋常的大案,一個不慎,牽連甚廣。
但他的御史中丞爲李林甫舉薦,即便他不願意與李林甫糾纏過深,但朝野都認爲他是李林甫的人。
這一次,李林甫拿證據,他只能硬上。
韋堅心如死灰,無力辯駁,被羽林衛帶下去。
一個時辰後,李隆基罷去韋堅左相之職,免去刑部尚書。
同時,暗中操控的李林甫令吉溫、羅希奭、王𫟹、盧鉉羅織韋堅的罪名。
就算一時難以找到,也要創造罪名。
比如韋堅曾擔任江淮轉運使時的官吏,那裡是貪腐的重災區,還有漕運小吏和船工,也可以下一點功夫。 “聖人息怒,太子早在李將軍搏殺猛虎不久,就知您安然無恙,還派人帶來問安。是韋堅操之過急了!”
見李隆基在生悶氣,高力士前來勸慰。
他看得很透徹。
既然太子知道聖人毫髮無損,必然不會在深夜召見韋堅。
是韋堅不知道從哪得到捕風捉影的消息,來見太子!
“我也覺得這樣!”
李隆基心中自己的想法,太子又沒有絲毫權力,對他沒有威脅。
但太子不能再有韋堅這樣的支柱,否則會讓太子多想。
如果確定和李亨沒有關係,李隆基不會廢掉太子,就當是敲打敲打。
聽到李隆基這麼說,高力士放下心,他真怕聖人一怒廢太子。
聖人子嗣雖多,但長子李琮因爲狩獵時毀容,不被李隆基所喜;壽王李琩又不能選。其他沒有比李亨更適合的。
……
韋堅突然倒塌,使朝野震動。
田獵回來才一日,一切讓人始料未及。
長安的百姓依舊爲柴米油鹽奔波;長安的商人還在熙熙攘攘爲利益追逐。
但王公貴族們都知道要變天了!
韋堅的黨羽們驚慌失措,兵部尚書皇甫惟明,禮部尚書裴寬,一個個在家中急得團團轉。
韋堅的罪名可大可小,但李隆基執政,自然不會輕輕揭過去。
最心驚膽戰的,還要屬此案的另一個主人公李亨。
他是純受害者,即便韋堅來去匆匆,也只說了兩句話,但就怕往深處調查,不依不饒。
“殿下不要心急,我相信兄長是清白的。”
韋妃輕聲安撫李亨。
兄長被御史臺審查,她也很心急。更擔心太子因此被牽連。
“都怪你那兄長庸人自擾。”
李亨深陷泥潭,對自己平時的愛妃也不那麼友好。
“兄長一定是被奸人陷害。”韋妃爲韋堅說話的同時,向李亨提醒:“殿下可向高翁傳話。”
“這個時候,我哪敢動啊!”
李亨心知高力士對聖人的忠心。
推薦他爲太子,最主要是因爲他是更合適的人選。
“殿下……”
韋妃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卻被李亨大聲喝斷:“不要再說了,回屋裡去。”
韋妃不敢忤逆,只能帶着憂心忡忡離開。
“韋堅,你害苦我了。”
李亨按着桌子,煩躁不堪,憋屈無比。
想他堂堂太子,關鍵時刻,竟沒一個人可用。
即便是和他關係很好的皇甫惟明,也不敢去聯繫。
……
宋國公府。
“七郎神機妙算,韋堅果然掉到李林甫的陷阱之中。還好我在封貴妃的大宴上,向聖人表達對韋堅的不滿。”
李適之與李瑄坐在一起。
他們旁觀者清,能推斷出韋堅是被深夜誘騙。除了李林甫,沒有人能有這樣陰險的手段。
“孩兒也沒想到會這麼快。韋堅能這麼不小心。”
李瑄搖了搖頭,歷史還是要尊重的。
雖然李瑄向韋堅和皇甫惟明提醒過,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歷史上韋堅與手握十幾萬大軍的皇甫惟明在上元夜遊玩。
現在躲過那一劫,卻掉入更深的陷阱之中。
李瑄覺得韋堅肯定產生過“大逆不道”的心思。
“韋堅拉攏不少朝臣,他一倒下,許多朝臣要遭殃。”
想到這一點,李適之充滿憂慮。他怕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影響到七郎。
“朝堂的清洗無可避免!我們及時與韋堅切割,孩兒剛救駕聖人,怎麼也不可能將我牽連到太子黨中。”
李瑄拉着李適之的手,讓李適之放心。
“就是不知道誰有機會拜相?”
左相空缺,一定會補,李適之心中猜想可能拜相的大臣。
“李林甫一定會舉薦一個容易控制的大臣爲相,像是開元末年一樣,獨斷朝綱。”
李瑄猜測會是工部尚書陳希烈。
此人依附於李林甫,且資歷足夠,性情謙柔,容易控制。
“工部陳尚書……”
李適之也想到這個名字。
“孩兒勢已成,不可更改。宰相畢竟是在聖人之下。不論誰爲相,李林甫都難以動我!”
李瑄向李適之說道。
如王忠嗣、章仇兼瓊,以及以前的皇甫惟明,都不把李林甫放在眼裡,可李林甫身爲首席宰相,卻拿節度使毫無辦法,只能用計策、陷阱,去對付節度使。
李瑄不會因爲自己的身份,去疏於防備。
“那太子如何……”李適之又問李瑄。
“如果太子沒有大過失,聖人不會換太子。”
李瑄覺得李隆基有時候會藉助李林甫打壓太子,卻不會一巴掌把太子拍死。
每一次李林甫將太子殺得丟盔棄甲的時候,都被李隆基叫停。
而且有的案子,李隆基不輕易牽連太子。
“局勢複雜,七郎應該早去邊疆。”
李適之總感覺李林甫這次不會輕易罷手。
“再觀察一番!”
李瑄主要是怕李林甫的狗腿子亂咬人。
歷史上即便韋堅案結束,韋堅身死,依舊以“韋堅黨羽”爲由,派人在江南搜尋,亂扣帽子,剷除異己,一直持續七八年,那些人趁機敲詐勒索,無惡不作,許多百姓被逼喪生。
五天時間,一晃而過。
楊慎矜用渾身解數,審問跟隨韋堅一起的奴僕,和跟隨太子的守衛。
數十人那口供出來後,卻沒有讓楊慎矜高興的信息。
幾乎和韋堅在勤政務本樓說得一樣。
但由於牽扯到太子,聖人親派特使監察審訊,別說是楊慎矜,就是李林甫也無法篡改口供。
他們只能將這些口供,上呈給李隆基。
李隆基看到後,臉色緩和許多,果然是韋堅自作主張。
最關鍵的是,韋堅和太子未見面,也僅僅是問兩句話就走。
李隆基讓李林甫在蜀地選擇一個下郡,將韋堅貶過去當太守。
但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過去。李林甫的爪牙們僅僅幾天就網羅一些韋堅貪污受賄和以權謀私的罪名。
這讓李隆基勃然大怒,可憐的韋堅還沒有出發到蜀地,就又被下令貶到嶺南當別駕。
同時,又有大臣告密薛王李琄與韋堅關係不正當,李隆基貶李琄爲夷陵郡員外別駕。
薛王是睿宗皇帝的孫子,這種趕出長安李隆基不心疼。
李林甫又藉此牽連,將倉部員外郎鄭章貶爲南豐丞、殿中侍御史鄭欽說貶爲夜郎尉、監察御史豆盧友貶爲富水尉,監察御史楊惠貶爲巴東尉,一連趕走十幾名大臣,清洗韋堅的黨羽。
當然,最硬的骨頭,李林甫沒法直接對付。
如皇甫惟明和裴寬,這二人都是節度使經歷,在聖人心目中地位不一樣。
還有張說的兩個兒子張垍、張均,在朝堂影響力不小。
但李林甫還是令爪牙去尋找破綻牽連他們。
因爲李林甫的目標是太子李亨,可聖人沒有懲罰太子的意思,讓李林甫很沮喪。
他以爲再擴大“韋堅案”,就能將太子牽扯進來。
在韋堅案發生七天後,太子李亨竟然做出一個令朝野震驚的決定。
他上表以與太子妃韋氏感情不和爲由,斷絕了關係。
陪伴他多年的韋氏,曾爲李亨生下兩男兩女,不得不出家,削髮爲尼,從此青燈古佛相伴。
但在李林甫看來,只是讓太子失去妻子有什麼用?
所以暗中的計劃不能停,他要再羅織一些罪名,先將韋堅殺死,不留後患。
“七郎……”
這一日,李瑄在房屋中寫字,昔日的好友裴胄找到李瑄,他一臉焦急的神色。
裴胄已經長成一名十六七歲的美少年,沒了兩年前的輕浮。
“六郎何事?”
李瑄沒有忘記“苟富貴,勿相忘”這句話,等裴胄叔侄學業有成,就將他們調到軍中。
現在裴胄才十七歲,太年輕。
“有一個叫羅希奭的官吏說裴晃跟一件命案有關,他不顧我伯父的身份,將裴晃抓走……我和裴晃一直在一起,他不可能殺人……”
現李瑄的深受聖人寵幸,位高權重,裴胄的伯父裴寬與韋堅關係友好,現自身難保。
他只能找李瑄尋求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