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嶽住持請出了戒律佛杖之後,李業頓時變得乖巧順從了許多,接下來奉香受禮,挽發梯度,順理成章的完成了拜師禮。
當然,所謂的梯度和尋常僧人出家梯度並不一樣,只是象徵性的剪一縷頭髮納入佛前即可。李世民雖然勒令武氏在興善寺出家,但誰知道哪天會不會心血來潮再將其召回宮中,到時候若是責怪興善寺的和尚沒有眼色,損了武氏的一頭流瀑,遭殃的終究是興善寺的僧人。
李業望着身前虔誠跪拜的武媚,有種極不真實的恍惚感。
這可是武媚啊,李世民的女人,後來小正太李治的皇后,唐中宗唐睿宗時期的武周皇帝,自取日月迎空的武瞾武則天,是比李世民這位天可汗還要牛逼的人物。
可現在,卻一臉虔誠卑微且怯懦的跪在自己膝前。
受不住啊。
李業頓覺亞歷山大,去教導一位皇帝,這種祖墳爆炸的事,在之前他可是想都不敢想……
“起來吧。”李業深吸口氣,儘可能讓自己不要慌張。嗯,至少她現在只是一個不諳世事,被幾句流言逼出宮門,梯度自保的可憐女子。
武媚盈盈站起來,一雙素手攏在腹前,微微彎腰,“徒,武氏媚娘,見過師父。”
行完禮之後,武媚很是平靜的擡頭,看向李業。
四目相對,周圍的喧囂,莫名的淡了下去。
李業心中只有兩個字,驚爲天人!
武媚今年十五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修長婀娜的身段籠罩在灰色裘皮之下,隱去了大半的風采,如雲一般的青絲流瀑垂落在身後,在肩膀上攏起,只插着一柄樸素的白玉釵子。
一張如花似玉的嬌靨凍得略有些發青,但依舊緊緊地抿着菱脣,天鵝一般白皙優雅的脖頸裸露在寒風中,其上少女纖絨清晰可見。
再往下,便是胸前發育完好,超出了年紀的飽滿……好吧,李業強行讓自己擡起頭。
最引他注意的,是那雙墨色的眸子,帶着一抹連自己都看不懂的神色,有憔悴,有無奈,有恐慌,又有冷厲的鬱氣。
李業不明白自己爲何會從一雙眼眸中看到如此多的情緒,而且對方還只有十五歲,這本該是出現在二流話本小說中的情節纔對……
李業想不出所以然,只能感慨不愧是能成就九五之位,差點推翻了大唐國祚的厲害人物,典型的人精子,自己實在比不上。
李業在看着武媚,武媚同樣在看着李業。
這就是京中盛傳的辯機大德嗎?年紀好小……這以後就是自己師父了嗎?長得好俊俏,比陛下還要好看……
武媚略有疑惑的側了側腦袋,白皙如玉的雙手扣在胸前。
她從李業眼中看到了同樣複雜的情緒,既有出家人的淡泊高雅,又有尋常男人看自己時候的火熱躁動,除此之外,還有幾分惋惜,憐憫,還有……敬畏!
他害怕自己?爲什麼?
武媚想不通, 但她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自己不再是國公府的小姐,也不再是皇城內的才人,而是興善寺的一位小僧尼,日後很長一段時間怕是要在這裡生活,這裡便是自己的家了。
武媚忍不住四處張望,周圍佛殿僧堂寶相莊嚴,不遠處圍滿了時不時向這裡張望,又趕緊收回視線的陌生僧衆,相比皇城的繁榮豪華,這裡說不上的簡陋,但……她感覺很暖和。
少年喪父的她,被幾位哥哥視之爲掃把星,日日刁難,爲了擺脫那個充滿暴戾和噁心的家,她義無反顧的入了皇城,原本在她以爲,憑藉自己的姿容,最不至可以博得陛下青睞,換取容身之地,但誰曾想,僅僅一句莫須有的謠言,差點將自己推向了無底深淵。
若非陛下尚存一絲垂憐,自己怕是走不出那深宮高牆,已然埋葬在吃人不吐骨頭的掖庭中了。
現在還好,據傳辯機大師乃得道高僧,治療天花疫症,勒石記功濟世救民,自該能容得下自己一個小女子,如此般青燈古佛,遠離凡俗與喧囂,怕也是了不得的好事。
“想什麼呢?”一道溫軟的聲音傳來,武媚擡起頭,強忍住眼眸中的淚花。
李業輕輕笑了笑,“既入了佛門,就該放下前塵俗世,視己如新生。佛祖寬容衆生,自能容得下你一個小姑娘。呵呵,隨爲……爲師來吧。”
淦,好彆扭!
李業一臉便秘的走在前面,武媚溫雅端莊的跟在後面,兩人一起來到了李業的僧遠處,李業指着與自己相鄰的院子,道,“你以後就住在這吧,寺中還沒有過女僧,住在其他地方不方便,這裡較爲僻遠,安靜一些。”
李業修繕僧舍的時候,在道嶽的威逼利誘之下,一連修繕了四座僧院,道嶽玄德玄奘師兄弟三人一人一座,玄德旁時幾乎不着寺,偶爾回來一次也是蹭住在自己房中,所以他的院子一直空着。
眼下留給武媚正好合適。
武媚點點頭,轉身走入僧舍,此次出宮並沒有帶多少行禮,也算方便。很快,武媚重新走出僧院,面色控制的很好,但眼眸間仍可看到濃郁的喜意。
對自己的住處很滿意。
“師父,僧舍之中爲何沒有佛經?”武媚略有些疑惑問道,“媚娘既入了興善寺,自需要日日抄習經文,研讀佛理奧義,還請師父爲媚娘準備一幅筆墨。”
李業望着武媚,略有些好奇的歪了歪腦袋。
“你……真的就想誦經唸佛,做一名清心寡慾的尼僧?”李業略有些惋惜,“你正是大好年華,含苞待放的年紀,難道不覺得扔在這寒寺之中,稍有可惜?”
武媚神色微怔,旋即面容平靜的搖頭,“媚娘不過戴罪之身,願留在寺中常伴我佛,渡己贖罪。”
“當真?”
“當真。”
李業微微嘆了口氣,雖然武媚裝的很鎮定,強自掩飾着眼眸中泛起的情緒,但終究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還不是那位翻手雲雨,連自己親生兒子都能掐死在襁褓中的女修羅。
他依舊能看出這女娃眼中一閃而逝的不甘,和對某種事情的渴望。
嗯,教育要從娃娃抓起,自己要不要也玩玩養成,好好教導武氏,糾正一下隱藏在骨子裡的瘋狂品性?
李業有些苦惱。
自己,貌似在玩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