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羣鬼影叢叢,但數量不過只有十數個。只是鬼影個個都攜着一團冥氣,霎時數團冥氣集成一束針尖大小,穿透了空氣,擊向李道玄。
這鬼冥針氣飛速撲來,李道玄正要躲避,那心荒和尚在後大聲道:“公子小心!”他說着手中一顆菩提飛了起來,環繞着李道玄與心荒滴滴轉個不停,那冥氣針叢彈到菩提上,發出吱呀的怪異聲響。
心荒和尚的身影如一道佛光突顯。手中多了一卷佛經,那佛經已經散開,只見他如水銀泄地一般,掠過了數十道鬼影。佛經上的一頁紙飄到半空,紙上赫然寫着數百個“念”字。
那紙跟着心荒和尚的身影碎成幾百塊,每一塊都是一樣大小,每一塊上都只有一個“念”字。
幾百個念字被這和尚貼到了鬼影身上。心荒和尚倒轉身形,再落到李道玄身邊,口中低喝一聲:“破!!”!只聽蓬蓬之聲不絕,十多個鬼影身上的念字發出金光一道。接着便是熊熊火焰!鬼影瞬間燃燒成灰,半空中飛灰亂舞,每一片飛灰都落向了暗河的鬼魂身上。
李道玄在他背後看向那些惡鬼,只見數萬惡鬼們排成詭異的陣型,僵立在原地。每個惡鬼頭上都冒出一團黑氣,黑氣糾纏不休,忽聽彭的一聲,一隻惡鬼炸開來,接着就像引爆了連環的陷阱,惡鬼們一個個炸將開來。
在這惡鬼爆炸聲中,一個身着灰色衣衫的女子身影赤足自前方走來。
李道玄睜大眼睛看着那如花容顏,嘴脣哆嗦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女子行至他的身前,微微一笑,卻伸出一根手指,緩緩揭開灰色的衣衫,露出血紅的貼身小衣,玉肩一抹兒,雪白的小腿裸露在外,媚聲道:“李郎啊,碧桃好想你。”
碧桃血紅的小衣上纏着一排相思扣,她見李道玄木然的樣子,忽然彎腰顫身笑道:“李郎啊,萬沒想到你竟然能破了忘川幽冥陣,但你也不要驕傲哦,還沒完呢。”她彎腰笑的時候,身上肌膚顫抖,鎖骨下的抹胸兒幾乎包裹不住那團白玉,隱見紅珠。
李道玄閉目再睜眼,大喝道:“妖魔幻影,看劍!”他手中火元帛劍再生,在手掌上化成了一團耀眼的光芒,那碎裂的火芒如萬千星點,射向前方的幻影碧桃。
碧桃似乎毫無反抗之力,那星光點點穿透了她的身子。
星光現,人已遠。
碧桃的幻影消失了。
心荒和尚低聲道:“李公子,這是你的心魔,你殺不掉她的。只要當做她不存在便是了!”
李道玄呆立在半空,也不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石橋連接的山谷之中忽然傳來一陣纏綿的呻吟之聲,聲音如歌如訴,卻是正在雲雨之歡中的女子聲音。
李道玄閉着眼睛,忽然眉頭一顫,大叫一聲:“碧桃!”瘋狂的奔向那石橋。
他終是無法抵禦這心魔!
心荒暗歎一聲,跟着他衝向了那三座石橋的最近一座。
那石橋上掛着九盞紅燈,橋上立着幾個已經僵硬的死人,一黑一白無常雙鬼站在橋頭,一個老婆子在橋尾,端着一碗稀粥。死人如蠟人一般一動不動。
暗河緩緩流過,無數屍骨浮在河上。河中現出一艘小舟,舟中一對赤裸的男女,那對男女妙體相接,桃源暗度,正自雲雨不休。纏綿的聲音就發自那女子口中。
李道玄呆立在奈何橋邊,望着那小舟上翻雲覆雨的一對兒男女。
小舟上的男子依稀便是李道玄的模樣,只是眼神空洞,眸子裡轉動的是無邊黑氣。那女子正是碧桃,媚態橫生的容顏還是生動的模樣。
心荒望着這如傳說地獄中的忘川河上淫靡詭異的一幕,手指顫動,指上菩提化作了一道金光,直擊河上小船,卻如穿透了一副水幕,菩提轉自回來,和尚低頭不語。
李道玄茫然望着小舟問道:“和尚,我看到的是幻象?這情景爲何如此熟悉,那男子真的是我麼?”
此時船上情景愈發詭異,那交歡中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碧桃抱着毫無生氣的男人,手指深陷入肉,她忽然張開了嘴,似在溫柔的親暱懷中的男子,但下一刻,懷裡的那人發出低沉的吼叫,莫相思的嘴邊叼起了一塊人肉合着黑血,露出肉下的枯骨。
李道玄拳頭握了又握,指甲陷入肉中猶自不覺,舟中那碧桃已經幾乎吃了一半男人,雪白的肚皮鼓漲起來,她雙目中一團黑色氣流瘋狂的旋轉起來,愈發吃的快了。
李道玄能聽到那啃肉喝血咬骨的聲音,象由腦入,音發耳邊。
他再也無法忍受,雙腳輕點,如飛鳥掠過奈何橋,沒入黃泉河中。
剛一落入冰冷的冥河中,便有無數屍骨伸出雙手捉住了他的身子。李道玄咬牙大吼一聲,一團靈力以他身邊爲圓心擴散,水上爆出一團巨大的漣漪。
那漣漪破碎了李道玄身邊的屍骨,但另有無數屍骨再次涌動出來。站在岸上的心荒和尚低吟一聲佛號,手裡佛經一頁頁瞬間展開,化作佈滿念字的紙張鎖鏈,鎖住了那冥河之中的李道玄,將他拉回了岸邊。
忘川河上此時翻滾起血浪,屍骨們發出幽鳴之聲。白骨慢慢爬向那河中小船,在船身周邊拼接起來。
不多時那小船便被屍骨拉入河水裡,一道黑芒閃過,又慢慢浮了上來,那船兒已變作了白骨大船!
全身冰冷的李道玄看到那白骨大船頭掛着一盞血紅的燈籠,燈上寫着“慈航遠渡”四字。他暮光轉向那白骨船頭,只見肚子鼓起如墳頭的碧桃正蠕動着,白色的肉體上綻開一個個血洞,伸出了一根根醜陋的腸子。
碧桃肚腹上的腸子已垂落到冥水中。
那岸邊破碎的數萬幽魂的都化作了液體,匯入了忘川河中。只見黑流涌動,一盞紅燈,白骨沉浮,當真是黃泉地獄的景觀。
李道玄再看到那冥河中的黑色幽魂通過那彎轉的腸子匯入到船上,匯入到那蠕動的碧桃身體裡,她的肚子越發的膨脹,蠕動的一團似乎就要破肚而出。
心荒和尚自後抓住了李道玄的手,硬生生扯向了身後,口中低聲道:“兀那魔頭,現身出來吧,吾已等你好久了!”
白骨船以人皮爲幕,此刻聞聲,那船艙皮幕便打了開來,一隻蒼黑大狗緩緩走了出來。
那大狗睜着血紅雙目,發出了低聲的嘶吼。
李道玄呆住了,他當然認得這大黑狗。
心荒和尚望着黑狗,眼眸金光閃過。一直掛在那身後的那個泥娃娃卻飛身起來,落到了身旁的李道玄身上。
那魚朝恩所化的泥娃娃在李道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心荒和尚此時才反應過來,急聲道:“不可!”
但李道玄已動了,他整個身子撲向了那白骨船上,撲向了那冥黑大狗。
黑狗四肢一蹬,也衝向了半空中的李道玄,下一刻一道黑光閃過。黑狗與李道玄都消失不見,白骨船上現出一個黑衣男子!
那男子黑髮披肩,身形高大,坐在那裡如同山嶽,黑紫色的綢袍裹在身上,又多了幾分高貴與陰暗。
他站了起來,卻背對心荒,手掌間浮出一滴鮮血,滴溜溜的轉動着。沉聲說道:“你這和尚真是多管閒事!”
心荒和尚長嘆一口氣:“是和尚錯了,沒想到竟是這個結果。”
那男子緩緩轉過身來,依稀還是李道玄的模樣,但他長髮披肩,肌膚如白玉一般,鳳目流轉,那如刀刻般的鼻子還有飽滿的嘴脣,卻比李道玄多了幾分陰柔之氣。
男子望了一眼心荒和尚,手指一點那白骨舟中的碧桃,碧桃碩大的肚子便爆裂開來,一隻血肉模糊的小手伸了出來,繼而一個嬰兒的小腦袋露了出來。
男子捧着手中那滴精血,走到鬼嬰旁邊,那鬼嬰自碧桃的肚皮開始吃起來,一直吃到雙乳,張着一張小口,發出尖利的鳴叫。男子小心的將手中的精血滴落到小口之中。滿意的後退開去。
那吸取了佛心精血的鬼嬰,吞吃了自己的母親與父親的血肉,瘋狂的長大起來,只三息之間,就長到一丈高,卻猶自在長高長大。
心荒和尚感受到一股從未見過的黑暗力量在凝聚,那力量愈來愈大,明明是幽怨之氣凝集而成,卻有一種佛光普渡的寧靜感覺。
當那鬼嬰長到十八丈八尺八寸之時,心荒和尚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那身影左手拖住了骨船,身上忽然並射出萬丈金光。
金光普照,似有一股鋪天蓋地的威壓籠罩四方。
心荒和尚口不能言,仰頭看着眼前的巨大身影,那身影被金光籠罩,雙目微閉,頭上靈根纏繞,方耳低垂,雙腳盤身,口中吟唱梵音飄蕩,佛光悠長。
這位天荒寺的國師雙膝一軟就想跪倒在地,卻一咬舌尖,將一股靜心佛念度來,他再注目看去,眼前的金光已經消失,面前的是一個黑氣籠罩的佛祖之相。
“大黑暗如來真身!”心荒國師心中一顫,口中忍不住低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