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閩的戰略計劃明顯變了。
在羣臣戰戰兢兢的等候中,李捷非但沒有下令第二次渡海進攻,反倒是將新建設成的忠勇八衛十多萬軍隊解散了,沿着小亞細亞劃分防區,繼續收拾還在小亞細亞東北角,歷史上本都王國領土催死掙扎的東羅馬殘餘勢力之後,集結在凱撒利亞,以佛所,羅德一線令人窒息的大軍開始緩緩後退。
與東羅馬帝國劍拔弩張的緊張局勢一下子舒緩了下來。
就連李捷本人,也是攜帶後宮,向安條克換換退去,短時間內,大閩不會向羅馬帝國發動第二次大規模的進攻,不論是打累了的朝廷高層,還是對岸君士坦丁堡大皇宮中的君士坦丁四世,都是鬆了口氣。
不過很快,這兩個輕鬆了不到片刻的政治團體又都發愁了起來,大閩的百官愁的是,既然退兵了,那麼閩王稱帝之事自然是告了一段落,據說已經由宰相們議論功勞而準備好的,於稱帝之後冊封羣臣的封賞詔書亦是束之高閣。
不少大臣都七老八十了,誰知道能不能活到下一次閩軍進攻,閩王稱帝大封功臣的時候,可偏偏稱帝一件事兒開始成了大閩政治上的禁忌,誰都不敢再提,話也只能憋在肚子裡。
而君士坦丁四世頭疼的卻是他手下的盟★,..友,通過聯姻的關係,君士坦丁四世是坐上了匈人首領卡巴爾的嶽老爺,可驕橫的匈人可根本不買他這個羅馬皇帝的賬,甚至保加爾首領西蒙都約束不住他,匈人騎兵在東羅馬帝國境內跟蝗蟲一般,打家劫舍,無惡不作,本來就經歷了連年戰火,還有阿拉伯人劫掠的巴爾幹半島,在他們手下變得更爲荒涼。
向匈人求援本來就是飲鴆止渴,如今匈人正一點點破壞君士坦丁四世的統治基礎,他卻一籌莫展,這時候根本不敢得罪匈人,萬一把這幫野蠻人氣走了,李捷再次進攻,誰來抵擋?
這也是王玄策讓李捷安心等的原因!
大閩開元六年十一月,經歷了一年多的征討,李捷再一次返回了西亞,在安條克稍事休息之後,李捷直接取道底格里斯河,順流而下直達泰西封,與闊別快兩年的武媚娘團圓了下。
不過就在所有人以爲閩王終於滿足了,要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時候,李捷又開始了新的一輪折騰。
首先從政治上,李捷出乎意料的將那些羅馬元老們從大閩朝廷中剝離了出來,又從朝廷裡拆出不少人,重新組建了個羅馬元老院,講原本的東羅馬帝國東方行省,包括小亞細亞,敘利亞行省,安條克行省,還有西美索不達米亞都置於這個元老院的統轄之下。
一時間大閩竟然有了兩套中樞,雖然還是李捷這一個大腦指揮,而且重要的大臣宰相依舊留在朝廷中,這個處置依舊令人極其的不適應,三天兩頭有大臣不斷向李捷進諫,可李捷是哼哈答應,卻是左耳入右耳出,根本不放在心上。
作爲政治上的妥協,鳳閣鸞臺也可以管轄這個新出的元老院,一大政治力量的轉移,弄得原來六部尚書只能捏着鼻子認了自己又多出來個平級的同僚。
中樞政治上的改革過後,李捷又是發起了第二波折騰,他向天竺,波斯,這些人口稠密的地區發佈了大閩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徵兵命令。
具體招募多少人並沒有數量,反正兵部下達的指標是有多少招多少!一百萬不嫌少,二百萬不嫌多!
這個命令一下達,第一個受不了的就是在京師主持政務的太子李瑾,堂堂太子殿下乾脆扔了京師,快馬加鞭的趕到了泰西封,去懇求閩王別再亂折騰了!
要是將天竺與波斯的年輕勞動力都給榨乾淨了,他個監國太子也實在是幹不下去了!
不過得知李瑾過來的消息,李捷居然是將已經在蘇伊士運河與埃及交上火的李讓給調了回來,父子三人在一間密室裡整整商議了兩天,出來時候李瑾頗有些不甘心,李讓卻是帶着一種隱隱約約的亢奮。
這場商議決定了三十年之後的帝國劇變,不過此時,參與商議的三人誰也沒有透露半句,所以當時誰都無從得知。
李讓返回前線,繼續督促着阿拉伯部落與埃及在蘇伊士運河開展那漫長持久的拉鋸戰,而李瑾返回京師之後,亦是督促各地開展了這規模無比巨大的徵兵。
此時移民到天竺的唐人已然有了第二代,並且大閩在社會財富的分配上,目前還屬於健康的橄欖形,極其富有或者極其貧窮的兩個極端都屬於橄欖的上下兩個尖兒,中間層還算過得富裕,人口激增之下,土地已經開始出現飽和狀態。
李瑾回到京師後,政策開始收緊,減緩開發天竺那茂密林地的過程,限制《均田制》的土地分配,這麼一勒,不少家中二三子,土地缺乏的地區平民,不得不開始響應這個徵兵號召,浩浩蕩蕩的向西遷徙。
成爲大閩府兵好歹能在兩河流域或者小亞細亞分得自己的肥沃土地,在天竺等着均田?也許等到四五十歲能分到一塊,還竟是貧瘠的小塊土地,這個政策下一貫故土難離的唐人也不得不隨着政策匯入龐大的人羣。
具體徵兵多少人還真沒個具體數,反正運河兩岸負責兵力運輸的官員叫苦不迭中發明了一個詞,春運!
除了從天竺,波斯運輸人口之外,李捷還在西亞徵兵,然後派遣到南洋,東南亞大閩各個據點去戍守,貧瘠的阿拉伯大沙漠中,有着太多吃不飽飯的貧苦貝杜因部落,由大閩提供軍糧,而且每個月都有軍餉,這種條件誘惑下,那些處於阿拉伯半島社會底層的不少部族亦是加入了李捷的大軍。
差不多能有二十萬人拖家帶口去了帝國東部,最遠的甚至抵達了福州,泉州。
後世五百多年的南宋,海上絲綢之路發達,曾經有大批阿拉伯人移居廣州,福建,如今李捷倒是讓這一盛況提早了五百餘年。
閩王在國中折騰的烏煙瘴氣,從頂級的宰相們到最底層八九品的驛長,倉曹無不是折騰的腳後跟打後腦勺,叫苦不迭時候,大閩宰相第一人,鳳閣令王玄策的認命,卻顯得無比低調了。
亞平寧半島,亞得里亞海沿岸,已經繁盛異常的凰港,大閩開元七年初。
一支不算大的艦隊劈波斬浪,排開了複雜的水流,緩緩行駛進了後世被稱爲威尼斯泄湖的凰港內港。
隨着蘇伊士運河開通,太平洋貿易的注入,已經寂靜了二百多年的地中海似乎又恢復了當年羅馬帝國內湖時候的盛況,每天出入凰港的這樣船隊如過江之鯽,可今天這支船隊卻是截然不同,因爲羅馬城的真正核心,除了教皇外,幾大行會的老大,還有遠征軍大都督陳樟明夫婦,長使楊芎,還有都督府主要官員都來了。
尤其是風姿綽約的鐘凰鍾夫人,這位在羅馬城跺跺高跟鞋,能引起城市一顫的主兒也來了,這麼個龐大陣容,引得往來客商無不是驚奇加神往的多窺探幾眼。
如此多的大人物等候中,偏偏這支船隊似乎不緊不慢,在瀉湖力遊歷了一圈,這才緩緩靠岸,眼看着護兵們搭起登陸梯,簇擁着一個身材頎長,穿戴着唐人傳統絲綢大氅,氣質出塵中帶着濃重威嚴的中年人下船,陳章明等不敢怠慢,紛紛上前行禮,哪怕連鍾凰鍾夫人都是抱着拳,鄭重躬身參見道。
“下官等拜見鳳閣令,日耳曼道處置大使,西北大行臺王大人!”
這是華夏腳步所能觸及的最遠地方了,踩踏着凰港的土地,第一步王玄策忍不住深深迷醉的吸了一口氣。
雖然這些年官當的順風順水,而且深得閩王信任,可王玄策骨子裡,還是個外交家,他渴望如同當年的蘇秦張儀那樣,以三寸不爛之舌縱橫捭闔,爲大閩爭取到禮儀,如今,這個抱負也是實現的時候了!
滿是豪情壯志,王玄策面帶笑意,重重的伸手向上一臺。
“諸位請起!”
日耳曼,我王某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