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們征戰疆場,浴血奮戰,捨生忘死,開疆擴土,建立了巨大的功勳,朝廷自然要給予他們獎勵,拜將封侯也是應當的。而文臣們卻是呆在朝中,功勞雖有,但是卻沒有武將們來的明顯,更何況,武將們有性命之憂,而文官們出入有馬車,吃喝皆有上等的美食,終日太平,日子過的遠比那些武將們輕鬆許多,有高官厚祿就可以了,若是說要封爵位,恐怕是很難的。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怎麼到了外面就變成了這麼一番言論呢?”盧承烈冷笑道。他雙目中寒光閃閃,顯然對於這種言論很是生氣。
“殿下,您不要忘記了,當年漢高祖劉邦評論諸功臣的時候,說漢丞相蕭何爲衆功臣之首的言辭。由此可見,文臣也是可以封侯的。”狄仁傑淡淡的說道。
“蕭何是蕭何,當年的蕭何就是如今的岑文本。只是當年的蕭何之後,還有多少文臣可以封侯的?漢高祖曾經說道非戰功不得封侯的言語。我朝雖然沒說沒有戰功不能封侯的言論,但是相對來說,武將們封侯自然要輕鬆的許多,誰讓父皇崇尚的是進攻呢?這樣一來,武將們自然有更多的封侯的機會了。”盧承烈滿不在乎的說道。
“殿下,話雖然如此,可是殿下不要忘記了,這爵位多了,權利也就大了,而且那些武將們也都會想着朝廷應該每年都要發動戰爭,這樣一來,人人都是有封侯的機會了。”狄仁傑笑呵呵的說道:“魏徵等人並非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這是對陛下提出規勸,窮兵黷武是不利於朝廷的統治,江山的穩定。呵呵!實際上,一個張一峰的生死並不在他們眼中。”
“可是在孤看來,張一峰的生死卻是大事。”盧承烈神色一正,搖了搖頭,說道:“天下子民都是父皇的子民,日後也會是孤的子民。無論她是青樓的歌姬也好,或者說是那些飽讀詩書的士子們也罷!這些人都是大唐的子民,若是將這些人送來送去,當做禮物一樣,皇室對此事卻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你讓日後天下臣民們如何看待父皇,如何看待孤呢?”
狄仁傑聞言卻是面色一變,他什麼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想到過這一點,因爲兩人所處的位置不一樣。盧承烈是當今太子,日後的皇帝,思考問題,所站的高度也是不一樣的。狄仁傑僅僅只是站在文臣武將的角度上看待問題,而盧承烈卻是站在江山社稷的高度看待問題。看的東西自然是比狄仁傑看的要深遠的多。
“殿下之言發人深省,臣望塵莫及。”狄仁傑趕緊正色的說道。
“在你們這些人眼裡,天下萬物都是有尊卑之分的,百姓就是百姓,官員就是官員,妓女就是妓女。爲了所謂的仁義,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但是在孤眼中,天下的子民都是一樣的,沒有尊卑的分別。”盧承烈搖了搖頭說道:“張一峰看上去是保住了鬆州城滿城百姓的性命,但是實際上,這一切都是禁不起推敲的。張一峰只要稍微抵抗一下,那幾十萬石的糧草就不會丟失,那十幾個青樓女子也不會被人像貨物一樣送給吐蕃人糟蹋了。若是真是能用一個女子就能買來太平的話,那當初父皇就可以在宮中選一個女子,冊封其爲公主,讓其和親,不是可以免了雙方的刀兵相加嗎?孤還可以預測的到,若是薛仁貴的兵馬不能渡過岷江,鬆州城不管送了多少糧草,送了多少的美貌女子都是沒有用處的。”
狄仁傑默不作聲,因爲這也讓盧承烈說中了,只要打破了鬆州城,鬆州城裡面的一切還不時屬於自己的嗎?而且得到的只會是更多。這個張一峰看上去仁義,但是如今看來卻是一個膽小懦弱之輩。
“聽說這個張一峰好黃老之術。如今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當年漢朝初年的時候,不就是黃老之術橫行的時候嗎?漢朝上下就崇尚和親政策,漢人的脊樑都被壓塌下來了。也只有到了武帝時期,重用了儒家學者,內王外聖,征討匈奴,纔會有後來的大漢王朝。我大唐要崇尚黃老之術,就應該給吐蕃人送上一個又一個的公主,換取一時的太平,而吐蕃人就會認爲我大唐軟弱可欺,不停的騷擾我大唐的邊境,一步一步的蠶食我大唐的領土。哼哼,一個皇朝的安寧卻是需要一個女人用自己的胸脯換來的,你說羞愧不羞愧。”狄仁傑被說的面色一紅,實際上不光是張一峰或者魏徵,就是他狄仁傑對於那十幾個青樓女子也是不放在心上的,但是如今被盧承烈說了出來,頓時羞愧不已。
“殿下,此事倒是很好辦,只要傳命將張一峰鎖拿回京,就可以解決此事,但是殿下,薛仁貴也是有干涉地方政事的嫌疑啊!”狄仁傑又輕輕的說道。
“干涉地方政事?我看,若是可以的話,薛仁貴這樣的將領還應該有更多的纔是。”盧承烈不屑的說道:“他這不是干涉,而是提出建議。向上級,向朝廷反映自己看到的一切,你看他可是做出了什麼過分的舉動來了。他仍然是恪守着一個武將的本分,也沒有雷池一步嘛。”
一邊的狄仁傑聞言心中暗笑,這個薛仁貴倒是沒有雷池一步,但是他做的事情比任何一個武將都有頭腦,不聲不響的就將整個城池控制住了,就算張一峰有什麼動作的話,也是沒有辦法進行的。說他干涉地方政事卻是說不通的,說他很老實吧!也是說不通的。就如同張一峰一樣,給了一個模糊答案,讓人去費解。不過他也暗歎薛仁貴遇到的是太子殿下,否則的話,又豈會讓他如此得逞的。
“殿下,殿下,宮外有許多太學生在請願。”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東宮守將闖了進來,大聲的說道。
“請願?爲什麼請願?”盧承烈聞言臉上頓時露出驚訝之色來。就是狄仁傑也驚訝的望着那名守將一眼。
“他們都說張一峰乃是能臣幹吏,而薛仁貴大將軍卻是專橫跋扈。還說請朝廷給予這樣的能臣予以嘉獎。”東宮守將不敢怠慢,趕緊說道。
“能臣幹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盧承烈冷笑道:“若是如此,天下就沒有貪官污吏了,真是笑話。”
“殿下,這些太學生可是國之棟樑啊!”狄仁傑輕輕的說道。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那就是這些太學生乃是日後的文官集團的中間力量,足以代表着一方勢力,得罪了他們,東宮之位雖然不會受到影響,但是對盧承烈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衝擊。若是可以的話,狄仁傑自然是建議盧承烈不要得罪這些人。
“這個張一峰能上書到這裡來,恐怕早就有了算計。認爲這些人是不會讓他這個保住了鬆州城的人受到半點委屈的。”盧承烈眉頭緊皺,冷哼道:“這個魏老夫子真是厲害,居然想到了這麼一招來,讓孤如何是好。”盧承烈不由的對魏徵產生一絲怨恨來。
狄仁傑看了盧承烈一眼,搖了搖頭,說道:“魏閣老雖然脾氣比較執拗,但是爲人光明磊落,否則的話,陛下也不會讓他做諫議大夫這麼多年了,自身不正,又如何能監管天下呢?這種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那此事是如何泄露出去的?”盧承烈不滿的問道。
“呵呵,陛下,宣德殿雖然是重地,但是除掉軍國重事,其他的事情,您見過幾次掩藏的結結實實的了。在長安城,幾乎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的。就是許閣老昨天晚上在哪個小妾房中休息的,您只要在哪個酒肆裡呆上一陣,就能聽的清清楚楚。所以臣敢斷定,此事絕對不是魏閣老傳出去的。”
“那會是誰?”盧承烈冷哼道:“不會是消息自己走漏出去的吧!”盧承烈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來。
狄仁傑神情一動,忽然想到一個可能,不由的面色變了變,但是卻被盧承烈看在眼中,當下站起身來,望着窗外,輕輕的說道:“懷英,這裡就你我二人,你我雖然是君臣,但是實際上卻是如同好友一番,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殿下,這種可能的只有兩個人。”狄仁傑小聲說道:“其一乃是許閣老,其二乃是張一峰自己。”
“怎麼講?”盧承烈心中一動,驚訝的問道。
“許閣老此人辦事只認結果,而不問過程,辦事之中,難免手段方面有些讓人難以接受。傳聞他與魏閣老不和,也難以排除他借的機會陷害魏閣老的可能的。”狄仁傑低聲說道。
“那張一峰呢?此事怎麼與他有關係?他人遠在鬆州,難道他的影響力居然能到達長安來嗎?”盧承烈又好奇的問道。顯然對於狄仁傑的第一個猜測還是比較認可的,但是對於後面一個猜測就不敢苟同了。
“殿下,鬆州靠近吐蕃,吐蕃雖然很是貧窮,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那裡面有許多的東西都是中原所缺少的。而中原的許多東西都是對方想要的,相傳鬆州多商販。雖然土地貧瘠,但是富戶甚多,這些年來,陛下鼓勵商業發展,鬆州的富戶也是這樣興起起來了,這些商戶大多是與長安有着很大的關係。”狄仁傑搖了搖頭,說道:“朝中多有官員與這些商人有勾結。那張一峰乃是鬆州的太守,平日裡沒少與那些商戶們交往,難免朝中會有人爲其張目。只是此事太過駭人,臣也只是猜測而已,並沒有實際證據,殿下也只能是姑妄聽之。若是有不妥當的地方,殿下就當做什麼也沒有聽說過。”
“不,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盧承烈忽然問道:“那個張一峰現在多大了?”
“已經年過花甲。”狄仁傑脫口而出說道:“可以致仕了。”
“他做鬆州太守多少年了?”盧承烈點了點頭說道。
“已經有二十年了,此人乃是鬆州出身,在鬆州很有名望。”狄仁傑臉色忽然一變。在大唐有規定,當地官員不得在桑梓擔任官職,官員在一定的年限之後必須調任他地,最多隻能連任一次,也就是說六年的時間。可是張一峰卻在鬆州呆了二十年,這顯然是不符合常理的。也是不允許的,可是這就是存在的事實,不由的讓狄仁傑警醒起來,他雙眼睜的老大,望着盧承烈。
“孤也很感到驚訝,他是如何做到的。若是當年建國初期的時候,他能做到這個樣子,孤還是理解的,那個時候,朝中的制度是不健全的,對於偏遠的邊境地帶掌控的力度也是比較小的,父皇對那些地方關注也很少,可是如今時間都過了這麼久了,豈會還有這種情況出現?張一峰在鬆州呆了整整二十年,呵呵,有的時候,一任皇帝在位恐怕也沒有二十年吧!這二十年足以他做出許多事情來。”盧承烈冷笑道。
“臣倒是聽說張一峰與當地的蕃民關係不錯,他的女兒嫁給了當地的一個部落的首領。”狄仁傑輕輕的說道。
“這就是了,這就是了。”盧承烈輕輕的說道:“如今孤倒是相信你的第二個推論了。魏閣老雖然在見識方面差了一點,但是爲人性格孤還是比較認可的,泄露朝廷機密的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許敬宗爲人雖然讓人詬病,但是他卻知道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泄露朝廷機密一旦追究起來,就是當年的涼王叔也被父皇訓斥了一頓,更何況他許敬宗了。更何況,這還有陷害同僚的嫌疑,許敬宗是不敢做的。如此說來,恐怕也只有張一峰自己了。正如同你所說的那樣,他的利益已經和朝中的某些官員的利益糾纏在一起了。所以一旦自己出現了危難的時候,這些人就會爲了保住自己的利益,而保住他了。難怪他能在鬆州呆了那麼長的時間。爲了保住自己的利益,誰願意將這個人放走,因爲下一個人你還不知道他配合不配合自己呢!還不如留着他,大家都能得到好處。可惡啊,可惡,真是一羣的朝廷蛀蟲。”盧承烈拳頭捏得緊緊的,手指關節發白。
“殿下,這些人可是藏的深啊!”狄仁傑輕輕的說道:“而且這個張一峰若是憑藉此事的話,恐怕不能將他如何?他雖然有資敵的嫌疑,但是殿下不要忘記了,鬆州城保住了,這也是一個事實。天下人都認爲張一峰是有功的,不會追求一旦薛仁貴的大軍不能渡過岷江之後,或者說吐蕃大軍在岷江西岸站穩之後,會不會背信棄義,繼續攻陷鬆州的事情來,畢竟事情沒有發生,在世人眼中,三十萬石糧草和十幾個青樓女子的性命豈能與十數萬的百姓相提並論,更何況那鬆州城內多是富戶,其資產加起來足以買下百萬石糧草的。這些人也只會考慮這些事情,殿下,若是找這個藉口處置張一峰,就會天下人不服,也會是讓天下人記住張一峰這個名字。而且對薛仁貴將軍也是十分不利的。”
“多謝懷英提醒。”盧承烈吐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拳頭也鬆了下來,只是又搖了搖頭,說道:“可是外面的太學之事呢?他張一峰人遠在鬆州,居然能讓整個長安的太學生爲他求情,讓長安的那些達官貴人們爲他求情,他這個張一峰的威望可真是高啊!”
狄仁傑聞言面色一變,他知道不管怎麼樣,這個張一峰已經是必死無疑了。不但是因爲他的資敵,讓三十萬石糧草落入吐蕃人手中,讓吐蕃軍隊進入大唐沒有糧草的後顧之憂,又向吐蕃軍隊奉送了十幾名青樓女子,更爲重要的是,這個張一峰是犯了大忌諱。那就是他的影響力居然能從鬆州到達長安京師,這次纔是最重要的。
可是狄仁傑卻爲難了。盧承烈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就是讓狄仁傑想個辦法來,將張一峰能夠光明正大的除掉。張一峰該死嗎?該死,憑藉着他的僞君子的模樣就是該死的。只是要是想光明正大的殺掉張一峰,狄仁傑自認爲是沒有那個能耐的,或者說,他不敢去做。
“殿下,臣聽說許閣老最近又新納了一名小妾,那小妾喜歡奇花,殿下的花園中,不是有一朵西域進貢的奇花嗎?何不將此花賞賜給許閣老呢?”狄仁傑輕輕的說道。他是不能出主意,但是卻是有出主意的人啊!當朝閣老中,誰最惡毒,那非許敬宗莫屬了。他也相信,許敬宗一定會想出辦法來對付張一峰,達到盧承烈的要求的。
“沒想到許閣老老當益壯,這個時候還納了一名小妾,孤倒是很驚訝。也罷!懷英,你就去告訴他,讓他明日下朝之後,來東宮拿花吧!”盧承烈雙眼一亮,掃了狄仁傑一眼,點了點頭,若無其事的說道。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