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婚禮按照《六禮》制定,繁文縟節特別多。
但這也是李瑄必須遵從的。
婚禮上以事奉宗廟先祖,對下傳承後世,延續香火。
然平民百姓和貴族官員的婚禮還是有較大差距的。
官吏的婚禮規定較爲細緻,所有官員婚禮規格按其品級劃分爲“三品以上婚”、“四品五品中婚”、“六品以下婚”三個等級,上婚、中婚、下婚的區別之處在於着裝、聘禮的使用以及親迎隊伍的不同。
李瑄需進行最高規格的上婚,想樸素一點都不行。
很快,整個宋國公府,都知道李瑄準備向宜壽令說媒。
李瑄的兄長等人一片歡喜,家中比過年還要喜慶。
李瑄是家中毫無疑問的頂樑柱,他能安定下來,是李適之和李霅的共同心願。
李玉瑩見過裴靈溪,是一個靈動而溫柔的女子,一定能和阿兄好。
她有一個關係非常好的朋友,叫姜月瑤。
自從華清宮回長安後,姜月瑤卻不見她了,這讓她很鬱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決定以後,李適之在長安請最好的媒人,到宜壽縣說媒。進行婚禮的第一步納彩。
只有女方同意以後,才能確定接下來的婚禮流程。
如果女方拒絕,男方就不得再胡攪蠻纏。
大唐從事媒人職業的主要是老人、老青衣、孤摳等,還有任小官職的司錄、錄事參軍或一些高官的家眷。
當然也有非常頂級的媒人,如虢國夫人楊玉瑤。
王孫們成親,一般都由虢國夫人牽線搭橋,從而獲得萬計的利益。
李適之所請的媒人爲陳九娘,以“言辯機巧”而得名,在她的口下,能將男方說得天花亂墜,讓人浮想爲人中龍鳳。
包括李林甫的兒女、李琅的婚禮,都由陳九娘完成。
當陳九娘得知是爲小相公說媒後,興高采烈地同意。
她當然知道李瑄權傾朝野,什麼變法之事,他纔不關心呢!
哪怕不給錢,她也要奔跑這次姻緣,因爲這能討好李瑄,完成此上婚,也會成她的里程碑。
在陳九娘看來,李家向裴家說媒,天水王擇郡王妃,沒有哪個女子會拒絕。
林九娘出發前往的宜壽後,李瑄搬遷到道政坊的天水王府。
歇山式的主體建築,周圍的建築也是瓊樓玉宇,古香古色。
天水王府是道政坊最大的府邸,和宋國公府的九進院落不同,光儀門就有數重。
共分爲主院、前院、後院、後花園,總的來說比宋國公府大最少五倍。
其中主院有正堂、內廳、畫廊、閣樓,等數十間主客房屋。
前院爲奴僕、親衛的住所,其他還有馬廄、各類庫房、普通的傳舍、練武場等。
後院爲婢女的住所,以及一些糧庫、其他倉庫。
住院與後院之間,是後花園。
整個花園佔據天水王府的將近一半,非常龐大。
其內有一畝大小的池塘。
池塘東面有一個亭子,亭子旁還有一株有些年份的老梨樹,周圍有諸多石凳石桌,較爲寬敞,適合聚會。
池塘的西面有一片竹林。
池塘南面是一座二層小樓,一處秀麗的假山。
池塘北面是一堆花樹。
而且後花園還有錯落有致的花圃,種植有牡丹、芍藥、紫薇、蘭花、菊花等數十種花卉。
池塘中還有荷花、水仙。
這些襯托得後花園雅緻清幽。
十分巧的是,在李瑄住進天水王府的第二天。
王難得派人護送長離和李瑄在湟水的奴婢、歌姬來到長安。
李隆基賞賜李瑄的衆多金銀珠寶、漆器、玉器也被帶來。
那些錢和絹,被李瑄賞賜給戰死的親衛家屬。
李瑄派人將他們接入天水王府。
依舊是讓沈籍成爲天水王府的管事,管理府庫、金錢,以及府中的用度。
原本王府人手不足,這些人充實王府,正好可以維持王府。
而羅興、薛錯、車光倩、渾瑊等親衛,他們已經不在軍職,相當於李瑄的私部。
當然,這也是皇帝認同的。
畢竟李瑄的敵人太多,天下豪強誰都想捅李瑄一刀,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車光倩和渾瑊年紀還小,屬於懵懂的年紀,不着急上陣立功。
李瑄也正好教育他們,端正他們的思想。
雖然已身居高位,時常上朝。
但他總會抽時間,和親衛們一起練習武藝。
特別是休朝的時候,李瑄的武藝不會荒廢。
相反,李瑄覺得他隨着年齡增長,力氣變得越來越大。
這段時間,李瑄分不清自己,不過他期待自己能回到戰場上,金戈鐵馬。
“長離,一路辛苦了,以後你就住在你中院吧!”
李瑄再次看到長離後,向她說道。
現在整個中院,只有李瑄和霜兒居住。
在習性方面,霜兒不如長離了解。
“多謝……相公!”
長離向李瑄盈盈一禮,改變以往的稱呼。
她們因爲積雪耽擱,一月下旬才啓程到長安。
一路諸多不方便,使長離略顯疲憊。
玉顏嬌弱的模樣,我見猶憐。再次回到長安,她心中五味陳雜,這裡是她傷心地。
她更喜歡邊塞的寧靜。
然而李瑄所在的地方,又一切如春暖花開一般。
趁她顏色還在,想要侍奉李瑄。
不過李瑄給霜兒和長離分工明確,霜兒負責李瑄筆墨之事,爲李瑄整理書籍,霜兒識字,那些書信、案文都由她管理。
還有一些事情和交往人情,幫助李瑄記錄下來,在李瑄忘記的時候,提醒李瑄。
長離則負責爲李瑄整理髮冠、衣食住行,她還負責教導李瑄樂和曲,另外李瑄的詩詞,都有長離保管。
這些只要能處理好,可以節省李瑄不少時間。
長離和霜兒,經過李瑄的介紹,也算互相認識。
霜兒羨慕長離這麼漂亮有魅力,怪不得相公不要她呢。
而長離則羨慕霜兒從小就能跟在相公身邊,見證相公的一切。
她們小時候都爲官宦人家,因父親犯罪而爲奴婢,同病相憐下,還算合得來。
當日,一些支持他變法的大臣,和李瑄原來的老部下,來到天水王府。
李瑄邀他們到王府後花園的亭子前的石桌空地坐下,李瑄位於正中。
“清臣,常平新兵招募的如何?”
李瑄令婢女上茶後,向顏真卿詢問道。
顏真卿現在是吏部考功司郎中,兼任常平新法大使判官,他自年前到長安後,近四個月的時間,都在京兆一帶招募良家子爲常平新軍。
由廖崢嶸輔助。
李瑄以軍功爲由,舉薦廖崢嶸爲京兆的果毅都尉,授散爵昭武校尉。
正六品上的品秩。
廖崢嶸曾單人獨劍,取吐蕃金字告身將領,又隨李瑄南征北戰,屢立軍功,得以封官。
這些常平新兵招募以後,統一由廖崢嶸培訓。
培訓內容按照李瑄發的冊子,忠於朝廷,恪盡職守,關護百姓,以及一些深層次思想。
其中還有一批遊俠,等培訓完成,就會派遣往天下郡縣。
從天下郡縣的郡兵、縣卒中,補一批進來,再從地方招募一批。
李瑄會先任命廖崢嶸爲常青新兵河南道萬總。
等廖崢嶸履歷上來後,再任命他爲常平新兵指揮使。
現許多思想不適合傳達給常平新兵,還得等時機成熟以後。
李瑄讓廖崢嶸趁此先機,多拉攏一些親信。
李瑄還上書從隴右、河西,調遣一千名願意來的精兵、隊頭、副隊頭、押官、衙將等,加入常平新軍。
這些都跟着李瑄征戰沙場,他們到地方以後,最少會升職爲百總。
李瑄早已制定好常平新軍的官階。
最高爲常平新軍指揮使,加五品職事官、散官。
道的統領爲萬總,加七品以上職事官、散官。
郡的統領爲千總,加九品以上職事官、散官。
縣的統領爲百總,流外官。但通過考覈可以晉級爲朝廷命官。
這種品級,看似是一個不起眼的“府衙”。
畢竟指揮使也才五品。在長安東市馬車內隨便揪出一個,可能就是五品官。
但仔細看,常平新兵的架構龐大,明確。
且獨立於地方衙門之外。
品秩如此低,人們會以爲它就是幫朝廷收債的執法部門。
但思想一換,搖身一變,它可能就會變得讓人聞風喪膽。
李瑄先將這些框架佈置,以鐵血老兵和遊俠爲根基。
等待時機!
在李瑄的號召下,一些河隴兵卒願意回到自己家鄉充當百總。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也算是一種榮歸故里。
同時,河隴軍中離開大量隊頭、押官,還有十幾個被李瑄物色爲萬總的衙將。
使更多跟隨過李瑄的老兵能晉升。
雖然李瑄已經不掌握兵權,但士兵一直懷念李瑄,這種影響力無處不在。
不要說王難得是李瑄親手提拔,就算重新換一個節度使,也不敢隨意罷免將領,消除李瑄的影響。
因爲李瑄還在相位上,有辦法去整邊地的元帥。
“回相公,常平新軍已募有一萬五千餘卒。”
顏真卿向李瑄回答道。
跟隨李瑄,使顏真卿踏入朝堂。曾經李瑄對顏真卿說過“君子豹變”,說過“要像商鞅一樣車裂而死,像李悝一樣自殺而亡”,可見當時就有變法之心。
深受李瑄影響的顏真卿,感覺熱血沸騰,像是回到少年的時候。
他們不當李悝和商鞅,一定可以變法成功,流芳百世。
“快了,再招募五千,就可以分至諸郡縣。”
李瑄點頭。
這幾個月來,由於地方官吏畏懼李瑄的命令,對豪強大族進行壓制。
豪強大族只是損失一點錢糧,一些土地,不敢拼命。
李瑄已經讓諸郡、縣官吏,將他們所管轄的糧食、錢財統計上報。
然後制定命令,郡縣的多少糧食,錢財,可用以常平新法。
“如今陳留、濟北等六郡雪災雖解,但依然有許多百姓,無家可歸。作爲天下遷民大使,遷河南、河北百姓,以解內地土地之矛盾,充實邊境。現已經湊夠車輛過萬,隴右牧監臨時抽調的馬匹,也到達長安。”
“劉郎中,岑大夫,你們要先一步遷徙雪災之地,那裡一定有許多百姓願意到青海和九曲。你們謹記我的吩咐,就,在遷徙百姓的時候,要慎而又慎。我會令洛陽出兵三千跟隨你們。你們要明察暗訪,任何阻礙、破壞移民的豪強,格殺勿論!”
李瑄又轉向岑參和劉單,他們都是天下遷民大使的判官。
岑參的職事官爲諫議大夫,兼侍御史。
劉單的職事官爲工部郎中,兼殿中侍御史。
讓他們兼任御史,就是爲加重權威,震懾所去之地的百姓。
因爲李瑄能猜測出,一定會有豪強大族,阻礙鄉里的百姓,去報名移民。
他們會抱着僥倖心理,認爲御史不可能到達所有鄉里。
這時候就要暗中派遣探子下鄉里調查。
處死一部分豪強,殺雞儆猴。
之所以讓劉單和岑參做這件事情,是因爲他們跟隨李瑄多次上戰場,多見殺戮。
關鍵時刻,能下得了狠手。
如果王昌齡、杜甫這種出馬,不一定能震住豪強。
“遵命!”
岑參和劉單齊聲說道。
“李大夫,從明日起,你率人監察地方,看諸郡縣慈幼堂使的進程。到天寶八載之前,如果哪一郡還未落成慈幼堂,你立刻向我上稟。我們計劃在五年內,天下每一縣,都有官辦慈幼堂,使被遺棄的嬰兒,先天殘疾的孩子能在慈幼堂中生活。地方必須爲慈幼堂分配一定數量的永業田。”
李瑄向善贊大夫兼監察御史李希言吩咐道。
“遵命!”
李希言拱手道,他也是宗室。曾在李瑄麾下任推官、掌書記。
慈幼堂,是李瑄頒佈策令中,最沒有爭議的事情。
哪怕是有些權貴、官吏覺得大費周章,也不敢說三道四。
這是在貫徹仁與德。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這種澤被蒼生的境界,使無數文人認爲李瑄心懷仁德。
甚至還有文人與李瑄交談後,想自薦入慈幼堂。
李瑄決定,若能把慈幼堂管理好,讓嬰兒茁壯成長,懂得道理,也是可以成爲地方官吏的。
有這樣耐心的文人,再不濟也可以治理一縣。
等全面落實慈幼堂後,李瑄會考慮這樣的制度。
“呂御史,糾婚之事,不宜強改,要徐徐引導。只懲處那些十五歲以下就結婚的女子的家人。十五歲到十八歲結婚的百姓,分別罰其家資百分之五、百分之三、百分之一。”
李瑄向內給事兼監察御史呂諲吩咐道。
糾婚是最難的一條,窮山惡水的地方,一時間很難改正。
只能通過處罰,讓其他家庭重視。
這種處罰因人而異,必須論資產的百分比。
否則就是給權貴們開綠燈,他們不過繳納九牛一毛的錢,就可以納一些少女爲妾。
李瑄不想處罰百姓,但又不能不罰,否則策令就是一紙空談。
其他關於加強孕婦素質的事宜,李瑄指派一名親信負責。
需要先在郡縣培養一大批穩婆。
李瑄已經吩咐工匠,試着製造產鉗。
孕婦難產是經常發生的,且往往一屍兩命,產鉗可以在關鍵時刻,救孕婦和嬰兒性命。
這個時代沒有不鏽鋼,產鉗出現以後的養護是非常大的問題。
在有備無患的情況下,一定要經過高溫殺菌。
這些都需要系統性地去培訓,將來是每個穩婆的基礎操作。
“相公,您的新法大公無私,善於天下蒼生,下官敬佩,也一定會全力支持。可是下官不明白,您作爲天下的表率,爲何會縱容聖人呢?”
李瑄與諸臣交談一些開啓新法的事宜後,新任吏部侍郎趙奉章起身向李瑄說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趙奉章。
“我何時縱容聖人?”
李瑄向趙奉章反問。他知道趙奉章是狠角色,想方設法地彈劾李林甫,上書諫聖人。
歷史上的趙奉章被李林甫逮住,隨便找一個理由活活打死。
在李林甫權傾朝野的情況下,在李林甫派羅希奭從青州一路殺到嶺南的背景下,只是太守的趙奉章卻頻繁彈劾李林甫,可見趙奉章性情剛烈,不委曲求全。
在某些事情上,他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
“聖人如今有荒廢朝政的跡象,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次次有相公。而相公又多與聖人馬球、鬥雞、打獵,這還不是縱容嗎。相公您是宗室宰相,應該如箕子、微子一樣,全力勸諫聖人,否則就是殷鑑不遠。”
趙奉章趁此在李瑄的王府,將此事說出。而且用的典故也十分誇張。
如果當着李隆基的面,李隆基必定勃然大怒。
“連我們這些官吏乞骸骨後都能頤養天年。聖人創造盛世,今享受天倫之樂不是應該的嗎?臣子要做的事情,是解百姓之倒懸,使百姓脫離水火,豐衣足食,人人安居。”
李瑄避開趙奉章的話,沉聲回答。
這裡楊釗也在場,這二五仔搞不好將趙奉章的話,告訴聖人。
所以李瑄在“糾正”趙奉章。
“相公,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啊……”
趙奉章還想說什麼,卻被李瑄打斷:“不要在爭論這些了,難道像堯舜那樣惡衣菲食,纔算是聖君嗎?只要國家強盛,聖人所耗,不值一提。昔日管仲、晏子披露國君的過失,追求死後留名後世,我覺得能臣不該幹這種事。”
“治理天下,以人爲本,欲令天下安樂,唯有郡守、縣令。趙侍郎是吏部侍郎,如果做好選拔官吏、考覈的官吏的事情,比這些更有意義。”
李瑄的話語非常含蓄,語氣中包含着對趙奉章的訓斥。
勸諫李隆基沒有任何意義,反而會讓李隆基厭惡。
監察吏治,纔是吏部該乾的事情。
一個縣的縣令清廉、有能力,地方百姓纔會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