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數支羽箭向他們激射而來,李力揮舞着手中的單刀用力揮打着,“兄弟,快走,快走!”
“啊……”山甲痛苦地嘶叫着,他知道自己留下也是鬥不過金甲的,他死不要緊,那兄弟們的努力就白費了,那兄弟情誼就辜負了。
“好吧,我走,留着性命給兄弟們報仇!”他極其痛苦地瞬間作了這個決定,狂喊着兄弟的名字,向山崖邊跑去金甲未想到螞蚱如此彪悍,勒住他的脖頸就是不鬆手,可這對於他來說,其實也根本算不得什麼。
他跟賈維學藝之前就已經以一身橫練功夫行走江湖,如今經過賈維的調教,淬鍊,其練就瞭如賈維那般刀槍不入的護體神功,這般束縛僅僅是讓他感覺到呼吸有點困難而已。
“啊!”螞蚱怒吼着,嘶叫着,用盡全身力氣夾住對方的脖頸,他的左臂膀處血如泉涌,右臂上青筋暴露,試圖扭斷金甲的脖子,他的身體隨着嚎叫的聲音而不斷扭曲着。
金甲真氣行於勃頸處,護住那裡的經脈穴道,立時便感到呼吸通順,只是他被對方箍住身體無法去追趕山甲。
“快,追!”他依然能夠冷靜地發出命令,可惜的是自己手下根本沒人跟得住那穿山甲,他不再猶豫,拔出腰間的母劍,倒轉劍柄,一劍一劍地戳向身旁的螞蚱。
螞蚱的臉已經成了醬紫色,他的鮮血染紅了地面,染紅了金甲的金色鎧甲,染紅了山嶺,染紅了每個官軍的內心,他停止了嚎叫,一動不動地趴在金甲的身上,瞪着雙目,手臂依然緊緊地束縛着金甲的脖頸。
金甲沒有去斬斷他的手臂,而是用力掰開了這隻手,雖然這樣做比較費力,但他還是這樣做了,這是他對於這位對手深深的敬意與尊重。
山甲一路嚎叫着狂奔,他不敢回頭,不敢停步,不敢去想,只想跑,跑到懸崖邊上,能跑多遠跑多遠。
李力在他身後爲他撥打着箭羽,阻擋官軍的追擊,他已經身中數箭,披頭散髮,血染衣袍,兀自不肯停歇。
“嗖!”一隻箭羽瞬間射穿了李力的咽喉,直接從他身體的另一側透了出去,把他的生命定格在這一刻。
金甲緩緩放下手中的弓箭,高高舉起了右手,他的意思是兵士可以停止攻擊了,而他手下的兵士卻是會錯了意思。
“嗖嗖嗖!”數不清多少支箭羽接連穿透李力的胸口、臂膀、腹部、腰際……。
李力也成了一隻刺蝟,卻仍然傲立不倒,臉上帶着堅毅,嘴角掛着微笑,他突然慢慢地轉身,向着落日餘暉下的山巔看去,在雙眼朦朧的血光中,他見到山甲消失在紅日裡,他笑了,然後轟然倒下。
“住手!”金甲的喝聲雖然遲了,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給我繼續追,留活口!”
大量的官軍奔着山甲逃走的方向追去,金甲吩咐手下好好保護這兩個馬賊的屍體,而後自己也縱身追去。
金甲帶着官軍到達南側山頂,眼見這裡是如刀削般的絕壁深淵,並無可疑躲藏之處,但他並不死心,立即命官兵把這山巔翻查了一遍,並未發現任何地道坑洞。
“將軍,賊人當是墜崖了!”一名校尉近前說道。
按理說,這位校尉的級別與金甲的級別是相同的,都是校尉,但實則又有很大的不同,殺狼四虎無論是能力還是人脈,絕對夠格擔當“都尉”甚至“將軍”一職,不過賈維不想給人留下他任人唯親的口實,因而要他們從底層做起,但這次圍剿大青山,賈維特別授予四人爲先鋒假都尉的名號,可以統帥三軍。
因此別說這些尋常的都尉,就是此次軍中通行的都尉,甚至將軍,見到他們也都得客客氣氣的,他們四人儼然已是賈維之下第二人。
金甲環視左右,長長嘆了一口氣,“也許吧,寧死不辱身,真丈夫也!”
漆谷不大,此時下夾道入口的那些打算接應山甲等人的十幾個馬賊已經哭得痛徹心扉,他們雖然看不甚清楚戰況,卻是看見了幾人的浴血奮戰所造就的聲勢,看到了從山下滾落到谷底的官兵的慘況。
衆人無不身受鼓舞,躍躍欲試,他們也是有熱血的,紛紛請求衝出下夾道殺敵,這樣不僅可以救援山甲等人,或許還能有更加意外的收穫,畢竟現在官軍亂作一團,畢竟沒有發現賈維,畢竟那金甲也已經追到了山上去。
但他們的請求,都被王苑派來的那個叫竹竿的人跟阻止了,他說官軍勢大,不能看着兄弟們去送死,還說他們的命不是山甲的,是大青山的,他們要爲保衛大青山而死,一定要忍住,與其衝出去送死,不如等待爲死去的兄弟報仇。
那十幾個兄弟最終被繳了兵器,押送回了六嶺中軍,他們的罪名是不聽號令,按律當斬,但如今戰事吃緊,暫免他們死罪,以期戴罪立功。
金甲也好,竹竿也罷,他們並不知道,在那漆谷南側的山崖之下,有一個內嵌的石洞,流乾眼淚的山甲正瞪着一雙驚異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這十幾個官兵。
那位年長的官軍曬笑道:“我們救你,是因爲大將軍兩次饒恕咱們,咱們就是鐵石心腸,是畜生,也得知道感恩,你就躲在這裡吧,等戰事過了,再走!”
此人正是在天梯之戰中被無憂勸降的俘虜,當時他們共有二十八人表示投降,而後又被鐵鞋熒惑反叛,之後被黑鐵塔殺掉十餘人,現在還剩下十幾個人被李承訓放逐,而這長者正是那日向李承訓請求原諒之人,他儼然已成爲這十幾個人的主心骨。
那日他們被攆走後,衆人一合計,回到官軍,鐵定沒好,他們本就是被賈維和鐵鞋利用的棋子,回去了被滅口的可能性很大,可如今雙方戰事吃緊,他們想逃出去也是比登天還難,莫不如先藏起來,待雙方戰事稍停,他們再尋個空隙逃下山去,而他們千挑萬選的藏身地點,剛好是漆谷南坡山巔絕壁的一處岩石縫中。
巧的是他們派出去弄吃的的人剛好這個時候回來,看到崖巔上的山甲面色鐵青的望着崖底發呆,他們曾在黑鐵塔手下見過他,也有過交流,對山甲感覺還不錯,再聽得崖上震天的喊殺聲,立時明白了這是什麼狀況,這才向他招呼了一聲。
山甲見之,心下遲疑片刻,但很快他便決定下來,除此之外,他已經無處可逃。
漆谷阻敵,遲滯了官軍的推進,殺傷了大量的官軍,而僅僅損失了三條漢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馬賊一方勝了,可整個六嶺的阻敵其目的便是拖住賈維在六嶺,可直到此刻,也不見賈維,怎麼回事?賈維在哪?
他在九嶺!那李承訓把賈維引到六嶺,同時反攻九嶺的計劃失敗了嗎?不,可以說也是基本成功了。
在雙蛇道,賈維先是追蹤李承訓到左蛇道盡頭,發現中了聲東擊西的計策後,立即返回到右側蛇道,果然在那裡發現部隊受損,既然左蛇道不通,那右側蛇道必然是正路,他便率軍一路追趕。
賈維並不知道他走的這條路已經不在九嶺的航線上,而是直通六嶺的路,期間蜿蜒曲折走了差不多一個來時辰,他們纔出了那個坑道,這居然看見了金甲?
金甲也是一怔,不知大都督所爲何來?
當賈維得知是自己到了六嶺,而是金甲來九嶺找他的時候,猛然警醒,暗叫不好,心道或許又中了李承訓的調虎離山之計。
他安頓金甲繼續向前追擊,而自己趕緊率兵回返,他知道李承訓的厲害,非是自己,他人難以匹敵,但他不知道如何從六嶺回到九嶺的近道,只能按照原路返回。他這一來一去的耽擱,足足有近三個時辰之久。
此時已是夕陽西下,李承訓反攻九嶺的戰鬥雖然只有不到三個時辰,可也足夠把官軍趕出九嶺的,因爲地面上崇山峻嶺,峰巒疊嶂,若是都走下來也得數天之久,跟別說是真刀真槍的拼殺了,但若走地下,那便快得多了,因爲走的是直線距離,而且幾乎不用爬坡,就好似如今的山洞隧道。
官軍們沒有賈維這位強悍的主帥帶領,又不熟悉山裡的地形地勢,自然是丟盔棄甲,兵敗如山倒,直到他們退至九嶺第二嶺的時候,纔算穩住陣腳,那還是因爲李承訓突然撤兵,不進攻了,因爲賈維回來了。
按理說,賈維從原路返回,正出現在九嶺第六嶺附近,已經斷掉了李承訓的後路,可他率軍一路走到九嶺第二嶺,與前面的部隊會師,他也沒有發現李承訓的半點蹤跡。
其實賈維就像是一隻貓,在四通八達的老鼠洞裡尋找老鼠,怎麼能可能讓他找得到呢?
氣急敗壞的賈維只得重整隊伍,重新向前推進,而這時他收到的戰報卻是一喜一憂,喜的是三嶺的馬賊被鐵鞋徹底被清除乾淨,官軍已經控制那裡,正在大量封堵三嶺通往九嶺的坑道,打算只留下一個主洞口以便與賈維九嶺的攻擊策應合圍。
憂的是六嶺金甲雖然取得了漆谷的控制權,但是付出了死傷百人的代價,而且在其接下來攻擊下夾道的戰鬥中,被對方引到夾道之中以火攻計,又燒死了數十人,可以說進攻完全受阻。
還有一件事,頗令賈維撓頭,那就是他留守唐園的銀環來報,那裡也受到攻擊,雖然損傷不大,但可以看出,還有分散在外圍的馬賊力量不得不防備。
賈維已經被李承訓搞得暈頭轉向,他不明白李承訓如何總能擺脫他的堵截,如何總能避開與自己的正面衝突,難道自己的智商真得不如?還是他會撒豆成兵,鑽山入地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