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李承訓與三女睡得正自香甜,卻朦朧間聽到有輕微的敲門身,他睜開眼睛,見紅娘已經起身離開臥室,便沒有動身。
不一刻,紅娘回返牀邊,說是王苑派人來請他過去,有要事相商。
自從大青山馬賊撤回到藏兵洞以後,九嶺第五嶺被設定爲馬賊們的中軍議事所在,二嶺到四嶺僅有暗哨值守,六嶺到八嶺間爲階梯防守陣地,才駐有兵馬,而九嶺爲公主等人的生活起居地,由阿大率領三十個禁衛軍守護,外人是不允許進來的。
李承訓心知王苑最是有有眼力價,不會無緣無故來催促他,必是軍情緊急,容不得耽擱,他只能輕輕推醒汝南公主,交代她幫忙安撫夏雪兒。
汝南公主早把雪兒當妹妹般看待,在李承訓起身之後,她便移到雪兒身旁,輕輕的將其摟入懷裡,看得李承訓心中暖暖。
王苑派來的人是其心腹手下,那個外號叫竹竿的人,他正在第九嶺入口等得心急,見李承訓從內疾步而來,忙上前行禮。
“這麼急,什麼事兒?”李承訓當先急問。
“第七嶺的那些難民揚言要見你,王寨主不好阻攔,又不能不攔着,這不,一大早便僵在那裡,急令小的來通報。”
“好,去七嶺!”李承訓也不多言,展開豹形,向第七嶺奔去。
在第七嶺駐紮的那些人,就是前些日子李承訓下山去幽州探訪夏雪兒時,在幽州城門口救下的那些塞外牧民。
當時突厥大軍來襲,這些人想要進入大唐境地躲避戰亂,而賈維擔心有奸細趁機混入城內,便不許這些人進城,李承訓恰逢那時經過那裡,便指引着他們先來大青山避難,他還清楚的記得當時領頭的是個白鬍子老頭。
這次,他回到山裡,王苑自然向他稟告了這些難民的情況,令李承訓出乎意料的是不僅當時那一百餘人來到了山上,更有許多草原上的牧民拖家帶口的慕名而來,到現在總共有五百人之多。
而選擇將這些難民聚集在第七嶺,是因爲這裡山勢稍矮,地勢較緩,相對平坦之處較多,並且地處九嶺中心,也較爲安全。
李承訓飛速急行,他天生神力配合上百獸步伐,與普通有內力的高手行進速度不遑多讓,起步沒多久就把竹竿遠遠甩開,而用了不到兩刻鐘的時間,便穿越了第八嶺,來到了第七嶺山谷。
他遠望見谷底人羣黑壓壓一片,分不清個數,而且這些難民們一個一個神情激昂,正在指責着擋在他們身前的王苑等十幾個大青山兄弟,瞧這洶洶之勢,當真有羣起而攻,將王苑等人碾成肉餅的架勢。
此時天色已亮,李承訓虎步龍行地向人羣走來,迫得那些人自然的閃開一條道路,畢竟“李無名”的大名已經響徹草原,風頭已然蓋過了白將軍和耶律風。
“李無名見過老人家!”李承訓來到人羣盡處,認出那個白鬍子老頭來,忙行禮表示尊敬。
“老朽見過大將軍!”那老人客氣地還了一禮。
“老人家,我請諸位上山躲避戰亂,爲何你們不知感恩,反而如此爲難我們寨主?”李承訓毫不客氣,他若是連這些難民都控制不住,還怎麼帶兵打仗?
“哪裡哪裡,咱們只是想要討個說法,可王寨主做不了主,大家便嚷嚷着要見你這個能做主的。”那老頭好言答道。
“哦?何事?”李承訓現在理解了賈維不讓這些人入城的苦衷,他們少還則罷了,一旦人多,必然難以駕馭,其大多是背井離鄉或者是沒有家鄉的人,況且這裡面什麼種族的人都有,若是做起亂來,還真是不好收拾。
“大家聽說官軍入山,都慌了起來,又聽說之前大將軍帶人躲在雪線之上,那裡最是安全,都想着過去那邊,可是王寨主攔着不讓。”白鬍子老頭眼神複雜,似乎也知道他這個請求不可能爲李承訓所答應。
當然,李承訓聞聽此言,心中升起一股怒火,那雪堡是他精心構造用來躲避危險的,也確實曾救了大家的性命,但那裡畢竟不是生存之地,所以纔會帶着紅娘等人來到藏兵洞居住,不排除他還會帶着兄弟們回去,但那隻能是走投無路之時的最後一條後路,豈容外人涉足?
再說,這些難民憑什麼覬覦那裡?他們得李承訓庇護,理應感恩戴德,如何還敢挑三揀四不服從安排?況且主人還未撤到雪線之上,他們怎麼好意思如此?突然之間,他心中生出一絲警覺,難道這期間有什麼人?企圖吞併他大青山,要藉故到雪線之上斷其後路?
想到這裡,他立時覺得其事複雜,並不是他一時能探清的,而目前這五百人無疑好似一個可以隨時爆炸的火藥桶,他是時候剔除這個危險因素了。
“老人家,我好心收容你們來此避難,你們卻要鵲巢鳩佔嗎?難道我們怎麼做,要聽你指使嗎?”李承訓說這話時,口氣不善,臉色也極其陰冷。
那老人未料到李承訓翻臉比翻書還快,略微有些下不來臺,畢竟他年紀要比李承訓大上數十歲,又是衆多難民推舉出來的領頭人。
“你說什麼?”
“怎麼和老人家說話呢?”
“你信不信咱們滅了你大青山?”
“對,幫助官軍剿匪!”
……
那些個難民胡亂嚷嚷着,還有擼胳膊挽袖子的,更有那潑皮直接衝了過來,幸被老頭兒身旁有一個胖子和麻臉大漢給攔住,但這五百來人都張嘴喊叫,後排的都向前擁搡,這聲勢也的確嚇人,那王苑便被驚得略微向後退了兩步。
面對無賴,李承訓從來不懼,別說這區區五百難民,就是千軍萬馬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在乎,他嘿嘿冷笑着,走到老頭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我給你們兩條路,一條是現在馬上帶着你的人給我滾下大青山去,你不走,我派兵將你們趕出去;另外一條路,你讓這些人全都散開,咱們兩個好好談談。”
那老頭正沉浸在這五百人騷亂的聲勢中,未想到李承訓如此臨危不懼,既不買賬,也不給他面子,反而給他下了最後通牒。
他是多年的人精,其實作爲他本人來講,只是想保住性命而已,見對方淡定自若,自然不敢輕舉妄動,立即揮手示意那些難民們稍安勿躁,“老人家,你們在大青山藏身,便當與大青山共存亡,怎地會想到不戰而逃?”他語氣一軟,方纔的強硬是爲顯示其不懼怕這些難民,正是爲得此刻談判爭取先手,就好似方纔給了對方一個棒喝,現在要給你一個甜棗,否則當真衝突起來,雙方都是折損難免,他李承訓可傷不起。
“老朽姓史,大將軍叫我老史頭便好,”他見對方語氣回暖,自是趁機拉近距離。
“不敢不敢,”李承訓連連作揖,“老人家,實不相瞞,這五百難民在山上吃住,現在已經吃掉了山裡的存糧,怕是再也支撐不住三日,所以無名特來請老人家帶着他們下山。”
他繼續示弱,擺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意思不便,就是禮送衆人出山。
“什麼?”未待老史頭開言,他身邊那個大頭胖子已然喝道,“想趕咱們走嘛?笑話!”
“是啊!”那滿臉是坑的健壯漢子插言道:“你不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道理?”
“李智,趙凱,你們都閉嘴。”史老頭臉色不變,口中卻是一聲斷喝。
大頭胖子李志和麻坑臉趙凱聞言不再吭聲,但他們一副痞子的神情,卻宣示着他們根本未把李承訓放在眼裡。
李承訓不以爲意,靜靜地等待着史老頭回話。
史老頭沉吟片刻,笑着搖了搖頭,而後眯縫着小眼睛上前兩步,抵近李承訓身前,“大將軍,借一步說話可好!”
李承訓拱手打了個請的手勢,便與他到了旁邊山岩揹人處。
史老頭神色恭瑾,“大將軍,您救我等於幽州城外,免遭兵火荼毒,大家實則感激不盡……”
“老人家,”李承訓不待他說完,便出言打斷,“咱們無需說這客套話,實打實便好,說,你們到底意欲如何?”
“既然大將軍如此爽快,老朽便也不再繞彎子,”史老頭隨即說出了這些難民的想法,那就是若李承訓不允許他們到雪線之上藏身,他們也會自去,至於李承訓提出的請他們下山一說,他們是斷然不會聽從的。
聞言,李承訓聽得嘿嘿冷笑,數萬官軍他都不怕,會怕着五百難民?他只是不肯痛下殺手而已,但現在看來,他有必要殺雞害猴,震懾住這些無知牧民,否則的話,他還真不放心離開這裡。
“若是我一定要敢你們下山呢?”他眼中兇光畢露。
史老頭似乎胸有成竹,目光閃爍,“你這樣做,只會激起民變。”
“那又怎樣?”李承訓心意已決,自是言語生冷。
所謂無毒不丈夫,他知道再妥協下去,情況只會更糟,也許他錯就錯在當初放這些人上山之際,沒有事先講好條件,立好規律,但是現在,他依然底氣十足,有信心抵定大局。
“呵呵,咱們男女老幼五百人,也不是個個都是小媳婦,一起擁將上來,你這百十來人,還有一半盡是女人,怕是不頂事吧。”
史老頭見話不投機,到了這個份上,也只得撕破面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