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加濃密,傉薩府議事大廳外的守衛同樣更加森嚴,簡直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到處都是身披重甲的高麗武士。
還好,對付這種防備,李捷幾人還不在話下,丟了那些器物躲在院子‘陰’影中,不到幾刻,刀疤劉就已經竄上了房蓋上,還提着李捷的手把他也拉了上去,一片屋瓦被揭開,兩顆腦袋就湊合在了一起。
議事廳中,更加的燈火通明,卻不是太擁擠,主位,高延壽竟然坐在了李捷送來的馬桶上,看上去還頗具威嚴,下首,安市城主楊萬‘春’,建安城守將,新城宰十來個東部高句麗重臣列坐齊下,打量了一圈,李捷也沒發現楊心怡的身影。
“看來小丫頭分量還是不夠啊。”莫名其妙鬆了口氣,片刻後,李捷目光卻還是猛然緊縮起來,就在高延壽左手邊,燈光暗處另一個馬桶上,同樣衣着華麗的中部傉薩高遷竟然赫然在列,而且還頗爲慷慨‘激’昂站了起來,揮動着寬大的衣袖不知道‘激’勵着一些什麼。
高延壽與淵蓋蘇文的何談,建立基礎就在高遷中立,還略微偏向淵蓋蘇文的立場,這連續幾天的調查,李捷可是知道,淵蓋蘇文就帶了一千多騎兵護衛,此時明顯高遷投向了高延壽,外有五萬大軍,內還有丸度地區不知道多少守軍,怎麼看,淵蓋蘇文一千多騎兵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這可就不符合李捷,大唐的利益了,李捷想要的是東西分裂的,勢均力敵相互內耗的高句麗,泉家可沒聽說過什麼重量人物,萬一淵蓋蘇文死在這裡,泉男生還被扣在營州,羣龍無首的泉家勢力很可能被高延壽一網打盡。
“尼瑪,淵蓋蘇文老賊不是很牛叉嗎?怎麼就陷進了這麼個大坑中啊?”趴在房頂上,聽着下面高遷牛氣哄哄叫嚷着誅殺淵老賊,李捷忍不住一臉苦‘色’哀嚎起來。
“好,誅殺弒君逆賊,‘蕩’平高句麗禍患就在當夜了!祝君當戮力齊心,共討****,征伐過後,本傉薩願與諸君共富貴!”終於從馬桶上站起身來,高延壽慷慨‘激’昂的舉拳高呼,當即惹得下方臣僚同樣‘激’情四‘射’跪地迴應道:“臣等願效死力!”
“來人,抓刺客!”
“一個都不要放跑!”
就在大廳中誓師大會剛剛結束,大聲的喧譁忽然猛地從院子角落響起,當即嚇得李捷手猛地一哆嗦,回頭望去,火光雲集的地方,卻是剛剛經過的中院。
“尼瑪,真是不怕神一般的對手,就怕豬一般的隊友!”這‘混’‘亂’不用想就是那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新羅‘花’郎盟友了,本來就煩躁,這一下暴‘露’了行徑李捷更是火冒三分,還好,這一圈想知道的大致已經知道,咬了咬牙,李捷對着刀疤劉點了點頭,對着對面又狠狠一揮手,看着刀疤劉瞭然轉身而去,李捷旋即就在揹包中‘摸’索了起來,一架摺疊鋼弩到了他手中。
砰~箭矢帶着鋼索入木三分,用力拉了拉,確定結實後,李捷首先抱着滑輪,轉眼間就從房蓋上滑落到了中院大槐樹枝葉中,另一頭,刀疤劉把繩子拋下,其餘幾個李捷‘侍’衛同樣跟着飛快攀上房蓋,下方高句麗甲士‘亂’成一團呼喝着,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夜‘色’中那道閃動的鋼索。
鐵甲武士的確很威武,不過狹小距離的可真不如輕皮甲來的便利,大槐樹下,李捷可以清晰的看見幾百武士竟然急急哄哄擁擠在了狹小的院‘門’前,乒乒乓乓甲葉撞成了一團,等幾人到齊後,猥瑣的比劃了箇中指,李捷輕飄飄踩在院牆上,就超過了大羣武士。
不得不說,新羅的‘花’郎盟友功夫不咋地,逃跑的速度絕對鋼鋼的!從喧囂開始短短一段時間,他們居然按照原路跑了三個院子,讓李捷順着院牆都追了半天,可算到了西北角落一個僻靜院子跟上了金庾信以及二十多個跑得氣喘吁吁的‘花’郎。
可算鬆了口氣,李捷剛要下去,,刀疤劉卻是忽然拉住了他胳膊,與此同時,院‘門’口再次一片喧囂,眼看着一席紅裙,麗人英姿煞爽提着寶劍傲然而出,李捷的眼神猛地劇烈收縮起來。
“哼,新羅蠢賊,本小姐已經等候多時了!”
紅衣羅裙的肩膀上,‘胸’前居然又套上了一件短皮甲,黑‘色’的皮甲與紅‘色’的羅裙相映在一起,不但不顯笨重,反而爲楊心怡又增添了不少威嚴蕭殺的氣魄,倒提寶劍,楊心怡殺機勃勃的嬌斥道,當即讓跑得滿頭大汗的金庾信幾個‘激’靈靈的一個哆嗦。
“殿下,這幫炮灰還有些用處,老劉看還是救他們一下爲好。”捏着刀柄,眼看着跟隨楊心怡,又是六七個高句麗皮甲劍士蜂擁而出,刀疤劉倒是信心十足,不過一直凝視着楊心怡,李捷則是無奈苦笑搖了搖頭。
“我看未必!”
“嘿,高句麗小娘皮,膽敢阻攔新羅大爺的去路,看本風流主不好好教訓教訓你的!”新羅人此時已經叫囂起來,饒是罵的兇悍,依舊跑在前面五個新羅‘花’郎同時提劍像楊心怡刺去,‘花’郎道教授的武技還真是煞氣‘逼’人,五把劍由上而下似乎要把楊心怡切成五段一般。
太過突前,後面武士根本來不及救援,獨自面對五劍,楊心怡俏麗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畏懼,竟然主動欺身上前,一個隨風擺柳側過身子,不單輕易閃過了攻擊上半身的三劍,肩膀猛撞下,擋於身前的金禮‘胸’骨還發出一陣清脆的斷裂聲,咋眼間‘花’郎的陣勢就被撞破了。
根本來不及收回揮出去的劍,除了倒飛出去金禮,剩餘四個‘花’郎只能眼睜睜看着,銳利的劍鋒如同飛舞的蝴蝶,又是帶起了兩道血‘色’漣漪,捂着噴血脖子,前方兩個‘花’郎不可置信的癱倒在地,眼見着這一幕還有楊心怡嗜血的目光,後面兩個‘花’郎竟然連滾帶爬逃了回去。
“哼,沒用的廢物,抓住他們!”輕蔑的收劍回防,楊心怡輕飄飄揮了揮嬌嫩小手。
“哼,沒用的廢物,簡直是飯桶!”院牆上,刀疤劉也是臉上刀疤‘亂’跳,氣吼吼的一錘牆面,旋即鬱悶回過頭:“殿下,剛纔的話就當老劉沒說。”
“嗯,我們撤吧!”點了點頭,最後看了羅裙飄飄的楊心怡那張熟悉而陌生的臉,李捷頭也不回就把一幫新羅人拋棄了。
砰砰幾下,五人跳下院牆,逆着剛剛來路向遠處快速奔逃了去,最後的刀疤劉卻是身體重了些,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聲。
“嗯?”院子裡包圍在外圈,一個高句麗披甲武士疑‘惑’的回過了頭,順着連接着的院‘門’就追了出去。
呼啦~猛烈的火焰突然拔地而起,映紅了南邊半個傉薩府,正在指揮圍剿的楊心怡瞳孔中忽然就是猛地一跳,繞過了中間新羅‘花’郎打的熱血四濺的戰場,轉身就順着那個方向追了過去,剛衝出院‘門’口,一個黑影突然就襲上了楊心怡左側。
噗哧,長劍直接捅了個透心涼,片刻後楊心怡這才愕然,黑影早已經是一具死屍,身穿的皮甲樣式正是自己屬下安市城的‘精’銳武士,饒是‘精’銳,武士臨死前的臉上也滿是愕然與恐懼,撥‘弄’過屍體,一道狹長深邃的傷口由左肋而上,直抵咽喉。
突然一道凌厲刀光由下而上,快到連防備躲閃都來不及,腦海中那個猿猴般靈活的身影執劍而擊,冷峻的面目上帶着與往日隨和幽默截然不同的凜然殺機,這個身影讓楊心怡後背都猛然僵了僵。
“竟然是他!”
不可置信的嘟囔了一句,楊心怡旋即一聲口哨,自己卻是猛然向前狂奔起來,南方的火柱沖天而起,大部分傉薩府護衛甲士全都向那個方向追擊去,楊心儀的方向卻是截然不同,撞開人羣徑直向西跑去。
嗖嗖~鋼索緊繃,一個飄逸的人影順着就飛速攀上幾米高的傉薩府外牆,這功夫,楊心怡正好追到了牆邊,喘着粗氣對着那個身影高喊着:“是你!”
攀爬中,黑影猛然回過頭,映入眼簾的,卻僅僅是個銀光閃閃的面具,饒是如此,楊心怡的身軀依舊晃了下。
牆上,銀面具絲毫沒有停留,轉身就飛出了院牆,消失在了月光下,楊心怡發呆的功夫,一隻大手猛地拍在她肩膀上。
“誰?”
緊張回過頭,卻是楊萬‘春’同樣緊張關切的問着:“‘女’兒,怎麼了,難道是受傷了?”
“沒,沒有,是,是有間諜跑出了院牆……”
“哈哈,儘管讓他們跑好了,今夜大軍一過,本傉薩看他們還有何處可以跑!”囂張的聲音突然大聲回‘蕩’起,擡起頭,看着高延壽一張皺紋老臉上滿是囂張快意的大笑,當即讓楊心怡心頭再次一急,秀口躊躇的張合兩下,話卻被她嚥了下去。
此時,國內城東‘門’已然‘洞’開,瘋狂的吶喊聲中,在山裡蚊蟲蛇獸下呆了數天,憋得眼睛發紅的東部高句麗大軍吶喊着衝進了國內城,開‘門’的守卒沒等哼幾聲,就被淹沒到了‘亂’軍中。
“殺啊!滅了逆賊淵蓋蘇文,升上戶,賞田糧無數!”
武官扯着嗓子,發出無比‘誘’‘惑’的吶喊聲,帶動着大洪流不斷往城中心衝擊着,但洪流中,沒過一條坎,都會分出不少細枝末葉,道路兩旁,稍微好一些的房屋紛紛被一腳踹開。
“給老子殺!這些都是淵家逆黨!”
“哈哈,金銀,綢緞,銅錢,搶啊!”
“‘花’姑娘,老子來啦!”
彷彿野獸一般的嚎叫聲同樣在國內城中‘蕩’漾開來,揮刀,砍殺,男人的慘叫聲,‘女’人的驚恐聲,還有耀眼的火焰彷彿被岩漿點燃那樣,跟隨着洪流在國內城內亮起,滔天的大火下,炯炯流淌着粘稠的血液,烈焰滔天中,這座興盛了快七百年的城市再一次迎來了人間地獄。
這一晚,血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