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對唐軍是真心感謝,要不是他們,哪有翻身作主的機會。
這次的翻身,不僅僅是他們一代人的翻身,而是世世代代翻身,從此以後,他們的後人不用再做奴隸,不用再爲奴隸主做牛做馬,不再是工具,而是真正的人。
是以,他們對唐軍的感激難以言說,就是用光三江四海之水研墨也不能道盡。
他們收拾了奴隸主之後,就把牛羊駿馬、金銀珠寶收攏,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報答唐軍,趕着牛羊駿馬,帶着金銀珠寶前來,衝唐軍叩頭:“謝謝唐軍!唐軍是我們的恩人吶!”
“唐軍,這些牛羊駿馬還請收下。”
也不管唐軍同意不同意,先放下再說。
如此感激唐軍的奴隸多不勝數,只一會兒功夫,就有數萬牛羊駿馬,再過一會兒,這數字就暴增到十幾萬,又過一陣增加到數十萬,然後就是百萬,數百萬……
李晟一邊指揮龍武軍與吐蕃禁軍大戰,一邊打量郭子儀,想看郭子儀要如何搶。眼下,他算是明白過了,不由得大聲讚歎:“郭無敵啊郭無敵,你實在是太會搶了。如此搶法,自己不出力,卻有着說不完的好處。嗯,這裡的牛羊駿馬,至少會有一半歸我們了。另一半嘛,就是苦難的兄弟姐妹們的。”
紅光滿面,興奮不已,聲音有些尖細:“一半的牛羊駿馬,那是好幾千萬吧?糧草不用愁了,吃上三兩年不是問題。”
邏些聚集的牛羊駿馬多不勝數,不要說掌握一半,就是掌握三兩成,也是一個龐大的數字,足夠唐軍支用好長時間。
“糧草不是問題,吐蕃就必破無疑!”李晟幾乎是唱出來的:“太多了!太多了!”
說得一點不錯。唐軍眼下最大的困難就是糧草,若是解決了這問題,就沒有了任何顧忌,到那時。吐蕃非破不可。
不少龍武軍兵士發現了此事,大是振奮,砍殺起來更加兇猛。
與唐軍的歡天喜地大爲不同的是,墀德祖贊看在眼裡,驚在心頭,大聲下令:“快,制止奴隸作亂!快!”
他非常清楚。郭子儀這一招太狠了,打在了吐蕃的要害上。吐蕃是奴隸制度,若是沒有了奴隸,還能叫奴隸制度?吐蕃政權的基礎就被破壞了,吐蕃要不滅亡都不成。
一定要把這種危機消滅在萌芽狀態。
墀德祖贊當機立斷,把與唐軍作戰之事並給大論指揮,他親自率領一隊吐蕃軍隊,開始彈壓奴隸暴動。
“卑賤的奴隸。你們膽敢造反?”
“造反者,死!”
在墀德祖讚的指揮下,吐蕃軍隊大聲吼叫。手中的彎刀對着奴隸就砍了下去。奴隸哪是對手,死傷不少,慘叫聲響成一片。
在他的雷霆手段之下,正在暴動的奴隸被打懵了,個個呆若木雞,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此良機,郭子儀哪會放過,大聲吼道:“苦難的兄弟姐妹們:拿起你們的武器,捍你們的自由身!爲了你們的子孫後代,與可惡可恨的論決一死戰!”
龍武軍跟着郭子儀大吼。一時間,聲音如同雷霆,遠遠的傳了開去。
奴隸處於驚慌中,無所措手足,乍聞此言,無異於黑暗中的人看見了光明。大是贊成此言,有武器的用武器,沒有武器的就拳頭、牙齒、冰雪,對着吐蕃軍隊就開打。
“捍衛自由身!”
“爲了子孫後代!”
這兩件事是奴隸祖祖輩輩都在爭取,都在努力的大事,好不容易成真,眼看着就要被墀德祖贊破滅希望,誰能不怒?
此時此刻的奴隸,願爲這兩件事獻出生命,絕不會皺一下眉頭,一往無前,極是豪邁。
奴隸沒有訓練,沒有武器,沒有盔甲,更沒有統一的指軍,是各自爲戰,與武裝到牙齒的吐蕃軍隊沒有可比性,他們衝上去就是送死,被吐蕃軍隊象收割稻草一般無情的收割,成片成片的倒下。
然而,奴隸義無反顧,沒有人後退,前赴後繼,前面的死了,後了的又衝了上去。
這一開殺,無異於又一次引爆了混亂。先是年青力壯的奴隸在衝殺,到後來不分男女老幼,只能跑得動的奴隸,都在衝殺。
一時間,只見白髮蒼蒼的老人,走路搖搖晃晃的童子,吶喊着,一臉的氣憤,對着吐蕃軍隊衝了上去。他們手裡沒有武器,唯一能動用的就是他們的拳頭,儘管他們的拳頭很枯瘦,但那種氣勢卻是讓人震驚。
郭子儀看在眼裡,牙齒咬得格格響,很想率領唐軍前去增援,然而卻是不可能的。因爲龍武軍是趕到的第一批唐軍,眼下才有第二批唐軍趕到,總數不過三兩萬人。
而集中在邏些城下的吐蕃軍隊足有五十萬,唐軍不可能給奴隸強有力的支援,郭子儀是空自嘆息:“苦難的兄弟姐妹們:你們放心,我們會爲你們報仇!”
“該死!”李晟衝殺中看見奴隸與吐蕃軍隊展開了殊死搏殺,看着成片成片倒下的奴隸,一顆心差點從胸腔裡蹦出來。
儘管他出生入死,征戰沙場一生,見過的慘烈場面很多,如此慘烈的場面卻是平生第一遭見到,不由得大是氣憤,仰天一聲咆哮:“苦難的兄弟姐妹們,我們會爲你們報仇!”
他很想率軍去增援奴隸,可是,他非常清楚,眼下他做不到。
龍武軍和緊隨而來的唐軍被吐蕃軍隊纏住了,分身乏術,這隻能是個願望。
“苦難的兄弟姐妹們,我們會爲你們報仇!”大戰中的唐軍也發現了奴隸被屠殺的一幕,氣憤難抑,大聲怒吼,氣衝頂門,砍殺更加兇猛。
眼下的唐軍只能給奴隸一個承諾,奴隸聽在耳裡,心裡暖暖的,還是唐軍好啊,不僅給他們自由,讓他們擁有財產,讓他們不再受欺負,更要爲他們報仇。
作爲奴隸,不過是奴隸主的工具,如同塵埃,他們活着就是多了一粒灰塵,他們死了就是少一粒灰塵,誰也不會注意他們,誰也不會同情他們。
唐軍的一個承諾,讓他們無比振奮,無不是大吼:“唐軍會爲我們報仇!唐軍會爲我們報仇!”
衝殺起來更加勇猛,紅着雙眼,揮着拳頭,對着吐蕃軍隊衝了過去。
這次,奴隸們的打法更加兇狠,讓人觸目驚心,即使他們死了,也要死死抱着吐蕃兵士,或是咬上一口,或是抓一下,或是吐口水……用他們能用的一切辦法與吐蕃軍隊死戰。
“這個……”墀德祖贊看在眼裡,直吸涼氣,臉上變色。
奴隸的戰力並不強,與吐蕃軍隊相比,可以忽略不計,然而,他們的決絕卻是讓人震憾。儘管墀德祖贊征戰一生,經歷的大風大浪多不勝數,如此震憾的事兒卻是平生頭一遭見到,一顆心怦怦直跳。
“不能殺,不能殺,不能再殺了。”墀德祖贊在心裡不住告誡自己,一咬牙,大聲下令:“奴隸聽着:放下武器,大吐蕃不追究你們的罪過!你們殘殺論,搶劫牛羊之罪,一概不問。”
如此說話,無異是在讓步了。
墀德祖贊是贊普,也是最大的奴隸主,他對奴隸制度的擁護是最爲堅定的,要他作出讓步,那是不可能的。可眼下這種情況,他不得不退讓。
若是再殺下去的話,奴隸會死傷慘重,儘管這是不爲人重視如同塵埃的奴隸,若是沒有了奴隸還是吐蕃麼?這會動搖吐蕃的基礎。
再者奴隸與吐蕃軍隊糾纏在一起,讓他脫不開身,無法對付唐軍。他很清楚,眼下趕到的不過是唐軍的前鋒,唐軍的主力趕到的話,一切都晚了。是以,要先解決唐軍纔是正理。
如此退讓,在吐蕃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一次,可以說是對奴隸的天大恩德。
然而,奴隸堅決拒絕:“休想!”
就只有兩個字,卻是沖天而起,透着堅決,讓人不敢有絲毫懷疑。
“殺殺殺!把這些卑賤的奴隸殺光!”身邊的大臣大聲吼叫。
大臣都是大奴隸主,奴隸造反是他們的大忌,觸動了他們的根本利益,恨不得把奴隸殺回娘肚子。
“閉嘴!”墀德祖贊很清楚,這無異於火上澆油,衝大臣一聲咆哮,大臣一個哆嗦,再也不敢說話了。
“小論,你說眼下該當如何才能平息此亂?”墀德祖贊念頭連轉,卻是沒有任何辦法平息這暴動,不得不問小論。
小論無力的搖搖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真沒辦法?”墀德祖贊一顆心直往下沉,卻是不死心,大聲問道。
“贊普,若是在開戰之前,下旨釋放奴隸,事情或有可爲,眼下卻是沒有一點用處。”小論痛苦的搖搖頭。
墀德祖贊閉上眼睛,不斷吸氣,平復一下心神,道:“我何嘗不知?就算我下旨釋放奴隸,對大吐蕃也沒有多大用處。奴隸佔了一半,論佔一半,釋放了奴隸,論就不會再擁戴本贊普,得到一半,丟掉一半,實力並沒有增長。”
的確是這樣,他若是下旨釋放奴隸,固然得到奴隸的支持,卻是失去了奴隸主的支持,他是左右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