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王預料的還真沒錯,搶掠已經沉浸於當代阿拉伯部落的血液裡,倒是無關道德,任何人生存在如此窮困貧瘠的地方,都會被大自然逼得不得不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膽怯懦弱的基因在一開始便會被無情淘汰。
如華夏的湘西,解放前那裡不也是民風彪悍,山民白天爲農夜晚爲匪,過路的商客幾乎沒有不被搶的。後來的湘西剿匪激戰了一年多,血腥屠殺了十多萬人方纔徹底將這種全民爲匪的風氣徹底整頓下去,隨着後來的**的困難時期,飢餓中湘西人口又是損失過半,自此自宋以來就喧囂一時的湘西土匪這才徹底煙消雲散。
不過李捷既不想通過大屠殺將阿拉伯強盜殺光,實際上也沒有力量整頓整個阿拉伯半島,能做的僅僅是引導這股力量,從敘利亞而出的信使掛着閩王的聖旨出去後,還在各條大道上爲這客商數量減少的阿拉伯部落各路好漢欣喜若狂,如同洪流一樣匯聚向了耶路撒冷,去響應閩王的號召。
搶他東羅馬人去!
這有點類似於維京人的組織形式,統治地方的伯爵出船,地方上自由農民作爲戰士,每年夏季定時的渡海出去劫掠,如今組織形式只不過從一個聚落幾百戶人家的伯爵變成了大閩,搶掠規模也變成了數萬人。
五月份,聚攏在耶路撒冷的阿拉伯騎兵已經超過了亞細亞行軍總管李績的估量,達到了十萬之數,從高加索山匯聚來的山地民族也有四萬之數,連綿的帳篷羣在耶路撒冷城附近平原展開十多裡,還真沒從天竺調一兵一卒,就匯合了一支足夠的突擊力量。
從留守敘利亞行省中抽出了五千關寧鐵騎,還有左右千牛衛一萬兩千人也加入了李績的麾下,在黎巴嫩山會戰中,左右千牛衛損失過半,補充的多是本地兵源,需要回天竺休整的佔比例並不多,並且兩衛在雅穆克河立下的功勳不多,相比那些大包小裹回京師的同僚,從主將李業詡盛連山到普通的列兵都不甘心,於是乎閩王吹響了戰號,兩人就帶着部將第一個加入了進來。
五月末,英國公,鸞臺右侍郎,兵部尚書李績攜軍兩萬,抵達了耶路撒冷軍營,領着親兵騎兵站在距離營地外不遠的橄欖山上,眺望着矯健的阿拉伯騎兵縱馬狂奔,在猶太人的土地上踐踏起了漫天風煙,老李績禁不住豪氣大發,開懷的捋了捋鬍鬚讚歎道:“軍心可用也!”
可僅僅片刻,剛剛還彪悍奔馳的阿拉伯騎兵一轉頭就闖進了附近猶太人的村莊,明火執仗大嚷大叫着搶劫起來,搶的猶太人孤兒寡母嚎啕大哭,老李績又是看的滿腦門青筋。
一旁陪同的右千牛衛大將軍李業詡陪笑着撓着後腦勺,悻悻然點了點頭讚許道。
“英國公所言及時,的確是軍心可用啊!”
這也是李捷把匯合點定在了耶路撒冷城附近的原因,讓這幫窮怕了的阿拉伯人去禍害猶太人,也別來禍害好不容易在大馬士革附近安置起來的閩人。
這頭,李績爲整頓亂哄哄的十四萬多強盜而頭疼,另一頭,安條克也是鬧騰成了一團。
果然不出在場那些宰相們的意料,閩王意圖繼續動兵的消息一傳出,文官們簡直炸了,這纔剛剛結束了殘酷的血戰,還要繼續打?大家已經好幾年沒回家了,已經實在不想再像西行進了。
大家提着腦袋跟着拼命,要的可是榮華富貴,可如今榮華富貴有了,全在家裡,自己還是在外面跟着吃風喝雪的,就如當年項羽所言,富貴不返鄉,如錦衣夜行。拼下這麼大的江山,不少人都滿足了,不想再拼了!
各部主事,補缺,拾遺,九寺五監好幾百下級官員紛紛上書反對。
而且除了文臣,就連武官也是有些不願意再行,當然,如藥格羅,蘇烈這類跟着李捷起家的功臣是不會與李捷意見向左,可作爲閩軍支柱,關隴集團子弟紛紛上書要求返鄉,尚且留在安條克附近的軍團一共上了千多封書信,又是堆滿了鳳閣。
十幾個宰相被煩的不厭其煩,不得已,宇文節出面,找到了言官首領蕭盛以及御史臺首領,御史大夫李剛進行密談。
閩王要稱帝這事兒畢竟事關重大,朝廷內部可有着不少老學究老古董,到現在大閩名義上還是大唐的藩王臣,就如同上次阿拉伯大敗時候,長孫無忌一屆老匹夫幾千人,偌大的朝廷居然絕大部分倒向了長孫無忌,如果不提前做好準備,恐怕還會鬧起風波。
果然,李捷這稱帝的底牌比核威脅都好使,不說真心跟隨李捷的麾下誰不希望自己主上能進一步,將來也與大唐平起平坐,且說李捷如今定下目標,在君士坦丁堡稱帝,誰敢否決?
誰不怕將來追究起來,被人當頭斷喝一句,就是汝要阻攔我主稱帝?任何罪過也沒有這罪過大!政治上站錯隊從來都是吵架滅族的大罪。
李剛出身隴西李氏,老蕭盛也屬於外戚,他倆自然也樂於擁戴閩王稱帝,交了個底兒後,原本反對繼續征討東羅馬的兩個老頑固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沒口子答應下來,甚至還承諾去勸說麾下的文官。
五月十五,有了宰相與言官們的努力,駐紮在安條克的大閩文官集團又恢復了通暢,誰敢不努力幹活?言官彈劾的幹活!到時候彈劾奏摺一到,宰相大筆一揮,某某君昏庸怠惰,不宜爲官,到時候自己丟官去職不說,還得連累家人前程,誰還敢消極怠工表示抗議?
而且還有一個消息傳出來,閩王爺終於要稱帝了,奪取西方的羅馬帝位於氣運,最後拼這一回,就是擁戴從龍之功啊!
從天竺運過來的刀槍劍戟,盔甲糧食,藥品物資在安條克的倉庫中堆積起來,堆滿了一個又一個大倉庫,同時路過安條克的亞美尼亞兵還有南方阿拉伯人騎兵聚攏的消息也解決了兵源問題,唯一酸溜溜的就是諸軍諸衛中郎將,都尉級別的軍官了。
閩王稱帝,看起來這是大閩最後一戰了,正式建立帝國後封侯拜相的機會就將少到極點了,錯過了,也許再等個機會就得下輩子了。
可,離開家好幾年了,也實在是想回家看看了!
這種糾結下,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中下級軍官還是跟着一批批返鄉大軍踏上了返回天竺,呼羅珊甚至遙遠的八閩,剩下三分之一則是帶着親兵親丁,跟着李績南下去了耶路撒冷。
六月初,同樣急於報仇的大閩地中海艦隊同樣抵達了耶路撒冷外港,僅僅整理了幾天軍隊的老李績也憑着他老辣的手腕通曉軍中各種複雜的部族關係,雖然稱不上如閩軍那樣如臂指使,但至少可以一戰了!
不過,就在萬事俱備的時候,禮部卻又跳出來唱了反調,以禮部給事中鄭理,鴻臚寺少卿趙大忠爲首,一批言官強調大閩是禮儀之邦,不能不禮而伐。
大閩與東羅馬從上一次君士坦丁在背後扎刀子時候開始就一直處於戰爭狀態了,現在,君士坦丁四世麾下的皇家海軍還在攻擊大閩於東地中海的港口,要是盛連山這廝的話,打就是了,講個鳥禮!
可禮對於封建王朝,尤其是文官來說,大過生命!一羣書呆子不遺餘力的拼命寫着上書,還好李捷自己也覺得需要再準備準備,冷戰了三天,乾脆答應了這羣官員,以給事中鄭理爲正使,趙大忠爲副使,帶着一羣喋喋不休的御史言官,出使君士坦丁堡。
六月十二,帶着大閩的最後通牒,要求君士坦丁四世退位,恭迎已經下嫁閩王的秦妃安娜登基爲帝的兩人信心滿滿登上了去往君士坦丁堡的海船,臨走之前趙大忠還信心滿滿拍着胸脯對同僚保證,要憑着他二人一張嘴爲大閩免除這場刀柄之禍。
大閩使團乘着由五十米長大福船三條組成的使團編隊由安條克出發,向西行進了三十七天,七月十九,在安條克羣臣眼巴巴的等候下,三條被洗劫一空的大福船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還有鄭理,趙大忠掛在船桅杆上的腦袋。
在目瞪口呆的羣臣,李捷嘴角流露出了陰險的笑容,這回,大戰是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