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二年,一件驚天大案爆出,劉文靜謀反了。
事情起因源於劉文靜府的一個小妾,她失寵於丈夫,鬱鬱寡歡,因愛生恨,向自己的孃家兄長說劉文靜近日在府邸中被髮銜刀,行厭勝之法。
所謂厭勝之法,則是一種害人的巫術,是用法術詛咒以達到制服所厭惡的人或鬼怪。小妾舉報說劉文靜想要用巫術害皇帝,意圖謀反。
李淵知道後,立刻將劉文靜關押起來,遣裴寂、蕭瑀問狀。劉文靜一下獄,秦王府諸人都慌了。李世民不明白,父親爲何會聽信小人之言,竟然真將劉文靜給拘押了起來。
長孫無忌也得到了消息,連夜去秦王府,和李世民商量如何救人。李世民氣憤道:“我要進宮面聖,向父皇言明事實,肇仁兄不可能造反的。”
“你我都知劉先生不會謀反,可是他的那個小妾說的有模有樣,而且我也打聽了,劉府最近確實請了巫師作法。”
李世民氣道:“他請巫師幹什麼?”
“據說是府中發生妖祟之事,驅驅邪而已。”長孫無忌說道,“秦王,現在人證物證都在,情況不妙啊。”
“驅邪而已,又有什麼。”李世民說道,“我去向父親闡明,一場誤會罷了。”
“秦王啊,你想的太簡單了。”長孫無忌畢竟長李世民很多歲,他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這是有人在陷害劉先生呢。”
李世民大驚,“怎麼可能,是何人陷害?”
長孫無忌低聲道:“聽說不久前,劉先生喝醉酒,提着刀說要去殺裴大人。現在陛下又讓裴大人主審,恐怕劉先生是凶多吉少了。”
“你是說裴叔乾的?”李世民驚奇道,“不可能吧。裴叔和肇仁兄在太原時就輔佐我李家,當時兩人相處甚歡。”
“可是秦王,你沒發現最近朝堂之上,裴大人和劉先生經常起爭執嗎?”
李世民確實發現了,不過他只是單純以爲是政見之爭。李世民雖然打仗很厲害,兵馬讀的很熟,但是他在隋朝時從沒有入仕,沒有見過黨爭之禍。如今經長孫無忌的提醒,他才恍然大悟。
“難不成,是裴寂心懷怨恨,設計陷害的?”李世民舉一反三,推測道。
長孫無忌道:“這不是沒有可能。如果背後的主謀真是裴寂,那劉先生這回是九死一生了。”
“不,父親不會信的,我得去找父親好好談談。”李世民將唯一的希望寄託在了李淵身上,可是他並不知道,李淵其實也是幕後黑手之一。
李世民匆匆進宮,求見聖上。對於兒子的到來,李淵絲毫沒有感到意外。李世民進來直言道:“父皇,劉大人沒有謀反,他冤枉啊。”
“這件事已經交給裴寂和蕭瑀審問了。”李淵說道,“相信不久,真相便會大白於天下。”
“可是,父皇……”李世民面露難色,“裴大人和劉文靜常有政見之爭,父親派他去審問……”
李淵明白李世民想說什麼,他笑道:“哈哈哈,二郎多慮了,你裴叔叔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天色已晚,你且安心歇息去吧。”
“父皇……”李世民還想再求求情,可是被李淵打斷道:“朕知道劉文靜有擁立之功,對他心存感激。放心,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心懷歹意之人。”
李世民聽到李淵這麼一說,懸着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下去了。可是他並不知道,李淵的話重點在最後一句。李淵的心中已然認定,劉文靜是心懷歹意之人了。
監獄這種地方,劉文靜不是第一次來了。他看着熟悉的鐐銬,走過陰暗的長廊,終於來到了審案的地方。劉文靜的老朋友裴寂,正坐在主審官的位置上,等着他呢。然而這對老友相見,卻分外眼紅,兩個人都冷冰冰地、惡狠狠地盯着對方,彷彿兩條餓狼,隨時準備朝敵人發起進攻。
蕭瑀雖然置身事外,但還是體會到了他們二人之間不死不休的殺氣,他擦擦冷汗,急忙低下頭,不再多看。裴寂咳嗽了一聲,厲聲問道:“大膽劉文靜,竟敢謀反。”
“我沒有謀反。”劉文靜高聲辯解道。
“沒有?”裴寂輕蔑一笑,“你的小妾已然招供,你在府中大行厭勝之術,意圖詛咒陛下。這還不是謀反嗎?”
“我只不過是驅邪,沒有詛咒任何人。”劉文靜說道。
“狡辯。”裴寂早有一堆反駁的話等着他呢,“自從陛下登基後,你一直對陛下心懷不滿。我聽說,你曾經口出怨言,說陛下對你不公?”
劉文靜沉默不語,不用猜便知,裴寂肯定知曉了那日他對弟弟說的話了。現在自己落在了裴寂手中,怕是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劉文靜,何必再耗下去呢。”裴寂笑道,“你就簽字畫押了吧。”
“我要見陛下。”劉文靜最後說道。
“陛下沒空見你。”
“我好歹也是開國功臣,陛下如此倉促殺我,何高皇帝何異?陛下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你……”裴寂就知道,劉文靜這張利嘴不好對付,可是他說的沒錯,陛下不能這樣草草定下謀反的大罪。
李淵最終還是召劉文靜入宮,見了他一面,畢竟李淵和劉文靜也曾共患難過。劉文靜爲了他李家奪取天下,立下過汗馬功勞。李淵不是薄情之人,要不是爲了兒子,他不會採用這樣的方式,逼死大唐的功臣。
劉文靜拖着鎖鏈,一步步走入大殿。李淵坐在皇帝寶座上,心中感慨萬千。在他身邊站在的是李建成、李世民、裴寂、李綱、蕭瑀等人。他們或同情,或焦慮,或厭惡地看着劉文靜,每個人心中都感受不一。
劉文靜跪在堂下,坦然道:“起義之初,忝爲司馬,計與長史位望略同;今寂爲僕射,據甲第,臣官賞不異衆人,東西征討,家口無託,實有觖望之心。因醉或有怨言,不能自保。”
李淵謂羣臣曰:“文靜此言,反明白矣。”
李綱、蕭瑀皆明其非反,李建成沒有表態。李世民對父皇說道:“文靜義旗初起,先定非常之策,始告寂知;及平京城,任遇懸隔,止以文靜爲觖望,非敢謀反,極佑助之。”
李淵冷眼旁觀,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在給劉文靜求情,可見劉文靜影響力之深遠。而劉文靜仗着自己身後站着李世民,在堂下表情輕鬆,桀驁不馴。
“裴監,你認爲呢?”李淵開口問道。
裴寂和劉文靜現在是死對頭了,自然不會說什麼好話。他出列說道:“文靜才略,實冠時人,性復粗險,忿不思難,醜言悖逆,其狀已彰。當今天下未定,外有勍敵,今若赦之,必貽後患。”
“裴寂,你胡說……”李世民大怒,剛想要罵人,卻被李綱、蕭瑀二人攔住了。
李綱、蕭瑀擦擦額頭,秦王真是太沖動了,在陛下面前就敢大罵陛下的寵臣啊。李淵皺着眉頭看着李世民,竟然直呼裴寂大名,連李淵都只稱呼裴寂爲“裴監”,而裴寂畢竟是李世民的長輩,他竟然目無尊長,如此沒大沒小。
“二郎。”李淵淡淡地瞪了他一眼,而後對羣臣道,“將劉文靜押入大牢,擇日處斬,並抄沒其家產。”
“父親!”李世民大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那天晚上,李淵不是這樣說的。李世民這才緩過神來,自己被父親給騙了。
“哈哈哈哈!”突然,劉文靜在殿中大笑出聲,他笑着看向李世民,“二公子,不必了。高鳥逝,良弓藏,故不虛也。”
李淵皺皺眉頭,揮手讓人將劉文靜拖下去。劉文靜一直在大笑,高聲重複着,“高鳥逝,良弓藏!高鳥逝,良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