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江湖
長孫凜此時感到有些尷尬,儘管上次的事件在意識上他不是操刀人。但他倒想開了,既然霸佔了此人的身體,享受着此人的待遇,自然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儘管那輕薄男子言語中似乎和自己有幾分交情,他卻不管那麼多,反正現在百口莫辯,他一個箭步竄上去,給對方臉上就是一頓老拳。
輕薄男子立刻疼的呲牙咧嘴,惱羞成怒地反攻欲報復。他那花拳繡腿哪裡敵得過長孫凜,盛怒之下長孫凜一個砂腿,把對方硬生生地從封閉的一側踢了出去,只聽見噼啪的聲音,上等的紅木製成的廂板分裂成幾塊,那廝已是飛了出去。這唐代的城市建設還是相當落後的,即使是在城內大多地方都是泥土地,如換成現代的水泥地,那淫賊可是有得受的。儘管如此,那廝還是慘叫了一聲,貌似傷得不輕。長孫凜拍了拍手,轉身走下馬車正欲給那無恥之徒加上幾腳。
“什麼人?!快快出來受死!”只聽見外面一聲暴喝,如雷般的聲音表明主人功力之深厚。方善婷搖了搖昏迷中的小丫鬟,還是無法弄醒。她猶豫了一會,便跟着長孫凜後面下了馬車。
長孫凜轉出馬車,看到那淫賊旁立着一中年男子,一身武林人士的打扮。只見對方揮手抱拳說道:“在下乃是天鷹堡樑雄,閣下報出名萬,何以出手傷我侄兒。”看來此人在江湖上是有頭有臉之人,不顧地下酒色之徒嚷嚷着報仇,先是按照江湖規矩報上名號。
原來這樑雄乃是江湖第一大門派天鷹堡的堡主,那淫賊乃是左武衛大將軍劉德裕的兒子劉輔。這左武衛大將軍可是手握重兵的實權人物,戰功凜凜的秦叔寶也擔任過這一職位,名將蘇定方也曾獲此職。這老子威風兒子未必厲害,劉輔年方十三便逛青樓,在長安城出了名的酒色之徒。他早就對方家美麗的女兒垂涎已久,卻忌於對方侯爺府的身份,只能懶蛤蟆想吃天鵝肉乾瞪眼。而方善婷出事後,方家偃旗息鼓的態度讓他色膽包天,求得府中做客的樑雄幫助,找着這機會想吃上天鵝肉。
“樑叔,你跟他客氣什麼,這廝就是那長孫家三兒。”長孫凜還沒開口,地上的淫賊也不顧自己傷痛,咬牙切齒的說道。到手的肥肉飛了,還被痛打了一頓,他平常仗着自己老子權勢,只有欺負別人的份,哪遭受過此等罪。
長孫凜一時感到新鮮,也學着對方抱拳一揮。他對唐朝的瞭解僅限於歷史人物,這還是來到唐朝第一次碰到的武林中人。聽聲音對方似乎是武林高手,不知自己的武功在這裡算得上什麼,能找個對手來一場暢快淋漓的較量也不錯。唉,真是高手寂寞啊,從未使出自己武功的長孫凜無恥地想着。
長孫凜不瞭解江湖,並不意味着其他人不知道。在一旁默默站立的方善婷卻是悄悄地扯了扯長孫凜的衣角,細聲地告訴他對手的來歷。方善婷從小到大從未出過遠門,甚是羨慕慕容無雙行走江湖的經歷。常纏着無雙姐姐給她敘述江湖之事。
三十年前,這武林中武功最厲害的要數三聖三邪。三邪當中的血影神魔以心黑手辣,身法快捷如電著稱。他本名莫降,武功高絕,行蹤詭異,平日爲惡作案,從來無人得見他的真面目,之多見到一縷血紅的人影,所以被成爲血影神魔。此人在江湖上騷擾多年,所殺之人不分正邪。江湖上大小門派費盡心力,不要說消除他,極少數知道他本來面目的,也莫不噤若寒蟬,生怕遭來滅門慘禍。後來一自稱乃是血影神魔徒弟的後輩站出來,聲稱無法忍耐師傅生靈塗炭,願意大義滅親,助武林中人對付血影神魔。此人便是現在的天鷹神君樑雄,在他的鼎力相助下,血影神魔最終自盡於襄崖山前。
樑雄也因此聲名大振,他所創立的天鷹堡在三十年時間迅速成爲江湖上的幾大勢力之一。樑雄平日也甚注意維護自己名聲,在江湖中名望甚巨,三聖三邪中剩餘的幾位已是死的死,隱的隱,退的退,多年未出江湖。因此在江湖上能與天鷹堡抗衡的也只有武林聖地劍門和四大山莊。劍門乃是三聖中的情劍聖手所創,每五年會有一名弟子出山行走江湖維持正義,雖然弟子稀少,卻不曾遇對手,在武林中人心裡劍門弟子即等同於武林第一高手。而四大山莊全是屹立江湖百年的名門正派,旗下全是家族中人,四大山莊之間也都互相聯姻。雖然沒有天鷹堡那般招賢納士,人才濟濟,憑着多年所積累的敵國的財富和牢固的根基,在江湖上也是威風八面的。
方善婷也曾好奇的詢問過慕容無雙武功高低的情況,慕容無雙的原話是這樣的:“三聖三邪以情劍聖手武功略高,其餘各有千秋,而血影神魔在樑雄和數十位武林高手的圍攻下,抵抗數時辰才因體力盡退含恨自盡。劍門弟子也側面說明了情劍聖手武功之高。可以說傳言非虛假誇大,這三聖三邪乃神級人物。而自己如是和樑雄對打,相信三十招以內必敗。她是用自己的父親做間接參照,而樑雄曾與上任劍門弟子酣戰數百招,最後以二招惜敗。”方善婷不禁咋舌,在她心裡,這無雙姐姐平日裡飛來飛去的,已是何等了得,面對樑雄卻是不堪一擊。其實她並不知道,慕容無雙在年輕一輩已是難逢對手的,只是樑雄得了血影神魔的衣鉢,浸淫江湖數十年,既是她父親也略遜一籌。由此,方善婷也就記住了樑雄的名字。
“你還是趕緊走吧,此人可不是普通人,既是在江湖上也是難逢對手。”方善婷眼神裡帶有幾分恐懼,不知是爲自己擔心,還是爲身邊的男子擔心。
長孫凜微微笑了笑,拍了拍揪着自己衣角的小手,溫和地告訴她不要怕,一切有他。他俊逸的臉上無所畏懼,方善婷嬌柔的身子停止了顫抖,……她的心在顫抖。
方善婷的目光更爲柔和,似乎做出什麼決定般,她緊抿着香脣,臉上帶有毅然的堅韌,和長孫凜並排站着,揪着男子衣角的小手沒有放開,反而更爲用力。
以樑雄的功力自然知道對方是在說自己,他嘴角微微向上牽,難抑得意之色。已從疼痛中緩過來的劉輔已艱難地站了起來,他看對面兩人動作極爲親密,嫉妒之心涌出,便恨聲說道:“樑叔,快,把那小子給殺掉,只要我們手腳乾淨,這長孫府的人怕是以爲又是慕容家的人所爲。
而此時竇鳳、竇仁和孫二已經騎馬接近,聽到有人要殺害自己的寶貝兒子,豈有容忍之理,放馬往前衝上前怒斥。
愛子心切的母親一躍縱馬跳下,她今天沒有束高貴的髮髻,而是用一藍色的錦巾將秀髮束起,青發略微蓬鬆地往下垂,一襲白色的勁裝,腳踏深色馬靴,手中拿的是一把劍,歲月也無法摧殘的天生麗質,足以震懾全場的男子。
可別小看竇鳳手裡拿的這一劍,她雖然武功不濟,卻也能躋身於武林二流高手。天山老人的三聖頭銜,絕非虛傳。這劍名叫寒蠇劍,乃以萬年寒鐵鑄成,寬才兩指,十分柔軟,卻可斬金截鐵。劍鞘的裡層是綠鯊皮,外層用天蠶絲織成,不畏刀劍水火。此劍不用時,可以當腰帶束起,用時只須輕輕一按,劍就可以出鞘。竇鳳尚是少女時曾行走過一段江湖,天山老人怕竇鳳武功不濟,便把自己許久未用的成名之劍贈與愛徒。這江湖中人多少也會給幾分薄面,竇鳳也就順順當當地圓了她的江湖夢,開開心心地回家嫁人。
“天鳳!?你是天鳳?!”樑雄一改之前一副鎮靜自若的神態,兩眼圓睜,臉上兩撇鬍子顫抖,聲音略微發抖。
竇鳳正驕傲自己兒子臨危不懼,聽到有人稱呼她行走江湖的化名,便知是故人。她疑惑地打量眼前的中年男子,遲疑地說道:“你……你是樑天鷹大哥?”
“恩!沒想到當年蜀山一別竟是三十年……”,樑雄一副嚮往,似乎沉浸在往日情懷當中。長孫凜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看對面,又看看自己的老媽,嘖嘖,想不到孃親年輕的時候也是位風liu人物。
“天鷹大哥,你當年最不屑倚強凌弱的,怎麼今日卻助紂爲虐,意圖謀害我孩兒?!”竇鳳可沒有迴應對方戀戀不捨的舊情,對於她來說,家庭和孩子是她的第一位。竇鳳永遠都想不到,當年她一句委婉的拒絕,竟然會給整個武林帶來巨大的改變。
當年的樑雄原名樑天鷹,憑着自己高超的武藝,在江湖上闖出了天鷹俠的名頭。此時天山上下來了一位傾城容顏,卻同於世家少女般矜持的天山美鳳,手裡拿的是天山聖女年輕時當年剿匪殺魔的成名之劍。她嬌媚的可愛和不做作般的真誠,給當時的武林帶來了一絲清風。當時許多年少成名的少年英雄、家世雄厚的世家子弟,都對這位美麗的少女着了迷,樑雄更是其中最瘋狂的一位。竇鳳行走江湖也只是玩票的性質,她在十四歲時早已在父親和高士廉的主張下和無忌哥哥許下文定之禮。且自漢文帝以來,竇家已經出過三代皇后,此時的李淵雖未稱帝,但竇鳳的爺爺爲北周雍州牧、酇國公,堂伯父乃定州總管神武公竇毅,堂伯母貴爲北周武帝姐姐襄陽長公主,竇家可謂榮耀顯貴。竇軌怎會讓自己女兒嫁給打打殺殺的江湖人家。果然過不了多久,竇鳳便被招回家中與長孫無忌完婚。竇鳳拒絕每一位向自己求愛的男子,都是以父親看不上對方的家世作爲理由。
“想不到啊,想不到,當年心高氣傲的天山鳳凰,如今卻已嫁入官家婦。”樑雄苦澀地看着他年年不忘的女人身後的美少年,才發現兩人竟然有着近似的容貌。難怪他會對這一少年有着莫名的熟悉感。當年就爲了她的一句話,他把自己的名字改爲雄,取義雄心勃勃之意,他要成功,他要以自己的功名來向心愛的女人下聘。別人的父母都是江湖上如雷貫耳的名字,他樑雄也有個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師傅,只不過這位師傅的名聲似乎臭名昭著。野心勃勃的他已經難以壓制自己的野心,他反其道而行,不惜出賣對自己有授業之恩的師傅,事成之後才發現佳人從此渺無音訊……
“女人始終都是要嫁人生子的,不是嗎?”竇鳳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幾十年的家庭生活,她倒不覺得有什麼委屈,反而相當的幸福。
樑雄望着自己尋尋覓覓了三十年的女子,她依然是如此的美麗,臉上那平靜和安寧,說明了她的家庭很幸福。一種叫嫉妒的惡魔不斷地啃噬他的內心,他死命的緊抓自己的拳頭。
“這就是你所喜歡的功名?就長孫無忌那個胖子?!”樑雄的聲音有些沙啞,嫉妒讓他的臉扭曲得有些猙獰。
“住口!長孫大人可是你能說的?!”還沒等自己夫人開口,耿直的孫二已經開口呵斥道,他不懂現在場上是什麼情況,他只知道自從遇上長孫無忌,他們哥倆就再也沒有捱過餓。
“哼!大人!果然是權傾天下的官家!”樑雄一臉的不甘心。這個時代,官方和武林存在一種微妙的關係,官家看不起整日舞刀弄槍卻無所事事的江湖中人,武林人士也不屑於爲虛僞清高的衙門效力。然而很多時候官方又需要通過武林中人的手來剿滅一些不安定因素,武林一些門派也是得到官方的支持才能發展壯大。李世民當年與少林寺合作,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讓樑雄心有不甘的是,這長孫無忌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且還是個胖子,他怎麼能娶自己心目中的女神?!
“樑天鷹!我相公這些年的確身居高位,心寬體胖。然而我跟他當年成親時,無忌也不過是小小的文書,自太原起兵,到高祖開唐,再到玄武之變,哪次驚天動地的大事他沒有參與?他這些年所付出的艱辛和汗水,豈是常人可看到的。你的無禮,不僅侮辱了我夫君的成就,也侮辱了我的智慧。”竇鳳非常冷漠的怒斥道。她是出了名的護私,何況這些年長孫無忌對她是疼愛有加。不說別的,當年就是因爲自己學做菜,才養出了這個大胖子。無論是油太多,鹽太少,或者難吃得連孫二都不沾,無忌總是笑嘻嘻地把菜全吃掉。所以竇鳳一直都覺得自己丈夫圓圓的身體十分可愛。
竇鳳一口氣把話吐完,覺得繼續待下去也沒有意思,難不成還和此人續舊情不成?她看也不看對方,只是溫柔地對自己身後的小兒子說道:“凜兒,善婷,跟孃親回家!我看誰敢對你怎樣?!”孫二也得到夫人示意,去把馬車裡的丫鬟給背了出來。
樑雄被竇鳳毫不客氣的言語罵得一臉灰一臉白的,卻只能站在一遍望着這一羣人離去。身旁的劉輔有些着急了,“樑叔,就這麼讓他們走了?那我們就和長孫府的樑子結定了。”
樑雄冷冷地看了劉輔一眼,恨聲說道:“現在不是貿然行事的時候,否則會壞了你父親的大事。”說完死死盯着竇鳳離去的方向:竇鳳,總有一天我會得到你!
樑雄被竇鳳的出現完全攪亂了心思,絲毫沒有發現身旁有一雙銳利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