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野雞做出了最後貢獻,拔了半邊毛的野雞流星般被李捷丟出去十多米遠,果然,血腥的氣味吸引着狼羣全都撲了過去,趁這個機會,李捷拉着眼淚汪汪的楊心怡順着大樹一躍而下,三下兩下跳進了白狼水支流中。
滾滾流淌的白狼水很快消除了兩人氣味。
這一夜好呆比前一夜好點,最終是沒下雨,不過肚子咕咕亂叫,兩個人坐在火堆前大眼瞪小眼,似乎更加難受了幾分。
“都怪你,不把野雞扔出去,本小姐就不至於餓肚子了!”一對修長漂亮的丹鳳眼都水汪汪的,楊心怡埋怨着把柴火丟進了火堆中。
女人天生有不講理的權利,讓一讓也不會少塊肉,這點李捷可從自己家兩個好強丫頭身上深有體會,很有風度,李捷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也是直點頭。
“對,對,沒錯,都怨我,才讓楊大小姐餓肚子,小生這廂賠禮了。”
“哼,你就不能辯駁一下,還是不是男人了?”
李捷:“……”
火光搖曳下,說着野雞,似乎更餓了,也沒心思在和李捷拌嘴,楊心怡又是鬱悶的把柴火一塊塊丟進去,也是沉默了片刻,李捷卻是沒話找話的的聊了起來。
“心怡,我感覺相比於在涼州,在長安,現在的你變化了好多。”
“再說我就揍你!”捂了捂顫巍巍的小胸脯,楊心怡氣勢洶洶比劃起了小拳頭,弄得李捷禁不住啞然失笑,無語的搖了搖頭:“小色女,你想哪兒去了,我是說性格。”
“在涼州,你給我的感覺就像個京師中最古板漢人名門世家出來的大家閨秀一般,拘謹,博學,端莊,在長安,你又多了份堅韌,果毅,現在,個性率真,爽朗,有點小刁蠻,讓我都弄不清哪個是你了?”
說着這些,李捷枕着雙臂靠在了身後的樹幹上,卻是禁不住滿含神往,現在的楊心怡與前世那個師姐影子似乎完全重合在了一起,曾經說要與前世割裂,但人,又如何割裂的了?
被小色女這個稱呼氣的直咬牙,李捷後面的話卻也是讓楊心怡愣了愣,片刻後,也是學着李捷靠在了樹幹上,頗有些惆悵的嘆道:“也許,都是我吧。”
“從小,父親就仰慕漢學,他希望我做一個乖巧的中原小姐,我當然要乖巧的順着他,父親神往了半輩子的中原,卻沒想到如今又成了讓他爲難的根源。”頗有些自嘲的搖了搖頭,楊心怡無奈的苦笑道。
“爲了高句麗,爲了父親的夢,在友軍面前,我又必須要堅強起來,也許你不知道,作爲破落貴族,從小我與父親也是過得很苦,所以哪怕我的同胞們還有一份鬥志,我都要堅強起來,帶領他們,可如今,爲了我編制的夢想,也許他們都死了吧?”
最後一個,楊心怡什麼都沒說,但臉上的苦澀與軟弱卻說明了一切,也許,現在纔是真的她,看着她這樣一幅模樣,李捷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或許,高句麗亡國,讓大唐統治這裡,未嘗不是實現你父親夢想的一種辦法,最起碼,我治下的蓋州,我認爲不論下戶還是貴族們,過的都比以前要好。”試探着,李捷又是建議起來,不過楊心怡依舊搖頭。
“把父親提拔爲現在地位的,是先榮留王,還記得那天被任命爲安市城主,父親是多麼興奮,咬破手指宣誓,要守護安市城,守護高句麗,他一定會戰鬥到死的那一刻,作爲女兒,我必須陪着他!”
這裡似乎成了一個死結,楊心怡憂傷的低頭沉默不語,李捷也是無言,只有火光跳動在兩人面前,不知過了多久,李捷這才突然抻着懶腰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兒?”楊心怡立刻警惕問着,李捷卻是笑了笑,活動着肩膀說道:“當然是去找些吃的,不然怎麼讓我們大小姐把本王搶回安市城倒插門啊?”
“這時候也會有吃的?”睜圓了眼睛,楊心怡頗爲不可相信的問着。
什麼地方沒有吃的?好歹小爺我也是看了一百多級貝爺的人,精通各種地方餓不死的方法!沒有回答,李捷卻是得意洋洋地想着。
套弄半天,重新回到火堆旁,看着頭盔裡肉紅色的東西,楊心怡艱難的嚥了口口水,俏麗的臉龐上滿是懷疑,頗爲無語的問道:“這?這也能吃?”
“起碼比餓死強,今晚補充點體力,明天才能有精神找更好的吃的!”捻起一條蚯蚓,面上面色如常,李捷自己心裡也是直打鼓。
頭盔裡,水水嫩嫩,活蹦亂跳,紅彤彤一拱一拱的,不是貝爺曾經稱讚過,雞肉味幹嘣脆,蛋白質和熱量是牛肉二十倍的美味蚯蚓還是哪個?眼看着一扭一扭的蚯蚓,楊心怡抱着胳膊,感覺後背直起雞皮疙瘩。
“怎麼,上午剛剛嘲諷完本王不能吃苦,這會兒自己不行了?”也是心中糾結,李捷卻故意譏諷道。
“誰,誰說的!”被李捷激將,楊心怡又是氣呼呼嘟起了小嘴,不過小手捻起一條蚯蚓,她再次小臉兒糾結成了一團。
“爲了高句麗!”
“爲了大唐,爲了倒插門!”
“吃!”異口同聲的堅定了信心,兩人一起把蚯蚓塞進了嘴裡,嚼了幾下就嚥了下去。
“好像也不是很難吃!有點牛肉的感覺。”扁了扁嘴,李捷回味道,看着他的眼睛,楊心怡同樣點了點頭:“是啊,味道還是很香的。”
不過就這麼大眼瞪小眼三秒後,兩人臉色由白轉黃,然後又從黃變黑,終於是無奈交流了下眼神,李捷與楊心怡幾乎同時閃到了一邊,對着樹根就噁心的摳起了嗓子。
哇~
食物鏈頂端的男人果然不是太好當的!
到底飢腸轆轆的過了一晚上,爲了安全,兩人還是在樹上過的夜,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這才艱難的爬了起來。
靠近河水邊上,又是支起了小火堆,李捷的頭盔裝着水咕嘟咕嘟直冒泡,餓得有氣無力,楊心怡這妞都是無精打采往水火裡添着柴火,樹林中沙沙作響,好一陣,李捷才懶洋洋的鑽出來,一大捧灰突突或者黃焦焦的蘑菇被放到了火堆旁。
“你去洗蘑菇!”
“爲什麼你不去洗蘑菇啊?”坐在地上,楊心怡不滿的嚷嚷道,李捷則是滿臉壞笑疲憊的坐了下來:“男主外女主內嗎!”
“再說,蘑菇裡頭有蟲子,我是不在意增添點蛋白質,肉乎乎,一扭一扭的蟲子,牛肉味,嘎嘣脆……”
“聽,別說了!”又有噁心的感覺,昨晚的蚯蚓餐可把楊心怡坑透了,捂着小嘴兒鄙視的瞪着李捷,這妞捧起蘑菇就到了河水邊。
水已經開了多時了,一碰蘑菇被徹徹底底洗淨後,一股腦投進了鍋中,藏在李捷鎧甲內襯,竟然還有一大塊沾過水凝成一坨的鹽巴,平時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兩人,對着這寡淡的蘑菇湯直流口水,等了好一陣,直到湯色都變得茶褐色,李捷才終於點了點頭。
“一二三,開!”
一聲令下,兩人真跟幾輩子沒吃飯般,樹枝做成的簡陋筷子下入旋風,轉眼湯麪上的蘑菇就被撈了一空,搶到極點,筷子一扔,楊心怡愣是不避諱的一隻修長大腿壓在李捷肩膀上把他頂的老遠,背靠樹上端起頭盔湯鍋咕嘟咕嘟往肚子裡灌。
茶褐色的湯汁順着楊心怡嘴角流淌下,重新變得水潤的兩瓣粉脣散發出誘人的色彩,終於打了個飽嗝,丟了頭盔,楊心怡毫不顧及形象滿意的摸着滾圓小肚子,舒服的都呻(敏)吟了出來。
看着空空如也的頭盔,李捷則是哭喪着臉,悲催的被這丫頭誘人美腿壓着坐到了地上,這時候,他才注意的抽了抽鼻子:“什麼東西這麼臭?”
“哇,你踩到屎了,哎呦,我的衣服。”
“不會吧?好惡心!”
驚叫聲中,兩人同時撤開身體,李捷鬱悶的拿着樹葉在肩甲上使勁兒的蹭着,楊心怡則是悲催的把小蠻靴在地上蹭個沒完,一面擦一面還呸呸的噴着口水,鬱悶的抹了半天,李捷忽然皺了皺眉頭。
“這是狼糞!”
沿着剛剛楊心怡洗蘑菇的路去了河邊,扒開草叢,楊心怡立刻驚駭的捂住了小嘴,李捷也是無奈搖了搖頭,樹下,鮮血淋漓的一具人骨架,明顯剛剛被狼啃食沒超過一晚上,也不知道是昨日掉下山崖的高句麗軍,還是陣亡的唐軍。
“這一片好像那羣狼是食物鏈頂端,一直被他們盯着,也不是那回事啊!”着滿是咬痕支離破碎的殘骸,又遠遠眺望了下前頭一眼望不到邊的原始深林,李捷禁不住狠狠按在了樹幹上,思考了片刻,從腰上鎧甲棉趁中摸了摸,竟然猛地抽出了把小鐵鍬來。
“心怡,想不想吃烤狼肉,外加睡狼皮褥子呢?”
頗有些感傷的凝望了一眼地下殘骸,楊心怡狠狠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