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訓悄悄推門而出,以“豹形”隱藏到月光暗影中,然後憑藉自己白日裡的印象,摸到疑似那人所在的房間門口.
晚飯前後,他曾在客棧中溜達了一會兒,通過觀察那幾人住宿的佈局,以及他們視線關注的目標,已經基本確定了那人的住處。
他剛在門口站定,便立時感到似乎有兩道銳利的目光在暗處注視着自己,他立刻靜氣凝神,轉身回頭見身後那樓梯甬道上依舊是空蕩蕩,他擡頭看向房樑,除了一片幽黑深邃,也是一無所有。
不過,他確定肯定有人在關注着他,這是一種感覺,是他在秦嶺大山生死歷練出的一種直覺。
不知這人是敵是友,他正舉棋不定,是否該就此敲門的時候,便聽到側後方傳來細微的破空之聲,不是他百獸聽音的耳力,還真是難以令人發覺。
但這聲音傳遞的速度之快令人乍舌,李承訓不及細想,忙一招蛇形躲避開,便聽得身後“嘣,嘣,嘣”三聲細響,想是有暗器釘於門板之上。
還未來得及查看周遭,一條黑影不知從何處躥來,無聲無息,已欺到李承訓的身前,驚得他一身冷汗,忙抵出一掌以爲防範。
來人冷哼一聲,同時也抵出一掌與其相碰,卻不料眼前一花,見李承訓的連人帶手掌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瞬間從他身邊閃開,使他這一掌撲了個空,不禁“咦”了一聲。
李承訓自知沒有內力,單靠自己的天生神力,對付尋常武士尚可,若是遇到武功高手,根本沒有勝算,與其對掌無異於自尋死路,所以,他選擇了躲避。
他的百獸身法本就極爲詭異,加之曾經被易筋經的淬鍊,如今更是出神入化,再用天生巨力催發步伐,完全可以憑此與高手周旋。
所以,他出掌是虛,實則一個轉身用上了“鼠式”躲避,因爲對敵高手時,用過的招式再次使用,不僅對之無效,反而會令自己陷入危險之境,方纔他已用過“蛇式”躲避暗器,因而這次便用了“鼠式”。
好在他百獸之拳,可用作輾轉騰挪的百獸動作不少,“鷹揚”,“猴躥”,“虎躍”等等招式瞬間使出,把對方閃得眼花繚亂。
來人的確是高手,只是抱殘守缺,防護住周身要害,伺機與李承訓對掌。
“我是夏渾夏大哥的朋友”百獸拳也有用盡的時候,何況李承訓也不願讓人得窺他拳法全貌,數招過後忙出言亮明身份。
他話音剛落,其身旁的房門竟突然大開,他一瞥之間,尚未看清那裡面的狀況,便感覺脖頸間一陣刺痛,隨即便雙眼朦朧,失去了知覺,朦朧中他好似看到裡面出來一個穿着怪異的女人。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確認自己還真是看到了一個女人,一個極其美豔,甚至是帶着一些妖氣的女人。
這女人穿着簡單、怪異,一襲白袍從頭到腳,把她完全罩在了裡面,見他便回身說道:“大公子,他醒了。”
隨即,李承訓便見到夏渾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他心頭一鬆,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他在客棧門口看到的那人便是夏家大公子,夏雪兒的大哥夏渾。
夏渾臉上既驚且喜,“賢弟,莫言怪我,實是不知你是這種打扮。”
“夏大哥嚴重了,無名也是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李承訓起身,方纔見到夏渾身後有還有一人。
那人面貌極其醜陋,一襲黑袍從頭到腳,與那白袍女人形成強烈反差,他猜測這人當是方纔在門口與自己打鬥之人。
“若是沒有賢弟救命,爲兄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夏渾雙手握住李承訓的肩膀,隨他坐在牀邊,激動歡喜之色全都掛在臉上。
這李承訓既是弟弟夏承的結拜大哥,又是自己妹妹夏雪兒一直跟隨的男人,還是他的救命恩人,這讓他能如何不歡喜?
“夏大哥,你怎麼還敢來幽州?”李承訓滿腹疑問,終於有機會可以問個明白,他也不轉彎抹角,直言不諱。
夏渾恨聲道:“咱們夏家一百多條人命,怎麼可能丟在這裡不管不問?”
李承訓見他目露兇光,那股狠唳之色躍然臉上,心知他是爲復仇而來,再看其身後這兩個長相裝束俱都怪異的保鏢,必是因他上次吃了大虧,而特別請來的幫手。
“兄弟,此事說來話長,”他說完,轉身對那二人道:“你們下去休息吧,這位兄弟與我生死之交,我不會有危險的。”
那醜男人也不吭聲,低頭走了出去,而那美豔妖姬卻開口笑道:“大公子,老爺子吩咐形影不離的看着你,恕難從命。”
夏渾苦笑搖頭,回過身來對李承訓道:“讓賢弟見笑了,她連我睡覺都不出去,咱們不去搭理她便好。”
李承訓見到這二人的相貌便猜到他們是誰了,他在江湖上混的時候便聽說過他們的名頭。
這兩人是姐弟,姐姐極其美貌,且心狠手辣,弟弟極其醜陋,卻是常行善事,二人並稱天山二妖,是天山派的棄徒,五年前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不想卻在這裡出現。
既然夏渾信任這女人,李承訓便也放下心來,與夏渾旁若無人的侃侃而談起來。不過,他並未提及夏雪兒的事,他更加急於瞭解夏渾來此的目的,並想借夏家的手來搭救耶律古宇和耶律風父子,儘管這有些不現實,但不妨一試。
夏渾對李承訓非常的信任,因其不僅對自己有救命之恩,而且自己的弟妹更與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見他問起別後情形,便把自己來此復仇的經過說了出來。這並算不得是泄密,而是一種快意恩仇的宣泄,況且,他的復仇計劃已經實行了大半。
那日,夏渾死裡逃生後並未迴轉洛陽,雖說這次失敗的責任並不在他,但他同樣無法面對那些逝者的家人。
他飛鴿傳書,把事件經過簡單的通報給夏老爺後,而後隻身來到都督府,求見賈維。
夏家敢來幽州做塞外生意,是疏通了幽州都督賈維,而賈維若想在官場上如魚得水,必須有巨大財力支持,因此雙方一拍即合。
有官府做擔保,夏老爺並不擔心商隊的安全,特別是他打聽過賈維在幽州城是個鐵腕式的人物,想那耶律家再是膽大妄爲,諒也不敢與官府作對,便更是放心,派自己的大兒子親自跑這塞外的第一趟差。
可是沒成想,夏家的商隊居然在幽州城外被人給明目張膽地屠殺個乾淨,雖然現場的種種跡象表明,是突厥馬幫深入內地乾的,但夏老爺不信,賈維更不信。
因此,當夏渾來找賈維的時候,令賈維很是尷尬,他的面子上卻是掛不住了。他是誠心要與夏家聯合的,誇下海口保證夏家商隊的安全,結果呢?卻好似吃了耶律家一個蒼蠅,自家心裡也是窩火。
賈維好言把夏渾安撫一番,令其暫住都督府暫,便承諾一定給夏家一個交代,便開始着力調查此事。
他出身暗影門,習慣用間諜,用殺手,因此早把個幽州城裡裡外外佈置妥當,而耶律家自然是重中之重。耶律家的三個支脈中都有賈維的眼線,他們接到命令後便開始暗中行動起來。
三日後,賈維便宣佈徹查結果,夏家商隊遭屠殺的確是耶律家所爲,然後便點齊軍馬,帶着夏渾去了耶律家在幽州的總部抓人。
夏渾清楚得記得那天抓人時的情景:那耶律古宇好似早就知道他們要來,正襟危坐在大廳中央,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劫難逃,所以並未打算逃走,最終一句話都沒說,非常配合地跟着他們走了,而最奇怪的是當時他的身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後來,夏渾在賈維的引領下數次來到關押耶律古宇的都督府地牢內,當面叱責辱罵他,可耶律古宇就是緘口不語,任你是打是罵,我便一聲不吭。
李承訓聽完夏渾的講述,心中謎團不僅未解開,反而是更加迷糊了,賈維是怎麼破的案子?爲何耶律古宇好似認罪,又好似不認罪?耶律古宇冒險範的用意爲何?
他向夏渾問出這一連串問題後,只見到對方臉上茫然的神情,便明白他或許還不如自己知道的多,至少他相信耶律風沒有參與此事,而耶律古宇是否是幕後元兇,也尤未可知。
“這些是官府的事情,我無須知道。”賈維不屑於顧,他有些厭倦聽李承訓維護耶律家了。
“夏大哥,你不覺得耶律古宇始終都沒有親口承認那事是他乾的,有些奇怪嗎?”李承訓問道。
“奇怪?事實俱在,容不得他否認,當然也不在乎他承認與否。”夏渾恨聲道。
李承訓眉頭擰成了疙瘩,他向夏渾說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慮,“夏大哥,其實我覺得屠殺商隊的人未必是耶律古宇指使的,因爲他手下沒有那麼多出色的武士,耶律家所有的武力資源都在武備支脈這邊,而商道支脈與武備支脈現在勢成水火,不被踩一腳就不錯了,豈會幫忙?”
夏渾不以爲然地道:“沒準是那耶律古宇瞞着家族藏了私兵,猶未可知!”
“若說商道一族裡藏了三五十私兵倒有可能,可那是上百訓練有素的人,耶律古宇再大的本事也藏不住的?”李承訓婉轉地駁斥道。
“賢弟,不是耶律古宇,誰會有殺人的動機呢?家父只與這人有仇!況且,就算不是他指示,他身爲耶律家家主也難脫干係。”夏渾有些不耐煩了,血海深仇已經矇蔽了他的雙眼,“爲何你總是幫着耶律家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