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人,大家都很熟悉,便是狄公狄仁傑。
這個時候他正官任江南道巡撫使。其實武太后和我早有意將他調入朝中數職,可是劉禕之這一班宰相在朝,又怎麼能將一個小小的狄仁傑調入京師呢。
如今宰相一職空缺,朝中青黃不接,正是讓狄仁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這日下朝之後,我和武太后來到御花園小憩。
只有上官婉兒陪侍左右。
武太后皺着眉頭,看着天空。
“王弟,朝中的大臣一個個都不能接任,你說說除了你朕還能借助誰啊!你可不能讓朕獨擋一面啊。”
我笑着說:“呵呵!皇嫂,臣弟今日正好有一人推薦與太后!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管樂張良之計,實乃我朝擎天之柱!”
武太后一聽,說:“朕怎麼不知道朝中有這樣一人?他是何人?”
“狄懷英。”
“狄懷英?此人是誰?”
上官婉兒說:“太后,就是江南道巡撫使狄仁傑啊!您怎麼忘了!”
武太后一下子恍然大悟,說:“是是是是!狄懷英、狄仁傑!已故的閻立本和老國公都舉薦過此人!朕也十分欣賞他!”
上官婉兒說:“太后,奴婢聽說這位狄大人乃是破案的第一高手!無論多神秘的案件他都能解決!奴婢還記得他任大理寺丞,一年之內將沉積的無數案件全部斷完,且個個案件都是真相大白!涉案之人達一萬七千餘人,無一人上訴!人稱斷案明公!”
我點點頭說:“不錯!當年蓬萊縣令被殺,狄仁傑請旨前往調查,不出三月,便將蓬萊縣令被殺一案調查的一清二楚!這些年他任官多地,每地皆是吏治清明,政績顯赫。足見他心中之才!”
武太后點點頭,“好!婉兒,你立刻擬旨,招狄仁傑進京,任冬官侍郎!”
上官婉兒趕緊躬身道:“是!奴婢遵旨!”
我說:“皇嫂,臣弟願往江南道親自給狄仁傑宣旨,以現皇嫂之重視。”
武太后點點頭,道:“好!辛苦王弟了!朕給你多加派些護衛,保護你的安全!”
“臣謝恩!”
回到家,我命盧婉玉、王錦蘭趕緊給我打點行裝,又命藍斯叫回李思慧,讓他安守家中,讓他們潔身自好。
李敬勣、李敬時、李倩文、李淼、李炎一個個哭的跟淚包似地,拉着我就是不肯讓我走。
東方倩文扶着盧婉玉、李思玲扶着王錦蘭也都流着眼淚,站在門口。
我摸着幾個孫兒的頭,對盧婉玉她們說:“你看你們哭哭啼啼的,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何必如此傷心呢!”
李思玲說:“父王,你可要早些回來!多注意身體啊!”
我點點頭,說:“好!好好照顧我的孫兒啊!敬勣、敬時、敬文、淼兒、炎兒,你們在家乖乖地聽話,爺爺回來給你們待些好吃的啊!”
五個小孩子說:“爺爺要說話算話!要不鼻子會像小木偶一樣變長的!”
我哈哈的大笑,摸着鼻子說:“爺爺的鼻子可不會變長哦!”
我坐上馬車,揮手向幾人告別。
“早點回來!”
我坐上官船,隨流而下,不幾日便來到了江南道首府江都府。
秋高氣爽,江都景色怡人。
此次保護我安全的,是新任的四品羽林衛何智龍,此人年約二十五六歲,長的孔武有力,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在騎射方面更是出類拔萃。
不過這人就是悶騷了一點兒,一路上也說不了幾句話。
隨行的護衛有五十四人,一個個都是身穿盔甲,腰懸寶刀,殺氣頗重。
何智龍手捧我的黃金鐗,背上揹着聖旨,緊緊地跟在外婆的邊上。
“王爺,如今船到江都,可到何處去找狄大人?”
我笑了笑說:“進府拜人,進廟拜神。到了江都,自然去找江都刺史邱再興了。”
何智龍躬身道:“是!請王爺上車!卑職等立刻護送王爺去江都刺史府!”
我點點頭。
剛走了兩條街,就看見前面一大隊人馬簇擁着兩頂官轎,鳴鑼開道向我這邊走來。
那兩頂轎子前面的引馬看打扮應該是兵曹,就聽他喊道:“前面是何人行輦,速速閃開!”
一名羽林衛拍馬上前,道:“大膽!此乃洛陽親王行輦,爾等還不速速閃開!”
“落轎!快快落轎!”
第一頂轎子裡的人趕緊說道,我一聽,這不是狄仁傑的聲音嗎?
“前面的可是狄懷英?”
官轎落定,轎簾撩開,只見狄仁傑笑呵呵地走了出來。
第二頂官轎出來的是江都刺史邱再興,看他胖胖的樣子,走起路來特別的滑稽。
“卑職拜見王爺,王爺千歲!”
我下了車,說:“起來吧!都起來吧!街市之上,不必多禮!”
“謝王爺!”
我看着狄仁傑、邱再興臉上略顯疲憊,加上兩人又行色匆匆,便好奇地問道:“兩位大人行色匆匆,這是怎麼了?”
邱再興躬身道:“稟告王爺,卑職適才接到奏報,江都城北一楊姓商人之妻吳氏被殺,卑職與狄大人正欲前往現場勘查!不期在這裡撞見了王爺!”
狄仁傑躬身道:“不知王爺到這江都所爲何事?”
我笑着說:“本王此次前來乃是替太后宣旨請狄大人進京述職的!”
狄仁傑說:“卑職想來定是王爺保薦下官的!”
我點點頭,說:“你們既然要去辦案,本王便和你們一道前去。本王也早就想看看斷案明公是如何斷案的!”
狄仁傑笑着說:“那卑職獻醜了!”
城北的楊府早已聚集了不少圍觀的百姓了。在路上我瞭解到,這個楊姓商人名叫楊傑,如今在外地辦貨,還沒有回來。他的妻子盧氏是遠近馳名的大美人。由於楊傑隔三差五不再家,這盧氏便和本城一個姓劉的商人勾搭上了。
這件事江都城人人皆知,只瞞着楊傑了。
誰知今晨有人看見一個黑影從楊府出來,沒關大門,那人進去一看,就看見盧氏躺在血泊裡,這不就趕緊報官來了。
進入案發現場,我看見一個長得十分漂亮的女人躺在血泊裡,臉色蒼白,雙眼圓睜,又是一個死不瞑目。
狄仁傑伏下身子,查驗了一下,說:“死者全身有不少刀傷,致命的是胸口中刀,切斷了心脈,導致失血過多而死!兇器非常鋒利,從傷口來看是一柄鋒利的短刀所致!短刀上寬下窄,而且還有一個缺口。”
我說:“聽狄大人這樣說來,一柄鋒利的短刀不管是一個男人還是女子都有可能殺死她。”
狄仁傑起身說道:“不,王爺,以卑職看來,殺死她的應該是一名壯年男子,王爺、丘刺史,你們看,這女子手上有淤痕,死前一定和有過爭執!從這手印來看,應該是一男子的手印,所以兇手是一名男子!”
我點點頭,這時江都長史熊奎說:“王爺,二位大人,卑職聽說這盧氏乃是一水性楊花之人,時常招風影碟,近來和一名外地趙姓的商人打得火熱。”
狄仁傑突然說:“丘大人,你還記得昨夜我們在江中聽的事嗎!那艘商船的主人叫趙振,他和本城一名富商之妻幽會?”
我說道:“恩,看來定是這趙振另結新歡,或者由於生意失敗,見財起意,借靠近盧氏之名,實爲窺欲她的家產。昨夜來此將她殺死,在凌晨逃走。”
狄仁傑道:“王爺分析的有理,就算這趙振不是殺人兇手,也是重要的嫌疑人!應該立刻將他逮捕!”
邱再興說:“狄大人說得有理!本官立刻命人追捕趙振!”
“等一下!”我說道,“你們看,死者的裙襬上有一個腳印!”
說着我伏下身子,狄仁傑、邱再興、熊奎也蹲了下來。
邱再興說:“這說不定是剛在那個人踩上去的。”
我笑了笑,說:“不,丘刺史,昨夜有雨,今晨方歇,而這城南又有一屆泥濘之路,若兇手是昨夜來此,腳上一定溼漉漉的,不會沾上泥漿。而這腳印卻滿是泥濘,一定是在下雨之後,兇手纔來行兇。也有一種可能是兇手從此出去,然後雨停之後又再回來行兇!不過本王以爲這不可能,若是去而復返,一定會有人看見。”
狄仁傑點點頭,“王爺之言有理,從這腳印來看,乃是一個成年男子的。”
這時一名衙役捧着一把屠刀走了進來,刀刃上有一個小小的缺口。
邱再興說:“看來我們找到兇器了。”
狄仁傑接過屠刀,“越來越有意思了!”
邱再興說:“王爺,卑職看還是先行回府再說!”
我點點頭。
回到江都刺史府,休息了一會兒,我展開聖旨,傳了武太后的旨意,調任狄仁傑進神都,任冬官侍郎。
狄仁傑領旨謝恩,起身說:“多謝王爺提攜之恩。不過卑職想先將這江都血案勘破之後,再隨王爺回京。”
我點點頭,說:“好!本王也正有此意。”
“報!”這是一個衙役喊着跑了進來。
“稟王爺,二位大人!趙振鄂州落網,現已押赴在堂!”
狄仁傑道:“好!你去將趙振帶到後堂問話!”
“是!”
邱再興對我說:“王爺,您請上座,主審此案!”
我搖搖頭說:“本王不可越俎代庖!還是狄大人和丘刺史審理,本王旁觀即可!”
這時兩個衙役押着一個白白淨淨地青年男子走了進來,一看這人的穿着打扮,不想一個生意人,倒像是一個書生。
要說他殺人,我都有點不行。
我特別注意了腳上的鞋,很乾淨,只有水漬,沒有泥漬。
“小民趙振拜見二位大人!”
邱再興道:“大膽趙振,王爺在此,怎可無禮?”
我笑着說:“無妨!無妨!”
趙振道:“小人有眼無珠,請王爺恕罪!”
我對狄仁傑說:“狄公,你還是問案要緊。不必在意本王。”
狄仁傑起身道:“是!卑職遵命!”
他坐下,問道:“趙振,本官來問你,你是何處人士。”
趙振答道:“小人乃山南道房州人士。來江都經商辦貨!”
邱再興說:“你來此經商辦貨,爲何與楊傑之妻盧氏有染?且還將她以屠刀殺死!你要如實招來!”
趙振趕緊說:“大人,小人冤枉!冤枉啊!”
狄仁傑道:“趙振,你與盧氏是如何相識的,如實說來!”
趙振道:“大人,小人常年在外行商,一年之中數次來到江都採辦貨物。一年前,小人和盧氏在江中相識。小人行商寂寞,盧氏也難耐獨守空房,所以我二人便……”
我說:“哼!便什麼,便勾搭成奸了!”
“是是!”
邱再興說:“那你如何又於昨夜將她殺死,然後畏罪潛逃?還不如實說來!”
趙振結結巴巴地說:“大人,小人與盧氏結識以來,感情篤深,怎麼會將她殺死!確實不是小人所殺!昨夜,小人按照約定去她家,和其幽會,沒想到她屋門敞開,燈光微弱!小人便走進去,誰想到腳下一滑,一下子跌倒在一個軟乎乎地東西上面,小人藉着燈管一看,之見魯斯躺在地上,胸口還在不停地冒着鮮血!小人嚇得魂飛魄散,即悲又怕,想報官,可轉念一想我倆的醜事,又有些後怕。於是便連夜逃走了!”
邱再興說:“照你這麼說,盧氏非你所殺?”
趙振趕緊說:“小人句句屬實!不敢隱瞞!”
邱再興說:“我把你個巧舌如簧的奸商!故事變的還挺像,看來不用大刑,你定不會招認!左右,大刑伺候!”
我趕緊說:“慢着!丘刺史,狄大人,以本王看來這趙振並非殺死盧氏的兇手。”
趙振趕緊說:“王爺明鑑,王爺明鑑!”
狄仁傑點點頭,他很認同我的看法。
邱再興道:“王爺,何有此意?”
我說:“第一,你們看,這趙振鞋上有水漬卻無泥漬,可以看出他是在下雨之時撐傘,小心翼翼的在街市上走過,只沾有水漬,而無泥漬。可兇手在現場留下的腳印卻是滿是泥漬的,說明兇手是在下雨時在雨中奔跑,導致鞋上滿是泥水,這才留下了腳印!”
狄仁傑點點頭,道:“王爺之言有理!”
我接着說:“其二,二位大人你們看,這趙振衣冠楚楚,像是代一把殺豬刀潛入楊府。這不是天大的笑話!以本王看,不如先從江都府內的屠戶查起!”
狄仁傑道:“好!就依王爺之見!”
第二天,邱再興命全城的屠戶都到他的刺史府來獻藝,因洛陽王爺來訪,刺史府準備寬帶我,須宰殺不少牛羊三牲,若有刀工卓絕者,留於刺史府爲宴會效力!
告示貼出去,江都城內所有的屠戶共二十三人,全部來刺史府報到,一試刀工。
在臨時的屠宰場內,各顯自己的絕技,或是庖丁解牛,或是剃肉淨骨。狄仁傑命人將他們的刀法、名字一一記錄下來。並對那些技藝純熟的屠戶給與銀兩賞賜。
二十三個人獻藝完畢,狄仁傑讓他們將所有的屠刀留下來,明日再來取回。屠戶們雖有疑問可也不敢問明。
當天晚上,狄仁傑將兇刀魚目混珠,換下一把屠刀,等候兇手的到來。
第二天天罡矇矇亮的時候,就有屠戶來領刀了。最後只剩下了那把有缺口的兇刀。
邱再興說:“如今只剩下這兇刀,可卻無人來領。”
我笑着說:“丘刺史不必擔心,兇手一定會來的!”
這時就看見一個屠戶走到那把兇刀面前,看了看,摸了摸,又放了回去,然後在四下裡尋找。
我走過去,何智龍緊緊地跟在我的身邊。
我看着那人說:“你在這兒找什麼?那不是有把刀嗎?”
那人說:“大人,這不是小人的刀!”
何智龍道:“什麼大人!這是洛陽親王,先皇御弟,還不跪下!”
那屠戶趕緊跪下,“王爺贖罪!王爺贖罪!”
“起來回話!”
“謝王爺!”
“你是在找你的刀嗎?這把不就是嗎?”
“王爺,小人的刀用了很多年,是梨木柄的,沒有缺口,可這把刀是棗木柄的,有缺口!不是小人的那把!”
狄仁傑走過來問道:“那你看這把刀是何人的?”
那屠戶說:“這本城用棗木柄的只有城北的屠戶何威。”
狄仁傑道:“何威?此人是誰?昨日可來獻藝?”
那人說:“昨日並未見到何威。他祖上三代都是有名的屠戶,技藝嫺熟,可這幾年吃喝嫖賭,有些不務正業。不過奇怪的是,何威沒來,他的刀怎麼在這兒?”
我點點頭,說:“這何威定是殺人兇手。丘刺史、狄大人,水落石出了!”
狄仁傑立刻命人前往何威家,捉拿何威歸案。
幾個捕快,五花大綁的把何威押上堂來,狄仁傑親自問案。我和邱再興坐在兩邊。
只聽狄仁傑一拍驚堂木,道:“何威,你爲何殺死吳氏,還不從實招來!”
何威道:“大人,小人只殺豬,不殺人,大人所言,小人聽不明白!”
“哼!你既是殺豬的,那這把刀,你可認識!”
一個捕快將那把屠刀扔到何威面前。
何威愣了一會兒,說:“大人,這刀是小人的,可是半年前就遺失了!不知落入何人手中!”
狄仁傑道:“你這大膽刁民,一月之前你還用此刀殺豬,怎麼說半年前就遺失了!分明是狡辯!來啊!大刑伺候!”
我說:“慢!狄大人,用刑恐怕不好!本王可以將何威如何殺死盧氏的情節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狄仁傑道:“哦!王爺請講!”
我起身說:“何威,那夜你賭輸了錢,心中煩躁,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偏巧這時候天開始下雨了!於是你就飛快的在路上跑着,可雨越下越大,沒辦法。這時你看見前面的楊府有燈光,本想前去避雨。可這時你想起這楊府是有錢的商人,心中起了歹心。你本想翻牆進去,可這時你看見這楊府後門只是虛掩着。於是他悄悄地走了進去,看見盧氏的房間有燈光,而且房門虛掩,你飛快的跑過去,一推門。可你剛進去,就被人一下給抱住了,你心頭一晃,抽出背後的屠刀就是一陣猛刺,最後一刀刺進了盧氏的胸口,盧氏倒地身亡,你一見殺了人,怕她不死,於是你又向前一步,察看盧氏是否死了,這時你的腳印正好踩在了盧氏的裙子上。”
何威聽着我說,渾身發抖,額頭冒汗,“別說了!別說了!”
邱再興說:“何威,一切可如王爺所說!”
何威點點頭,道:“一切正如王爺說的一樣,分毫不差!”
狄仁傑道:“你可認罪?”
“小民認罪!任憑老爺發落。”
我嘆了一口氣,說:“賭乃萬惡之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