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位即將遭到變動了,這些人都是狡猾的老狐狸,既然能在宣德殿裡幹上這麼多年,除掉自身的才能之外,還有一點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分析盧照辭的心理,能從盧照辭的一言一行之中,體會到盧照辭的想法,然後根據盧照辭的想法來衡量和琢磨自己應該說的話和應該做的事情。或許,這裡面有所偏差,但是絕對不會偏差多少的,哪怕是魏徵勸諫的時候,他也會掌握一個度,免的自己勸諫不成,反而惹的盧照辭生氣,將自己給殺了。這些都是官場經驗,自身智慧的體現。
盧照辭膝下的皇子比較多,有的人好文,有的人好武,根據大唐帝國的規矩,這些皇子們不能只涉及一樣,必須文武兼修,就算是個平庸之輩,也要練上幾年的武,以強健身軀,就算是盧承泰如此好文之人們也必須拜一位將軍爲師,學上幾年的兵法韜略或者武藝什麼的。大皇子盧承嗣也曾經入武學中學習。可是不管怎麼樣,這些人有一點是一樣的,那就是在武學學習的同時,沒有擔任軍職,哪怕是太子殿下也沒有擔任軍職。可是盧承烈就不一樣了,他一開始拜了大將軍李靖爲師,然後入武學學習,這一點和諸位皇子都一樣的,可是如今還兼了一個校尉,是左翊衛大軍的校尉,其含金量可不是一般的校尉可以比擬的。在他的軍隊之中,可以招攬武學中學子爲己所用,積蓄人才,這一點足可以證明,盧照辭已經在爲盧承烈鋪路了。
而另一方面,大軍凱旋歸來,或是皇帝或者是太子殿下前往十里外迎接,以前都是盧照辭親自出迎,一方面是他與李靖之間的情誼,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爲盧照辭要對軍隊實行絕對的掌控,而今日不同了,由盧承烈前往迎接。這其中的含義是什麼呢?衆人不用想就明白了。
只是在崔氏事件之中,衆人都已經看出廢立太子之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盧承烈繼承太子之位也已經是不會更改的事情了,所以這個時候盧照辭提出來,衆人雖然心中有些震動,但是也不在感到驚訝了。
“陛下,那太子殿下該如何是好?”韋挺忽然插言問道。衆人頓時面色一變,長孫無忌更是用惱怒的眼神望着韋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岑文本不由的皺了皺眉頭,暗自掃了一眼韋挺,卻是沒有說話,只是低着腦袋看着城牆,好像城牆之上有許多的螞蟻一樣,房玄齡和杜如晦二人卻是將眼光掃下城下的百姓,好像百姓之中出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魏徵仰望着天空,翻着白眼,一副茫然的模樣,徐世績卻是低着腦袋,眉頭緊皺,好像在思索着什麼。王更是用白癡的眼神望着韋挺,然後也低着頭,不再說話了。韋挺此話一出,整個城頭上都陷入寂靜之聲,與城下的歡呼聲成了鮮明的對比。
“太子怎麼了,太子仁孝的很。”盧照辭面色鐵青,如同烏雲壓頂,所謂帝王一怒,千里成血河,作爲大唐的帝王,盧照辭一聲冷哼,其威力更是遠在其上,那岑文本等人更是嚇的跪在地上,望着韋挺的目光更加不善了。這個韋挺是不是腦子有病了,這個時候居然勸皇上廢掉太子,真是白在宣德殿幹了一段時間了。難道看不出盧照辭這位貞觀天子想做一位千古帝王嗎?難道不知道這位天子生性重情義嗎?想讓他廢掉太子之位,也應該徐徐圖之,豈會如此就廢掉太子的。那盧承烈都已經成了太子預備了,又這麼着急幹嘛。你韋挺拍馬屁,也不能如此吧
“徐世績。”盧照辭冷冷的掃了地上的徐世績一眼。
“臣在。”徐世績面色一愣,趕緊說道。
“你讓太子出去見見世面吧”盧照辭淡淡的說道:“最近他在宮中也是很無聊的,剛好去草原上看看,心胸不開闊,性格不堅強,又如何能真正的成長起來,你們家的子弟也是一樣,不要各個當個紈絝子弟,這樣不好,你們不是在幫他們,而是在害他們。反正和越王殿下同齡的,都給送到武學去,在左翊衛大軍中呆上數年,和越王做個伴。只知道行走與章臺之間,日後必定是禍害百姓的東西,朕寧願現在讓他變的有出息一點,也不願意,日後親手殺了他們。”
盧照辭的話語之中殺機隱現,讓跪在面前的衆人面色大變,額頭上冷汗直流,卻是不敢擦掉,紛紛掉在地上,這其中有些官員、世家子弟,基本上都有幾個不孝子弟,仗着家中有些權勢,就胡作非爲,在各地州縣如此,在京師長安更是如此了。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讀書人應有的四種境界,你們若是連家都安定不了,又如何說治國平天下呢?”盧照辭微微嘆了口氣,道:“朕最恨的就是那些紈絝子弟,這種人,逮一個處置一個,就是朕的兒子也是一樣。大唐皇子不能有無用之人,想必你們的家業也不願意交給一個無用之人來繼承吧哼哼,軍隊是一個大熔爐,就放到軍隊裡去吧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什麼纔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什麼纔是保家衛國的英雄。也告訴你們,這些人進了軍隊,朕不會白養他們的,什麼時候,戰爭爆發,朕就會讓他們上戰場,哪怕是越王也是如此。不在戰場上衝殺一番的軍隊,永遠都成不了精兵。不過,這戰場之上也是有傷亡的,你們可要想清楚了。”
“臣等遵旨。”岑文本等人相互望了一眼,按住雙目中的苦澀,趕緊拜倒在地。那韋挺心中更是苦澀不已,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居然惹出這麼大的事情來了。這下好了,恐怕滿朝文武都會記住韋挺這個人的。若非是自己多說了一句話,豈會有這種事情來,讓各個家的嫡子們成爲一羣丘八,接受生死存亡的考驗呢?
盧照辭的聖旨很快就實施了下去,禮部也派人前往新羅,去的僅僅是一個郎中而已,叫做崔浩然,只是他這個崔氏並不是博陵崔或者是清河崔,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郎中而已,雖然眼下崔氏沒落,可是這並不妨礙宣德殿對他的考覈。這次由他去新羅,可以想象,一旦事情成功,這位崔浩然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的了。只是他這個時候,心中卻是忐忑不安,不是因爲其他事情,而是身邊的這位年輕將軍,面色英俊瀟灑,只是每天板着一張臉,讓人不敢靠近,雖然表面上是副使,但是實際上,崔浩然卻是不敢小瞧了此人,因爲此人的大名在京師也是不下於薛仁貴的,他就是跟隨秦勇將軍身後,殺的西域人鬼哭狼嚎的蘇定方。此刻也被盧照辭招了回來,作爲出使新羅的副使。皇帝陛下爲什麼派此人去,崔浩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隱約之中,他知道這位副使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傢伙,更爲重要的是,隨行隊伍之中,那數十個漢子就知道,恐怕都是來自那個神秘的衙門吧
蘇定方並沒有理會旁邊的這位禮部官員心中所想,他此刻臉色雖然很是冷峻,但是心中卻是掀起了滔天巨。隨着大將軍李靖的回朝,總參謀部對隨軍將領的軍功也已經得到了確認,薛仁貴被封爲長平縣公,左翊衛大將軍,隱約成爲第三代將領之首的感覺,而他蘇定方被封爲武功侯,鷹揚大將軍。薛仁貴和他是同窗好友,但是此刻的薛仁貴無論是官位還是爵位都遠在自己之上,雖然自己很佩服薛仁貴的才能,也很認爲他的爵位和官位也確實是和他戰功是相匹配的。可是他卻不甘心。他相信若是能得到同樣的機會,他的表現絕對不會比薛仁貴差上多少。只不過可惜的是,他的機會比不上薛仁貴。一個征討西域,一個征討草原,西域國家雖然很多,可惜的是都是小國,首功也大多數記在秦勇身上,而草原卻是大唐的天敵,薛仁貴有護駕之功,有擊敗草原數十萬騎兵之功,其功勞也確實很大的。所以他的爵位遠在自己之上,蘇定方不怨別人,只是怨自己沒有得到機會。不過這次機會來臨了,他要到新羅去。新羅是個什麼地方,蘇定方以前並不知道,但是當他得知是貞觀天子親自下的聖旨,他對這個新羅就重視了起來。當初盧照辭等人在城樓上討論新羅三國的事情他並不知道,可是他到底是一個天生的軍事奇才,對於一個小小的屬國,不但派了一個禮部郎中前往,更是派遣一個大將軍前往,這就不得不讓人感到好奇了。所以他問人了。問的對象正是主掌錦衣衛的秦九道,這位服侍天子的太監,卻是沒有接受他送的禮物,而是笑眯眯的從袖筒裡取出一卷紙來。頓時讓他心中一動,這個傢伙怎麼會將這些資料隨身攜帶,一副早就預見了模樣來。這讓他很是驚訝,不過略一思索之後,頓時讓他得到一個讓自己不敢相信的結論來,這件事情的背後還站着一位天子呢?也只有天子的吩咐,錦衣衛這個強悍的情報系統纔會對自己開放,秦九道纔會將情報交給自己。
新羅,取“新者德業日新,羅者網羅四方”之意。前朝北周年間,新羅先後統一本加耶和大加耶弁韓人加耶部落,完全佔有洛東江流域。爲與高句麗爭雄,新羅與百濟結盟。前隋時期佔領漢江上游地區。接着又背盟,攻佔百濟的漢江下游地區。遂乘勢沿東海岸北上,將其勢力一直伸延到利原。可以說,這個時候的新羅實力達到了頂峰,在新羅三國之中,已經是強國了,打的百濟是不敢與之爭鋒。在位的善德女王更是英明果敢之輩,派人學習唐朝,建立了詳細的官吏制度,進一步推動了新羅的發展。
不過,蘇定方也敏銳的發現新羅面臨的問題。新羅的崛起和與唐朝的接近,使得高句麗和百濟大爲驚恐,生怕新羅趁勢統一了新羅三國,兩者必定會聯合在一起,一旦聯合在一起,新羅必將面臨兩線作戰的趨勢,到時候,新羅就算再怎麼強盛,也不可能同時對付兩個國家的進攻,所以必定會向唐朝求援,而自己這個時候去新羅,顯然是朝廷想羅的局勢到底如何,好讓對方給大唐贏得數年的時間。畢竟當年高句麗一口氣將數十萬中原將士的屍骨堆成京觀之事,永遠是中原將士們心中的仇恨。不滅高句麗恐怕是滿朝文武都不會答應的。而貞觀天子之所以派遣自己這個武將前往新羅,更多的恐怕是用來刺探對方的情報的,包括自己麾下的那幾名武士,各個都會說一些新羅語言,其目的也是不言而喻的。
這是立功的機會,不但是現在,更爲重要的是未來,能瞭解新羅三國情況的,在滿朝諸將之中,除掉自己還會有何人呢?這個先鋒之位除掉自己也就沒有別人了。征討高句麗這麼大的陣仗,他蘇定方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能做個主帥,對於這種能平添聲望的事情,也只有天子才能得到,御駕親征幾乎是肯定的了,行軍主帥或許是陛下自己,或許是徐世績大將軍,或者是秦勇,但是絕對不會是他蘇定方,也不會是聲名遠播的薛仁貴。既然行軍主帥不能做,那就做一個先鋒也是可以的。若是能得一行軍總管之位那自然是最好了,可惜的是,大唐如今名將雲集,除掉李靖已老,腿腳不好,不能征討,秦瓊病逝之外,其他的將軍大多都在世,諸如程咬金等人更是健壯如牛,這些人在軍中都是老資格的了,行軍打仗也是有一手的,都是行軍總管的人選之一。就是秦勇、祖明等人資歷也是在自己之上。而他蘇定方雖然有點本事,可是到底是年紀太輕了,資格也太淺了,根本就沒有那個機會獨當一面的機會。到底不是薛仁貴,有李靖這個強大的背景,加上一系列的鍛鍊之後,已經有獨擋一面的機會了。
“崔大人,不知道何時能到新羅?”蘇定方忽然問道。
“將軍,高句麗已經佔領了遼河,斷絕了我朝與新羅的道路,若是我軍從遼河出發,恐怕還沒有到新羅,就被對方所殺了。畢竟高句麗雖然明面上是我朝的附庸,可是對方執政的淵蓋蘇文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當年淵氏就曾經殺了我們不少的漢人,所以通過遼河雖然近一點,但是恐怕不能到新羅,我們只能走百濟,或者說通過漢江流域,才能進入新羅。畢竟百濟也是我朝的屬國。”崔浩然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道。
“走漢江?那就是走水路了?”蘇定方皺了皺眉頭,走水路,也就是通過大海,才能到達漢江。要知道海上和不同於陸上,海上有許多的不確定因素,蘇定方是馬上的將軍,對於海上還是懷有一絲恐懼的,可是一向到自己的任務的時候,也只能暗自咬牙。
“將軍不必擔心,如今我朝已經造出了五牙鉅艦,行走在海上,如同陸地上一般。”崔浩然一見蘇定方如此模樣,當下笑呵呵的解釋道:“我們此行去登州,自然有水師護衛我們前往。聽說這次護衛我軍的人姓張,叫做張宣凝的人物,在海上不知道剿滅了多少的海盜,他的旗號一出,海盜們望之而遁。十分的厲害。這次出海,有他相助,何人能犯虎鬚。”
“他將護送我等到什麼地方?”蘇定方神情一動,緊張的問道。
“這個並不知道,但是下官以爲最起碼是漢江口,不可能將我等丟在大海之上的。”崔浩然搖了搖頭,道:“總參謀部、兵部下的文書,是直接下到登州水師的,下官並不知道。”蘇定方聞言點了點頭,卻是不再說話了。
“將軍,聽說陛下準備遷都洛陽,不知道可有此事?”好半響,忽然崔浩然臉上露出一絲好奇之色來,小聲問道。自從世家誕生以來,關東、關中世家一向敵對,而京師一向是爭奪的焦點,定都長安,則關中世家勝,定都洛陽,則關東世家大興。今日京師中有傳言,說貞觀天子有意遷都洛陽,頓時在長安城中引起了一陣廣泛的爭論之聲。
“呵呵,無論是長安也好,或者洛陽也好,都是帝王之基,又有什麼不同的呢?”蘇定方自然也知道這個爭論,只是在他看來,定都長安和定都洛陽其實都是沒有什麼區別的。只要國力強盛,皇帝英明,哪裡不都是一樣的嗎?只是貞觀天子想定都洛陽,他蘇定方自然也是支持的。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