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訓在駙馬府等待汝南公主下嫁的日子裡,開始那幾天,他還是過得挺愜意的,不僅沒有再去天香樓,而且幾乎是足不出戶。
既然皇帝已經點出他去天香樓的作爲,他的目的便算達到了,自然無需再去那裡做樣子,反而會惹得皇帝反感。至於拯救頡利可汗出逃的計劃,他已經全部部署完畢,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若真有事情發生,他相信憑藉鄒駝子的智謀也會應對過去。
小小的駙馬府,李承訓並不覺得悶,每日與無憂和夏雪兒兩人談天說地,黏黏糊糊,倒也着實令人開心。
最難熬的便是晚上,他看着秀色可餐的無憂,實在難以忍耐,幾次暗示夏雪兒晚上與他交換住處,卻都被雪兒裝癡扮傻的給無視過去。
無憂當然知道他的想法,卻是堅決不肯給他任何機會,因爲她是傳統、仁厚的女子,總覺得若是現在耐不得寂寞,再與李承訓廝混在一起,待以後汝南公主嫁過來,自己哪還有臉面見人?
她會覺得自己比公主輕賤了許多,現在竟有些恨自己,怎麼輕易地就給了他呢?可她也着實沒有想到會有公主下嫁這茬兒,總之,她內心一團煩亂,決定從現在開始,不再給他機會,一切待婚後再說。
夏雪兒的心境是最苦的,一直以來,她並沒有得到李承訓的絲毫承諾與認可,如今公主即將下嫁,以後怕是更沒有她的機會,因此她必須要好好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向李承訓展示她的美,她的落落大方,她的聰明才智,總之是一切最好的東西,就像孔雀開屏一樣,全都毫無保留地亮出來。
她知道即便自己如此展示,也未必能打動李承訓這個有鐵一般意志的男人。
這便是李承訓的可愛之處:他爲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能夠得到更多的愛,會剋制自己的內心,自己的愛慾,即便你再如何優秀,他也會無動於衷的。
夏雪兒並不奢望這樣便能得到李承訓的應諾,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其實她花費這麼大力氣,便只是想讓他不討厭自己而已。
而她真正壓的寶,是在無憂身上,她要讓無憂在汝南公主下嫁前,承諾自己,會讓李承訓給她一個名分,無論是什麼名分。
無憂知道夏雪兒的心思,心裡也始終糾結着,既然對方不點破,她也不便多管,多問。人畢竟對於感情都是自私的,即便在三妻四妾都屬平常,女人完全能夠接受這種現狀的古代,她們也寧遠自己的男人永遠只屬於自己一個人。
夏雪兒終於等不得了,她要抓住屬於自己的幸福,必須要有所損失,她決定用自己的自尊和自傲,來換取她與李承訓在一起的機會。
這日深夜,夜靜得好似遠古生命之初,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夢境裡。
無憂被一陣陣的啜泣聲吵醒,她起初還以爲是在做夢,是錯覺,當她藉着月光看着枕旁夏雪兒抽動的雙肩,才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是夏雪兒再哭。
“雪兒姐姐,你怎麼了?”無憂想不通,晚間還高高興興的夏雪兒如何會偷偷的哭泣?
夏雪兒發現自己驚醒了無憂,還被她看到自己在偷偷哭泣,頓覺尷尬,猛地把頭縮藏到被子裡,口裡故作平靜地說道:“沒事兒,沒事兒,噩夢嚇到了,睡吧!”
無憂自然不信,輕輕來到她的枕邊,用手一探,好傢伙,枕頭,被子上,溼漉漉一片,也不知她哭了多久,流了多少淚,這怎麼可能是夢中嚇哭的?
“雪兒姐姐,咱們是結拜姐妹,你有事不可以瞞我。”無憂急道。
自然,這姐妹結拜的事情,也是夏雪兒提議的,無憂憨直,覺得與雪兒感情好,自無不肯。
“真沒事兒,妹妹,看你多心了!”夏雪兒兀自嘴硬,偷偷抹了把淚花,把頭探出來,“睡吧,睡吧!”可她剛說完這句,似又忍不住心中的巨大悲傷,竟哇的一聲大聲哭了出來。
“你看你,急死人,到底怎麼了!”無憂心急,忙抓住她的手問。
夏雪兒卻是始終不再發一言,急得無憂說要和她斷絕姐妹關係,她才期期艾艾地說道:“眼看汝南公主便要入府,那時老爺怕也是要看人家眼色行事,姐姐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說完,她可憐巴巴地看着無憂,眼圈中的淚光,在月色中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無憂心中一軟,“我瞭解哥哥,他絕不是任人擺佈的人,你就等着看哥哥如何制服這個公主吧。”她很有自信,哪怕是爲了自己,李承訓也會擺平公主,讓自己不受欺負。
“哎!”夏雪兒一嘆,“不瞞妹妹說,姐姐說句不知廉恥的話,”她明顯猶豫了一下,而後好似下定決心一般,“姐姐對老爺的心思,想必你也知道,若是沒有公主,或許妹妹見憐,姐姐還有機會,可若是公主嫁到,姐姐便真沒了機會,其實姐姐可以不在乎名分,但是沒來由讓人輕賤了去,卻是心有不甘。姐姐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皆能,未必比她差了去,怎奈她是天之驕女便有這福分,姐姐一介草民便這般落魄。”,說着,她又嚶嚶啜泣起來。
無憂知他難心何事,卻也是心中無奈,她見雪兒相思可憐,曾向李承訓提過,問他可有意納娶夏雪兒,但得到的答覆是“不!”
如今又是公主下嫁的檔口,稍有不慎,他們都會落得個欺君之罪,可不是鬧着玩的,可無憂又不忍心拒絕她,怕她傷心難過,再做出傻事來,便安慰道:“姐姐的心意,妹妹如何不知?實不相瞞,我也和哥哥提過,可是他總覺得這樣委屈了姐姐,總是想着姐姐有詔一日可以忘記他,找尋真正屬於你的幸福。”無憂說的非是假話,卻是李承訓的想法。
夏雪兒慘然一笑,“妹妹不知我心意嗎?若是能捨得下他,也不至於於廝了。”
無憂當然知道,她是親眼目睹了夏雪兒爲了愛,由“生“到“死”,又有“死”到“生”活過來的整個過程,最後也只能嘆息。
夏雪兒目光突然變得柔和起來,“妹妹不會有這種體會的”說着,兩行清淚瞬間從她圓睜的雙目中涌出,低落在無憂的手指上,“思之越深,念之越切,時時心痛,日日嚼苦,久而成疾。”
無憂被她的癡情所感染,心中也是一痛,“姐姐。”她用手去幫夏雪兒抹擦,“無憂知道那種思念之情。”
夏雪兒沒去理會流出的淚水,也沒去管無憂伸過來的柔荑,眼望着雪白的帳幔,自顧自地說道:“我想我是活不得了,太苦!太累!好想歇一歇,想最後見他一見,誰知見了就又放不下了,捨不得了。”
無憂爲人厚道,心軟,見夏雪兒回憶往事,進入到這種萬念俱灰的狀態,好似感同身受一般,不由得把她拉到自己的懷裡,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
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唯一能做的,只能用她的懷抱,來安撫雪兒那顆冰冷的心,也許這就女人天性吧。
夏雪兒沒有拒絕,順勢躺在她的懷裡,眼睛依然大大的睜着,不知看向何處,口裡仍自不停地說着,“終於見到他了,可以爲着他而使自己活下去,所以這段日子我很開心,但是現在,我又不知該怎樣活了。”
無憂知道她說的是汝南公主的事,這涉及到皇家顏面,哪怕是李承訓也不敢造次,何況自己?
夏雪兒已經停止了抽泣,慢慢推開無憂的身子,仰頭看着她的臉說道:“姐姐想問你一句真心話,妹妹可願如實相告?”
二人是側身並躺在牀上的,方纔夏雪兒倒在無憂懷裡哭泣,因此她的身位比無憂矮了一頭。
其實無憂早在夏雪兒絮叨之時,已然淚流滿面了,她是心軟的人,見不得別人受苦,此刻見問,忙道:“姐姐請講。”
“妹妹,若是沒有汝南公主下嫁的事情,你,你會接納姐姐嗎?”夏雪兒鬧了一晚上,終於說到了正題上,此刻也是心中惴惴,她知道這是成敗關鍵所在。
無憂幾乎沒加思索,便回答說:“誰人都想自己的夫君對自己鍾愛一生,誰人也不想自己的愛被人分走半分,但真正愛一個人,卻不是計較這些,而是真正爲愛人着想,想他之所想,愛他之所愛,若是哥哥喜歡的,無憂必不會厭棄。”
夏雪兒聽後神色一黯,她知道這是無憂敦厚本性的體現,而不是她藉故推託的言辭,但這並不是自己想得到的答案,“妹妹,我的意思是他不接納我,你肯接納我嗎?”
無憂聞言一怔,沒有反應過來什麼意思,不解地道:“妹妹深知姐姐愛他至深,也深受感動,姐姐進門,妹妹自是願意接納。”
夏雪兒終於鬆了口氣,“明白了,就是無論有無汝南公主的事情,妹妹都願意接納我?”
“嗯!”無憂點頭,她對夏雪兒並無反感,況且自從知道她爲李承訓相思成疾,便有了發生一切的心理準備。
“有妹妹這話,我便知足了,姐姐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妹妹能否幫我?”夏雪兒突然抓住無憂的手,神色間竟有些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