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城門擁堵的樣子,幾個慘叫示警的粟特商人乾脆掉轉頭直奔着更後方逃了去,一些還在忍受着駱駝臭味的商旅亦是驚慌叫着到處亂跑,一大羣人更是乾脆朝向城門處擠來,再加上擁擠的駝隊,整個城門處亂成了一鍋粥。
看的老王眼珠子都要急出來了,上前就薅住那個波斯校尉的衣領子,一面往回拖一面還惱火的叫嚷着:“你瘋了!不快點關城門,大家都要完蛋,你要全城跟着你去送死嗎?”
“可那是面米分啊!好不容易種了一年,磨出來大軍的糧食啊!”
都是農民出身,對於糧食的珍惜之情可想而知,聽着那個波斯校尉的吼叫,老王愣了半茬,又是罵罵咧咧出一句。
“老子要是死了,老子跟你沒完!”
“都向兩邊城門跑!”說着,老王直接掄起鞭子向擁擠過來的人羣抽打了過去,鞭子像咬人的利齒一樣在人羣打出一條條血道子,已經驚慌的昏了頭的商旅行人們下意識躲開了城門。
沒了堵塞,駱駝與押運的府兵進城終於順暢起來,也來不及計數了,趕着駱駝,同樣驚慌的埃德薩府兵一溜小跑往裡走,城門口,老王則是滿面焦慮的向夜幕中眺望着。
震動感越來越強,終於,百多米外,蒙着頭巾把整張臉全都包住的第一個貝都因騎兵狼一樣出現在了阿勒頗城不遠的小山包處,經歷了幾次戰事的老王立馬回過身,焦慮的叫嚷着:“夠了!讓你的人馬上四散逃跑,關城門!”
“再等等,就差最後一點了!”守着剩餘的兩百來頭駱駝,那個波斯校尉依舊固執的不斷向裡推着。
“孃的!”
罵了一句,真惱火了的老王乾脆跑步回城門洞,直接對着拎着閘門扳手的畲人小夥子叫嚷起來:“不管他,關閘門!”
“頭兒?現在關?”還有府兵駱駝擁擠在門洞裡,畲人小子還是忍不住遲疑了下,但這個遲疑,也是他這輩子最後一件事兒了,話音沒落,嗖的一聲,畲人小子脖子上直接多出一根箭簇,不可置信的癱倒在閘門齒輪上。
格拉格拉的難聽聲音中,扳手被屍體扳下,沉重的閘門忽的一下落下三分之一,驚得下面運糧府兵忽的傻在了門洞裡,極速轉動的齒輪直接將那個畲人小子的屍體捲了進去,磨盤一樣絞出了猙獰的血肉,卻是卡在了半道。
“真他孃的該死!”
猛地回過頭,眼看着更多的阿拉伯騎兵冒出來,而剛剛第一個出現,略顯瘦弱苗條,蒙着面的騎手又一次拉開了長弓,大罵一聲,老王接過了那畲人小夥的位置,用力扳了兩下閘,卻根本推不動。
城外,兇殘的追殺已經開始,真像狩獵的狼那樣,阿拉伯人騎兵搭弓引箭,不斷追射着還在抱着財物四處逃竄的商旅們,眼看着身旁不遠有個吐蕃人抱着兩件絲綢死不瞑目的撲倒在了地上,已經神經崩潰的那個波斯校尉怒吼着撲到了駱駝前。
“別想動老子的糧食!”
下一刻,十多隻尖銳的利箭在空氣中摩擦出了刺耳的聲音。
雙目無神的看着漆黑的天,被死死釘在駱駝身上,那個波斯校尉隨着驚慌的駱駝,眨眼消失在了夜色中。
剛剛還能保持秩序的幾百個運糧府兵以及民夫這回也是跟他們長官一樣崩潰了,,叫喊着四處逃散,有的往城裡擠,有的往城外擠,門兩側,二十來個守門兵則是在老王的帶領下,拖着開在外面的兩扇大門拼命往裡推。
“都讓開,都給老子讓開!”脖子上青筋都冒了出來,一面推着,隊率老王一面還嘶聲竭力的叫嚷着,這功夫,已經衝到十多米外的阿拉伯騎手又是張弓射出了第三輪箭雨。
真是赤裸裸的屠殺,紛亂的箭矢中,兩扇大門的守門兵一剎那背上中箭倒下一半多,剛來的那個阿拉伯小子則是恐懼的直接扔下門,嗷嗷叫着向城內跑去,沒等跑兩步,冷不防一箭釘在了他頭盔下面的脖頸處,整個人如同被紮了脊髓的蛤蟆那樣,直接抽搐成了一團。
這時候纔看清,射箭殺人的居然是個女人,龐大的背後紮了七八箭,吐着血沫子的老王又是艱難的爬了起來,嘿嘿一下居然咧開嘴笑了出來。
“奇了,殺老子的竟然是個婊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懂老王蹩腳的唐語,裹着黑圍巾的臉頰上方,僅僅露出來的眉頭明顯挑了一下,那個阿拉伯女人又是拉圓了弓……
城中此時也是亂成了一鍋粥,剛剛繁華一點的街道上,無數人跟無頭蒼蠅那樣驚恐的亂竄着,讓慌張衝出軍營的大閩守軍亦是焦頭爛額。
上一次阿勒頗曾經被攻陷過,爲此守備這裡的級別提升了兩級,受命鎮守於此的郵寄將軍路思古急出了滿腦袋大汗,拔出劍焦慮的大聲嚷嚷着:“所有人就近躲進房屋中,再有亂跑亂竄者視爲敵人奸細,殺無赦!”
兩箭輪過去,兩個倒黴鬼應聲而倒,血終於震懾住了各族平民,在府兵的吆喝中,所有人驚驚慌慌塞進了大街兩邊的道路中。
進兵的道路終於通暢,眼看着成羣府兵衝向城牆,路思古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揉了把腦門上汗水,誰知道這功夫,冷不丁一股尖銳的破空聲讓他汗毛都豎了起了。
“啊!啊!”
大聲的慘叫中,路思古身後跟着的府兵當即躺下了十幾個,靠着多年征戰的敏銳逃過致命一擊,捂着背後血流如注的傷口,路思古驚怒的大聲叫嚷着:“東城門怎麼還沒關!”
城門口,成羣運糧的駱駝早就跑沒影了,緊隨其後進入的則是全身都包裹在阿拉伯長袍下,僅僅露出雙眼的沙豹子騎兵,一面向裡面涌入,一面還轉頭與城牆上守軍拼殺着。
眼看着東城門搖搖欲墜,十字街中心的路思古如同瀕死的狼那樣向前猛揮着劍大吼道:“奪回城門!”
十幾個剛從街角衝過來的府兵立馬轉身跑向東門,可沒等他們跑兩步,呼嘯的聲音中,密集的箭雨當頭射來,十幾人幾乎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狠狠把劍摔在了一旁,路思古牙根咬的咯咯作響,悲憤的叫嚷着:“該死!”
更多的阿拉伯騎手衝進來,聽着頭上城門守軍的慘叫聲,再看着四處街面上被亂箭壓回去的閩軍,那個負責指揮的古怪阿拉伯蒙面女人僅僅露出的雙眼似乎都帶上了些許得意與殘忍的笑意。
正在忙碌着進攻的阿拉伯人卻沒注意到,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艱難的在他們背後緩緩蠕動着。
“嘿,婊子!”
冷不丁一聲響動,讓負責指揮的阿拉伯蒙面女人都是驚嚇一下,拉圓了弓猛地回過身,正好看到了本來應該被自己當胸一箭射死的老王渾身是血趴在門閘齒輪上,剛剛還憨厚的臉上此時滿是血與猙獰。
“知道不,老子是天竺的老王,雅利安人的後代,老子睡過的女人,比你帶勁兒多了!”
猙獰的調戲中,一股青煙還從老王肚皮地下冒出來,聞着那熟悉的火藥燃燒味,黑麪紗上面的雙眸終於流露出了一抹驚恐,想都沒想,那女人直接跳下駱駝,頂着滾滾衝進城的阿拉伯騎兵向城外逃去。
轟隆~
紅色的火光將沉重的木頭齒輪都掀了起來,撕裂一切的衝擊波直接讓前面還在引弓射殺閩軍的阿拉伯騎手撲倒在地,轟的一聲重響,沉重的閘門在門口魚貫而入的阿拉伯騎手驚恐目光中轟然砸下,細碎的血肉噴濺了一牆。
終於堵住了這個缺口,遊擊將軍路思古卻顧不得緬懷一下這個不知名的英雄,又是淒厲的拔出劍吶喊起來。
“把這羣沙豹子乾死在城內!”
…………
轟隆,轟隆的聲音接連響起,守城府兵開始釋放虎蹲炮,熱武器的打擊下,突兀殺到的阿拉伯騎兵終於還是支撐不住,退卻了回去,不過渾身是血的路思古一丁點輕鬆都沒有,站在城門樓子上用望遠鏡眺望過去,他眼中,方圓二十里到處是火光。
“該死!”
三天後,戈蘭高地,拿着北方的戰報,李捷如同暴怒的雄獅那樣,猛地彈跳起,重重將其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