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閩王,李捷自然不可能藏頭露尾,咋一來,閩王的大旗就直接懸掛了出去,不光是用來作爲自己的名號提升士氣,還有對侯賽因的挑釁之意。
閩王在此,就看你敢不敢來一戰!
這個挑戰似乎真的很管用,才第三天,阿拉伯人就動員全軍來戰了,站在高出大地一塊彷彿一直巨大手掌向上拖起的神恩山上,眺望着滾滾而來的阿拉伯大軍,李捷嘴角禁不住流露出了濃郁的冷笑。
其實侯賽因的計劃也算得上正確,閩軍強悍無比其最大的弱點卻是李捷自己,人道蛇無頭不行,一旦殺了李捷或者挫敗閩王,對於整個閩軍時期都將是一種沉重打擊。
而且眼下還真是個好機會,雖然擁兵三十餘萬之重,不過爲了鉗制阿拉伯大軍,剛一來李捷就把部衆分成三營,三個方面捏橄欖那樣鉗制住阿拉伯軍後路,此時李捷身邊不過十餘萬部衆,正是個殺他的好機會。
可李捷是那麼好殺的嗎?
派出信使的第一刻,李業詡與盛連山已經做好防禦的準備了,號角急促的吹響,成羣的大盾兵扛着沉重的塔盾率先衝到了柵欄旁邊,清一色的黑色包鐵大盾牌一剎那把單薄的柵欄圍成了一道結實的矮牆。
最先交戰的總是遠程武器,偏偏兩個民族都是善射的民族,左右千牛衛的強弩射程長達二百四十步,相當於四百米左右,沒等阿拉伯人靠近,架在塔盾上的弩手呼喊着扣下弩機。
沉重的制式鋼弩剎那間噴出了一串金屬風暴,尖銳的呼嘯聲中,帶着沙塵暴進攻的貝都因騎兵如同撞到了一面無形的牆那樣,人仰馬翻的摔倒了一片,有的騎手猛地身體一顫倒飛出去,有的駱駝或者戰馬哀鳴一聲,帶着主人整個傾倒在一邊。
甚至就連帶隊那女人身旁,一頭駱駝忽然猛地腦門飆出一從血,在騎手恐懼的叫嚷中駱駝狠狠砸在了那女人的戰馬前。
也難怪在歧視婦女的阿拉伯帝國,侯賽因居然能排除非議把他自己女兒充作將軍派上前線,這女人伸手也的確了得,電光火石間伏下了身體,雙腿猛地夾馬腹,阿拉伯馬尖銳的鳴叫中突然後蹄發力,帶着那女人跳過了駱駝屍體。
一切僅僅發生在一個瞬間,第一排弩手射空,第二排弩手又是趴在了塔盾上。
臨陣不過三矢,說的就是這種情況,依靠射程搶出了點先機,僅僅第三排弩手上前的時候,阿拉伯人的箭也紛紛覆蓋了過來。
與閩軍弩手精準而狠毒的點射相比,阿拉伯人的箭更像是撲面而來的沙塵暴,密集,快,多,整個空間中似乎都被黑乎乎的箭桿所覆蓋。
上一次與穆阿維葉交鋒的泰西封之戰,阿拉伯人的箭陣就曾給大閩造成了慘痛傷亡,爲了應付騎射襲擊,李捷連軍帽都改革了,包着鐵的圓帽堅硬而光滑,裡面還用解釋的鐵絲編製成了密不透風的鐵網,最裡面還有一層竹篾,帽檐也是鐵網編制的骨,面對箭雨繽紛襲來,每一個處於籠罩之下的兵士都是竭力低下頭。
叮叮噹噹的金屬碰撞中,沉重的鐵箭頭砸在帽頂上被彈開,或是扎進帽檐裡一點兒,三叢箭雨急促的一塊兒打擊過來,如此密集的打擊,繞是有新式頭盔,依舊有數百人倒在了血泊中,或是痛苦的呻吟着。
沒等閩軍從箭雨的打擊中醒過神,阿拉伯人已經殺到眼前了。
步槊手趕忙推着長而沉重的步槊從塔盾頂專用的缺口滑出去,短短時間內柵欄就成了個長滿刺的大籬笆,長而寬的槊鋒在陽光反射下,刺骨的寒芒撲面而來,尤其是槊後部血槽中紅黑的顏色更是說明了其曾經的危險。
要是一般遊牧民族,這等致命的威脅足以令其膽寒的停住腳步後退了,可惜大閩遇到的是以狂熱與瘋狂著稱的阿拉伯帝國。
噗嗤,噗嗤。
一尺長的槊鋒扎進絲毫沒有停頓,減速的戰馬駱駝胸口,有的將馬上騎士都刺了個對穿,人與馬一同流淌着鮮血,不過強悍的衝擊力撞得塔盾與槊手同樣的晃動不已,幾欲吐血。
彗星撞地球一樣的碰撞後,就在雙方都在努力消化碰撞過後的震盪時候,驚鴻一瞥般的身影高高越在了衆人頭頂,越過了僵持不下的柵欄,四個沉重馬蹄狠狠砸在了閩軍頭上。
一絲熟悉感油然而生,儘管這女人殺得是自己兵士,放下望遠鏡,李捷依舊忍不住讚賞的點了點頭。
戰局依舊在激烈的進行着,阿拉伯人可不全是考騎馬活着,伊斯蘭大擴張早期打天下的可是精銳而狂熱的阿拉伯輕步兵,一部分馬術好的阿拉伯人直接像他們聖女那樣縱馬跳過了障礙,剩下擁堵在柵欄前的阿拉伯騎士也是紛紛爬下馬,翻過了柵欄。
兩軍又是陷入了短兵相接的混戰中,盾牌砸在盾牌上,橫刀彎刀對砍發出刺耳的聲音,閩軍是絕對的訓練有素,可貝都因人卻是不要命,彷彿無視了對面刺來的刀子那樣,一個個阿拉伯戰士每一刀都幾乎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尤其是依靠在那女人身邊的貝都因騎手,更彷彿恨不得就是去送死一般,有的被橫刀捅穿了還要摟着對面閩軍拼死刺殺着對方的胸膛,有的則乾脆連武器都丟了,繞過刺過來的刀劍掐住對方脖子不撒手。
戰鬥殘酷了無數倍,就連閩軍堅不可摧的防線居然都被捅了個窟窿。
“該死!”
顏面無光的盛連山拔出雙劍,怒吼着就要帶着衛隊親自上,把這些瘋了的阿拉伯人趕出自己的大營,沒等他衝出去,另一個人卻是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
“我們來!”
閩軍的訓練更着重於集體作戰,在大軍團對決中,這種訓練有着無與倫比的優勢,可真正單兵作戰面對面廝殺的時候,閩軍單兵能力並不比阿拉伯人高,甚至還要差一些。
爲了彌補,這一次李捷特意調遣的李讓麾下與左右千牛衛協同作戰。
郭待封的大聲命令中,來自河中,黑海,粟特,阿拉伯各族精悍的戰士,從商隊護衛,保鏢,打手,外族地痞無賴中招募的阿拉伯州鐵軍分成股的一擁而出,同樣的彎刀,輕便的皮甲,甚至招式也差不多,黑色與黃色的阿拉伯戰士撞擊在一起,勢不可擋的阿拉伯帝國進攻終於被暫緩住了腳步。
廝殺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終於,精疲力竭的阿拉伯騎手們動搖了,拖着刀向後退卻了去,如此酷熱天氣中劇烈拼殺瞭如此之久,閩軍也同樣的精疲力竭到了極點,身上已經被汗水完全打溼,守衛在前營的軍士連架弩追殺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而,沒等郭待封與盛連山鬆一口氣,騎兵跑起來的滿天沙塵中,第二隊阿拉伯人又是兇悍的揚着彎刀衝了出來。
領軍的,還是哪個蒙着面紗的女人。
不提前沿頭皮發麻的盛連山,就連李捷自己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侯賽因瘋了嗎?”
看了一眼已經千瘡百孔疲憊的前營陣線,遲疑了下,李捷終於是給身邊人下達了命令。
“傳令給歸德中郎將噶爾襄陵,讓他帶着吐蕃騎兵從左右衝上去,減低些前營的壓力。
“喏!”
片刻後,隨着第二輪箭雨的交鋒,數千紅臉的吐蕃騎手猶如側翼刺出的兩把劍那樣,狠狠扎進了阿拉伯騎兵的兩肋,然而增多的騎士似乎絲毫沒有嚇到這些已經瘋狂的阿拉伯人那樣,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們的兇性,第二輪絞肉機一般廝殺又是在營前拼殺起,吶喊聲震撼了整個山河。
…………
廝殺從下午兩點一直殺到半夜五六點鐘,太陽早就落山了,騎兵跑起的巨大沙塵在夜色籠罩下像個魔鬼那樣張牙舞爪,阿拉伯人也真如同得到了魔鬼的力量那樣,一共發動了六次襲擊,非但沒有越攻越弱,反倒是越大越強。
還是哪個魔一樣的女人帶隊,這一次攻擊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還絲毫看不出阿拉伯人有退兵的樣子,摸着黑,成羣的阿拉伯人或是衝進來肉搏,或是在外面放着冷箭。
一下午時間,李捷幾乎將身旁軍隊也都調動了個遍,盯着死戰不退的阿拉伯大軍,李捷卻是疑慮的來回轉着圈子。
這麼死皮賴臉的拼命,阿拉伯人究竟要幹什麼?
“陛下,河中郡王來信,他已按命令出阿勒頗長城,預計一個時辰後抵達阿拉伯大軍後方。”
傳令兵的彙報忽然打斷了李捷的思緒,躊躇了幾秒,李捷乾脆狠狠的咬了咬牙:“給東西大營傳令,開始向中軍靠攏,一個時辰後發起總共!”
“喏!”
目送着傳令兵迅速離去的身影,李捷的臉頰上浮現出了狠笑,猙獰的盯着月光下魔鬼那樣的塵土灰煙冷笑着哼道。
“既然汝等非要今日送死,寡人就成全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