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古城北部高地,正在喃喃自語的張天賜雙眸猛然睜開,一道虛幻的影子在他身前浮現。這是一個黑色的身影,淡淡的影子上還帶着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波紋。張天賜看着這影子,不禁露出驚詫之意:“冥神大人,您有何要事?如今聖地之眼就在外面,爲何如此冒險。”
北落荒原的冥神幻影似乎是通過一種奇異的方式與張天賜聯繫着,他沉聲說道:“李道玄不能死,需要留着他,張家主現在就可以出手相救了。”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更有一種命令的意味。
張天賜心中不喜,卻不卑不亢的笑道:“冥神大人,咱們之間的約定可沒有這一條,如今樓蘭國還未重建成功,西域諸國也沒有同意吾的白金國自立。吾還是大唐屬下,怎麼能對付那些聖地神使呢!”
虛幻的冥神之影並沒有意外的表情,也是微笑道:“看來張家住還沒下定決心啊,沒辦法,我只好再幫你一把了。”這影子說完就緩緩消失了。張天賜眉頭緊皺,對冥神最後一句話起了警戒之心,他要如何幫我,不,他是要威脅與我。
這修爲高深的張天賜腦袋卻一時沒有轉過彎來,等到他有些想明白的時候,敦煌城正中大街的驛站官居中已穿出了陣陣慘叫。
張天賜臉色大變,身影閃動化作黑點,施展這虛空飛躍之法來到敦煌驛站的時候,卻已是晚了一步。短短片刻之間,整個敦煌驛站已變成了修羅地獄。一身黑色沙蟲的拓拔七娃緩緩走了出來,手中卻提着一個胡人死不瞑目的腦袋。
拓拔七娃嘿嘿一笑,將手中的腦袋拋到了張天賜的腳下。張天賜低頭看着波斯王子泥涅師的腦袋,不禁臉色蒼白的搖搖頭,驛站中的血腥氣不斷涌出。此次裴行儉帶領的大唐使者,工匠,波斯從人,都已被這冥神使者屠戮一盡。
張天賜深吸一口氣,對如今的情勢迅速的把握起來,大唐的使者都被冥神使者殺了,自己只有兩條路,要麼擊殺這拓拔七娃,以此應付大唐裴行儉。要麼乾脆將這羣大唐神使一口氣殺了,直接叛唐自立。
他的眼眸在拓拔七娃身上掃來掃去,手掌中的一粒黑色魔種慢慢浮現。心頭卻還在猶豫之中,多年的夙願,張家幾代人的耕耘,難道就這樣放棄了不成?
拓拔七娃似乎毫無所覺,沙蟲頭盔下掩映的血紅雙目狠狠的瞪着他。正在這個時候,敦煌西南羅布泊之北的方向傳來了一聲清微的震動。
張天賜豁然轉身,望向了西南方,良久才顫聲道:“那,那是樓蘭的地下。”
拓拔七娃冷冷一笑:“不錯,樓蘭地下的那條水道已經打開,如今只要在樓蘭國內,隨處都可以打井取水了。吾用黑油之火焚燒那大石裂縫,按照冥神的法子,終幫你完成了這個夙願,張家主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張天賜鬆開了手,整頓一下衣衫,心中又驚又喜。重造樓蘭,那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張天賜深深明白,只要樓蘭國能夠重建,首先西域各國便都有了一個可以與大唐針鋒相對的根據地,他們必然會支持自己自立。更重要的是樓蘭三面是沙漠,一面爲死絕之地羅布泊,那是天然的防禦大唐騎兵軍馬的寶地。
只要他張天賜能在樓蘭站住了腳,必能與安西都護府的喬師望周旋個三五年。大唐與邏些的戰爭就在眼前,到時候大唐勢必無力再糾纏在敦煌這塊小地方,那麼西漢金山國說不定真的能重現大地。
張天賜心中帶着一種充盈的幻想,幻想着應付大唐後,繼而以樓蘭爲據地,吞併西域諸國,建立起比先祖的北涼更爲龐大的國家。到那時候與大唐邏些三足而立,西可與波斯,大食爭鋒,東可入關直逼長安。
這實在是白衣張家之祖都未曾想過,也不敢想的大業!
張天賜不再猶豫,他的熱血已經沸騰,雙腳一頓大地,身子再次化作一個黑點,瞬間穿過了敦煌城,來到了龍捲沙暴肆虐的沙海中。
旋轉的龍捲風暴已有停歇的跡象,裴行儉的巨斧在沙塵中飛來飛去,就像一個探路的先鋒,而四方神使卻分散龍捲風暴的四周,伺機尋找李道玄的蹤跡。
張天賜悄無聲息的出現,臉上現出陰柔的笑意,他整個靈力氣息全部隱藏在身邊一粒粒飛舞的沙子中,右手的一粒魔種卻緩緩浮動出來。
他很快尋到了第一個獵物,那是一個身材瘦弱,手中正不停揮舞着五雷正法的道門神使。張天賜身子就在恍惚間化作了一團黃沙,捲到了那神使的身後。
五雷正法與道門的五雷訣有着本質的區別,那是失傳的功法,但在此人手中卻輕易的就擊了出來,這神使的手掌不停反轉,掌心的雷光每次都是五道擊出。
張天賜所化的沙塵捲到了他的身後時,一粒黑色的種子就如蚊蟲般叮到了這神使的身上,繼而穿入了肉體之中。這神使畢竟是天元以上的修爲,頓時發覺不對,五道雷光自上而下罩住了自己,雷光蔓延之時,絲絲的雷光化作了千百絲絛,纏向了現身的張天賜。
張天賜身懸半空,很是悠閒的揹負雙手,對這撲面而來的雷電千絲熟視無睹,那神使卻是神色緊張,他已覺出了體內的丹海的異常。
絲絲雷光終是捲到了張天賜的身上,但這帶着強大道門雷法之力的絲絛卻如纏住了一塊乾硬的木頭,沒有任何感覺。神使驚慌中,身影猛然倒退,向着裴行儉統領的方向逃去。
來不及了,張天賜悠然的擡起了右手,虛抓之下,那神使飛逃的身子猛然摺疊了起來,他的腰部還在向前逃着,四肢卻奇異的向後扭動。
張天賜的眼中冒出了一團紅光,微微喝了一聲,那神使就嗖的一聲落到了他的手上,這修爲已達黃仙境界的張天賜伸手按在了神使的肚子上。在肉眼可見的情況下,那神使丹田之上的皮肉中緩緩生出了一支嫩芽,就如肚子上種下了一顆樹種般。
神使的丹海靈力包括神識都裹成了一團,張天賜種入的魔種就在這靈力與神識中生長着,以他的靈力和神識爲養料,正在瘋狂的成長。
神使無力的望着肚子上的嫩芽正在長大,變幻,最後化作了一棵細小的樹苗,繼而一顆顆靈光之果生長出來。他最後發出了一聲慘叫,體內融合在肉體上的元嬰也脫離起來,被那魔種的根鬚吸收了。
神使肚子上的果子漸漸變作了元嬰孩童的模樣,那張天賜卻微笑着摘下了最大的一枚果子,一口吞了下去。
迴天種魔大法,神使帶着這種最後的覺悟,整個肉身軟軟的癟了下去。
張天賜吞噬了他的靈力與神識,吞噬了他的元嬰與肉身的養分,整個身子都帶着一團道門靈力之光,他閉上眼睛又睜開,將剛剛吸收的靈力全部吐了出來,自這吞噬的道門修士神識中模擬出了道門的五雷正法施展出來。
五道巨大的雷光捲住了沙塵中剛剛冒出來的一名神使。那神使大吼一聲:“絕雲子,你爲何偷襲……”都在聖地爲使,他還一位這是同夥在偷襲呢。卻不知張天賜的迴天種魔大法最厲害的地方便是可以吞噬修士的功法與神識。
五雷正法擊中了這倒黴的神使,一道道黑煙冒起。張天賜悄無聲息的再次來到了這神使的身後,手心印了上去,又是一枚種子。
於是這混沌的沙塵風暴中,他就如一隻幽魂一樣悄無聲息的獵殺着落單的神使。
這些聖地的神使固然修爲都在天元境上,但對上他這個黃仙境又擁有迴天種魔大法的魔頭,就如被宰殺的蚊子一般,一個個消失了。當日在洛陽,剛剛進入黃仙境的洛青璇能靠着阿離所化之劍,便壓制住了數十個神使,張天賜如今修爲不遜於洛青璇,又是在偷襲狀態下,恐怕就連裴行儉對上他都要吃虧。
最先發現不對的卻不是這位神使統領,而是被三名神使牢牢捉住的白天子。出於對付李道玄的心理,裴行儉一直帶着白天子在身邊。而白天子在沙塵中也是第一個感受到了張天賜的魔功與氣息。
她微微轉動身子,眼前的龍捲沙塵已有些停頓了,身旁的三名神使正要再次拉住她,那最後面的兩人就發出了一聲低微的慘叫。張天賜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兩名神使之後,雙掌印上後冷哼了一聲。
兩名神使全身顫抖,身體上瞬間就開滿了花朵,那是魔種自肉身破體而出的跡象。
最後一名倖存的神使手掌舉起,向着白天子的頭頂擊落,他已覺察到對面張天賜的強大,只想在最後關頭先將手中俘虜擊斃再說。但張天賜雙掌合起自他的肚腹上插了進去,繼而整個身子穿過了他的身體,這神使身子四散五裂,而以身穿體的張天賜卻捧着手中的丹海,元嬰大口吞吃了起來。他今日耗費的魔種實在是有些多,擊殺了這麼多神使後,自身的魔種都開始反噬起來。
張天賜擦了擦雙手,單手扣住了白天子的肩膀,厲聲道:“回去!”
他剛剛說完這句話,沙海的這龍捲沙暴就停住了,飛卷的沙子向下跌落,片刻之間就看到了清朗的藍空。
沙塵散去後,大漠上出現了兩條飛舞的巨蟲,以及孤伶伶的裴行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