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隱蔽的需要,地道出口處建造得甚至比秘道本身還要狹窄,因此別說是一堆屍體,哪怕是一具屍體也完全可以把洞口封死。
李承訓心頭一緊,昨日沙子在秘道入口處斬殺了不少馬賊,可那些屍首早已收拾乾淨,如何會又多出這麼多屍體擋在出口處?
不及細想,他變換百獸拳鼠式,儘量把自己的身體貼着洞壁放平,而後把封堵在洞口的屍體,一具具的從身下轉運到密道里。
在狹窄的空間內完成這個工作,對於普通人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李承訓有百獸拳和天生巨力,這些高難度動作,雖會花費很大力氣,卻是根本難不倒他。
他每運送一具屍體,便用心感知這人手上的肌膚,是粗糙還是細膩。那些馬賊們日曬雨林,舞刀弄槍,自然手指粗糙,而他的諸位夫人都是細皮嫩肉,他憑藉自己敏銳的感知,自然一觸便知。
隨着最後一具屍體的移開,他心中的大石始才落地,“看來,這些馬賊當是史三爺的死黨,被無憂他們斬殺的,很有可能是在地面上被斬殺,後又投入到秘道中已掩藏痕跡。”
清除了屍體,秘道出口機關露了出來,但這機關早已被無憂破壞失效,取而代之的是兩塊大石鎮壓在洞口。
一塊石頭與洞口一般大小,投入期間,而在無憂離開的時候,又再上面加蓋了另一塊大石,這樣即便是如沙子一般的大力士,也是萬難頂開兩塊大石的,這完全是爲了封堵史老三的出路。
就在今日上午,李承訓從大青山回來路過這裡的時候,掀開了最上面的那塊大石頭,這也是他和無憂等人商量好的,以便於一旦情況危急,衆人可以從這裡逃生。
沒有了最大一方巨石鎮壓,僅僅是封堵住洞口的石頭,有沙子這般的力士,輔以撬棍,把其從內而外的頂出,並不困難。
但他並不擔心移開巨石後,史老三會逃脫。因爲那史老三已經被封閉了兩日,一定是嘗試了無數次去頂開這塊石頭,都沒有成功,此刻怕是已經萬念俱灰,自然不會再去做這種無謂的嘗試。
況且他們被困了兩日,且不說乾糧夠不夠吃,單是裡面悶熱的環境也會令他們大量失水,從而導致身體虛弱,即便有沙子般的大力士,怕也頂不動那石頭了。
見這方封堵大石依然在這裡,也在李承訓的意料之中,定是無憂等人走後,爲掩飾痕跡所爲,但他有些擔心這封石之上是否還有大石?那樣的話,他縱是神力,也無法扭轉乾坤,便只能藏伏在秘道里,等待佔領堡壘的突厥人不備,再從原路返回去逃走。
他看到了那根撬棍,但他並未打算用它,因爲他的力氣比沙子要大了數倍,只見他雙手插到石下,猛一用力,那石頭便被擡裡地面,“還好,上面沒有石頭。”
李承訓心裡暗自慶幸,想是紅娘和無憂考慮他可能會需要這條通路,便寧可留了下來,而未完全封死。
秘道出口在一堆規模不小的亂石堆裡,距離堡壘有一里多地,與堡壘和圈養馬匹的萬馬莊呈犄角之勢。
抵開大石,一絲光亮透了過來,短暫的適應過後,李承訓挺身出了秘道。
突厥馬幫攻陷萬馬堡,這萬馬莊自然也被其佔領,那裡有十來個馬賊在看守着,互相談論着今日大戰,仍自心有餘悸。
突然,一聲嗎鳴,驚得幾人騰地站起身來,“什麼人?”
哪裡有人?是莊子裡有匹渾身漆黑四蹄如雪的駿馬突然發狂,奮蹄躍過柵欄疾馳而去。
“快,快攔住他,這是匹好馬!”一名守衛當先反應過來,可那馬太快了,哪裡來得及阻攔?只能眼睜睜地望着它去了。
踢雲烏騅馬,日行千里,它識得李承訓那特有的嘯聲,是聽聞主人召喚,才從萬馬莊羣馬之中脫穎而出。它好似一抹黑煙,在碧綠的草原上刮過,片刻之後,便飛奔到秘道出口的亂石旁。
“好兄弟!”李承訓已與烏騅馬養成默契,根本不用它減速,見它疾馳到自己跟前,算好了落點,便用力一躍,正好落在那馬背中央。他也無需繮繩,只把自己的身子伏低,自由它帶着自己奔跑便是。
李承訓當年行走江湖的時候,無牽無掛,做事總是心無旁騖,全心投入,但是現在他已做不到這樣,總是會時不時地想起無憂、紅娘、特別是不會武功的汝南公主和夏雪兒,擔心她們遇到危險,受到傷害。
就比如說現在,他策馬疾馳,心中卻越發的焦躁不安,這會令他失去冷靜,會影響他的判斷力,再這樣分心下去,他會很危險,“如何才能妥爲安頓她們呢?”
他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心中謀劃着未來,不知不覺便已行程過半,模糊可以看見遠處鬱鬱蔥蔥的大青山了,但他卻不得不收馬駐足,因爲他被五個人攔住了去路。
“這條路封了,請繞道。”一位中年男子當道而立,雙腳不丁不八地站着,其餘四人明顯以他爲大,都站在他身側。
李承訓注意到這幾人都是一身青衣,胸口處繡着一朵盛開的雪蓮花。美麗的雪蓮花生長在天山孤崖,它本應是潔白無暇的,但在這裡它卻是金黃色的。
因爲耶律家太過富有了,所以這雪蓮花成了金色,併成爲了耶律家的標誌,這些人正是耶律家的武士。
“金蓮花上白將軍,紅刀頭下黑霸王。”
歌謠中的金蓮花,指代的正是北商耶律家。
草原四大霸主並非都是馬賊,北商耶律家便是做正當生意的商人,只不過,若要在塞外經營,必須要以強大武力做後盾。
所以,他們對外招賢納士,對內全力培養自家子弟,甚至在大唐和突厥的朝廷內,都安插有子弟以爲周全。
數十年的經營下來,耶律家終於在塞外日漸強大,能夠雄霸一方,特別是近年來一直在努力向南擴展,不可避免的與南商洛陽夏家針鋒相對起來。
北商耶律家以其雄厚的財力,強霸的武力,以及商人般圓滑的處事方式,使得草原上的各方勢力都會給他幾分薄面,就算是“黑霸王”和“紅刀頭”,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挑戰耶律家的權威,除非是他們篤定能不留一個活口的時候,纔會動手。
李承訓舉目四望,見這闊達的草原上,每相隔數裡地,便有五個耶律家的人在看守,好似草原被隔開了一條青線。
“好個金蓮花!”他一看這架勢,已然心中明瞭,暗贊金蓮花的確比紅刀頭高明。北商耶律家定是早就探到紅刀頭去搶佔萬馬堡,他們便趁機來取大青山。這大青山上的財富,可不是一個區區萬馬堡可以比的。
李承訓並不想得罪耶律家的人,但他阻攔在通往大青山的畢竟之路上,他還是必須要過去的,他已打算把大青山作爲根本,絕對不能把這塊肥肉讓給耶律家的。
“這路是你們耶律家的嗎?”李承訓不想得罪,也得得罪了。
“呵,知道我們是耶律家的,那好說。”那中年人笑笑,而後平靜地道:“越界者格殺勿論。”
李承訓眉頭一皺,看來這耶律家當真是在此橫行慣了,居然如此毫無顧忌。他現在擔心無憂等人安危,心中焦急萬分,遠不似表面看起來這般平靜。
“既然此,那得罪了。”他雙腿一夾馬腹,踢雲烏騅馬蹭的一下從那五人身旁躥了過去,待他們發覺,已然遲了。
古代遠行全靠馬匹,這好馬便似現代的跑車,啓動速度比尋常馬匹快得多,這也是幾人始料未及的。
李承訓並不想得罪耶律家,因此雖然縱馬闖關,卻並未動手傷命,但這些都是建立在無憂等人毫髮無損的基礎上的。
“快,追上他,”那五人急速上馬,同聲吆喝着,給分佈在草原其他方位的同夥示警。
轉瞬間,四處各有十數騎人馬尾隨李承訓而去,但他們的馬匹與李承訓的烏騅馬相去太遠,眼見李承訓已爬上了草坡,他們還未追到半程。
剛翻過一個草坡後,李承訓便驚訝的發現有十多個大氈包,擋住了去路,並且隱隱聽得有喧鬧的人聲從裡間傳來,可由於氈包的遮擋,使他看不清裡面的狀況。
“這些人必是耶律家安排在此的屏障,不知他們在耍什麼花樣?”他倒是可以繞過這片帳篷,相信沒有人能追的上他的踢雲烏騅馬,可他覺得既然到了這裡不妨探查一番再走,不然總是不放心。
氈包外有不少青衣漢子守衛,見李承訓縱馬衝來,無不動容,有人單刀出鞘,有人手挽長弓,喊什麼的都有。
“住手!”就在劍拔弩張之際,一位青年從那頂最大的氈包裡鑽出。
李承訓有意放縱馬匹到這青年咫尺之內,方纔停住,見這人文弱書生摸樣,卻能夠臨危不亂,泰然自若,不禁心頭一讚。
“好駿馬,好騎術!”那青年面帶微笑,出言讚道。
“這位兄臺過獎了,”李承訓在馬上微一抱拳,仔細打量這人,見他與自己年齡相仿,相貌俊雅,春紅齒白,七分文弱氣中還帶着三分英氣,可他越看越覺得這人似曾相識,好像之前在哪裡見過。
“閣下可是萬馬幫幫助楊有道嗎?”這青年含笑問道。
李承訓聽這陌生人直接道出自己的來歷,悚然一驚,還未反過勁來,便見這人身後的氈包中,門簾一挑,竟走出兩個人來。
“老爺!”裡面出來的人竟然是無憂和夏雪兒,二人驚喜交加,那夏雪兒一抹淚珠竟掉了下來。雖然他們分離不到一日,但這種生離死別乍相逢的感覺,卻是已經強烈到無法遮掩的地步。
“無憂,雪兒,你們怎麼在這裡?”李承訓也是欣喜異常,連忙翻身下馬,向她們迎去。
“吱吱!”此時一聲猴叫,紅毛猴子悟空突然從二人身後鑽出,直撲李承訓。
“哈哈,悟空。”他立刻張開雙臂,去抱那猴子,誰知這調皮的猴子,竟順着他的肩頭,翻身站到了他的肩膀上。
“大將軍”沙子和黑鐵塔此時也從帳篷中鑽出,激動喜悅之情難以遮掩。
“沙子,鐵塔,還好?”李承訓上前一步握住二人的手,隨後便見阿大扶着竇紅娘出來,忙又上前扶住她,“紅娘,你受苦了!”此刻,他見衆人都在,總算放下心來。
那青年向前幾步超過李承訓,來到氈包門口,微一側身,打了個請的手勢,說道:“楊幫主,不如咱們裡面說話。”
李承訓方纔情急失態,頓覺尷尬,連忙對這青年抱拳施禮道:“還未請教兄臺名號!”他注意到這青年白衣的袖口繡着一朵金色蓮花,果然是耶律家的,恐怕級別不小。
那青年笑道:“在下耶律風!”
“那就叨擾耶律兄了!”李承訓連忙與他謙讓,最後還是耶律風當先進入帳篷之內,餘人魚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