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流血,倒斃,陣亡,這一段時間似乎就成了遼東大地永恆的主題。
兩支軍隊喊着口號划着船,在冰冷深邃的蛇水展開了拼命廝殺,小船與小船之間刀來劍往,血流沖天,頭頂上更是箭如雨下,狹小的船板上根本避不開,整船整船的軍士被釘在上面,一時間,滾滾流動的蛇水都爲之一紅。
新羅人吹的心氣兒很大,可惜,本事還是跟不上嘴,在高句麗西軍不要命的攻擊下節節敗退,一船一船的向後退縮着,後面的小船更是遲疑不前,眼看着水中阻擊的隊伍損失摻重,岸邊排列着亂哄哄陣形的新羅兵意識更加慌亂起來。
眼看着高句麗數千突擊勇士划着船,滿臉血腥猙獰要靠岸的時候,突然新羅軍陣營背後又是馬蹄聲大作,回過頭去,金法敏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瞪出來,不可置信的高叫着:“火烏軍,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數千騎兵依舊出現在了新羅軍背後,這隻半島國永遠揮之不去的夢魘打着金烏烈日王旗狂吼着殺進新羅軍後陣,就如同食人野獸般砍殺過去,所過之處,新羅人頭顱滾滾,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潰敗,自然不可避免。
新羅人熊可是出了名的半島三國中,沒事就能見到這兒留個石碑,百濟某將軍幾千破新羅幾萬,那兒又是高句麗某將軍斬新羅人若干若干,以此留念,不論高句麗與百濟,都是東北南下的遊牧農獵民族扶余人所建立,唯獨新羅是三韓本土人所建,好吹氣無恥的天性是祖宗帶來的,沒有辦法。
但新羅立國這麼久,能存活下來,倒也有他的獨到之處,那就是眼光準,抱的大腿粗,高句麗強時候,新羅去抱高句麗大腿,打的百濟喘不過氣來,百濟強大了,新羅立馬轉換門庭與百濟結盟,侵吞了大同江流域一部分,百濟衰弱了,新羅翻臉又比翻書還快,抱上了倭國大腿,轉眼間就把百濟好不容易奪回來的漢江流域土地給侵佔了。
沒到新羅倒黴的時候,總有粗粗的大腿給它抱,這個時候也不意外,眼看着蛇水浮橋搭建完,淵蓋蘇文大軍渡過了蛇水快半數,火烏軍滿世界追殺自己麾下哭爹喊娘,金法敏絕望的要抹脖子,劍擱在肩膀上頭半天都沒下去手時候,蛇水下游西南方向,突然間又是傳來如雷怒吼與漫天的馬蹄聲。
“無那高麗奴休要囂張,你社爾爺爺來了!”
看着飄揚中火烏軍軍旗,阿史那社爾真是眼珠子都綠了,夜半被偷襲,全軍大潰簡直是他一生的恥辱,雖然李世民沒有當場怪罪,畢竟這個敗軍之罪是實實在在,不從哪兒跌倒的爬起來,他都沒臉回長安。
領着一萬多騎兵,阿史那社爾狼嚎着不管不顧就衝了上去,倒是把觸不及防的火烏軍打了個措手不及。
混亂的戰鬥一直持續到了日落前夕,隨着雙方收兵的,殘陽如血,整個蛇水戰場都被染的血紅,水裡,路上,到處都是新羅人與高句麗西軍將士的屍體,不過還是以新羅人居多,殘肢斷臂散落一地,被殺的心驚膽寒的金法敏連下令收屍都不敢。
不過站在對岸邊心驚膽寒看了一下午,金庾信與李績幾乎同時鬆了口氣,金庾信慶幸的是幸虧把唐軍帶來了沒被全殲,李績慶幸的則是,幸虧沒聽這棒子胡言亂語吹大牛,可算把高句麗奴給堵住了。
如今戰場上的局勢還真是古怪,淵蓋蘇文十三萬大軍,已經有六萬度過了蛇水,在對岸紮營,兩者間搭建好了浮橋,作爲溝通,不過高句麗軍一切輜重幾乎全都遺留在了西岸。
擋在高句麗軍前,是新羅人四萬或者六萬軍隊,爲什麼說或者,要看今天被殺潰散多少,回來多少才能決定,真正頂用的還是唐軍阿史那社爾從下游淺灘狂奔繞遠過去的一萬唐軍騎兵,高句麗西岸大營,則是唐軍七萬主力部隊。
被攔腰兩端,淵蓋蘇文真是難受無比的被卡在了蛇水。
是夜,狂奔兩天奔出去一百多裡的唐軍燈火通明,簡直是彈冠相慶,跟着疲憊了這麼多天,看到勝利的曙光了,就連李世民都禁不住笑容滿面,尤其是宴會上,金法敏也不吹牛皮,哭着喊着磕着頭就跟兩萬五千里長徵後勝利會師一般,感激涕淋的給大唐歌功頌德,就差沒當場給各位將軍叫爹了。
拍馬屁拍的如此露骨,聽的先頭牛氣哄哄金庾信一張疤臉小白臉紅的如同猴腚一般,這一幕禁不住看的大唐各路將領哈哈直笑,可惜,遠在後方的李捷沒看着。
“大將軍,咱們好歹要有些國格啊,如此赤裸裸的露骨拍馬,實在是有辱……”走出帳篷,好半天金庾信都沒想出個合適詞語來形容自己到處抱粗腿的萬年屬國母親,喝的臉色發紅,金法敏則是迷迷糊糊的擺着手毫不在意說着:“無妨!無妨!”
“當年侍奉倭國,侍奉百濟,樸背抓將軍比老夫都要低聲下氣呢,傳聞,聖骨先王王妃都出面侍奉過百濟國主呢,可是夜裡侍奉的!最後,漢江一帶肥沃土地十二城還不是咱們新羅的囊中之物嗎?”
得意的晃着腦袋,金法敏滿是酒氣湊合到了金庾信耳邊小聲嘀咕着:“況且,大唐勞師遠征,大軍畢竟不可能久駐遼東,一旦滅了高句麗,唐軍退回中原,平壤道甚至這丸都地區,還不也是咱們新羅的囊中之物?”
“庾信,你是國仙徒,王氏看重的男人,有些事兒先透露給你也不是不可,幸虧咱們有的是女王,善德女王已經打算親自過來“拜見”唐皇!服侍好唐皇后,女王打算慫恿唐皇把百濟也滅掉,到時候,整個海東還不是咱們新羅的天下,哇哈哈哈!”
金庾信眼睛發直中,金法敏得意的吩咐着:“一會給國內戰報,就說我新羅大軍在蛇水東岸大破高句麗軍,斬首三萬,唐軍到來,幫忙圍住了高句麗殘軍,取下淵蓋蘇文老賊人頭指日可待!”
“這……,喏!”
滿是得意,彷彿新羅真成了宇宙大國一般,趁着夜色,一行新羅人趾高氣昂的坐着小船過了蛇水,渾然忘了白天裡要不是唐軍,他們早就被淵蓋蘇文趕到水裡喂王八了,興奮的金法敏也沒注意到,身後唐軍大營中,明亮的皓月下,兩個挺拔危立在指揮樓車上的人也是滿含笑意指點着他們。
“嘖嘖,新羅人倒是打得好算盤,還想接手阿史那社爾軍指揮權,讓我大唐爲它流血犧牲,打下來的土地據爲己有,尤其是女王伴駕,真是一步好棋啊!陛下不妨努力一下,讓新羅女王懷上龍種,到時候新羅也可兼併到我大唐,如何?”胖乎乎的臉大笑着,長孫無忌猥瑣的打趣着,偏偏李世民還一本正經搖頭拒絕道,一點兒也沒因爲長孫無忌的打趣而窘迫。
“那可不行,朕的血脈怎麼能遺落到這荒古蠻野之地?幾日後決戰,朕會放淵蓋蘇文幾萬軍隊回平壤的,估計收拾新羅是夠了,到時候新羅女王的慾望就不會那麼太多了,哈哈,朕也就勉爲其難揚鞭躍馬一回,讓她新羅人見識見識大唐雄風。”
“陛下臨幸新羅女皇可是皇對王,怎麼也要有佩身份,不如讓朔王進貢來金玉麗香牀一踏,以住雅興如何?”
“如此甚好,哈哈哈~”
兩個大唐頂尖的男人卻在月夜中頗爲猥瑣的大笑起來,可憐的新羅人渾然不知自己的得意算盤早就被唐皇上下看的一清二楚,如果戰事順利的話,註定他們女王要被白玩一會,什麼都得不到。
不過此時,被困籠中的淵蓋蘇文會這麼甘心的束手就擒嗎?
次日清晨,不甘心束手待斃的高句麗西軍數以萬計大軍一齊出動,西岸高句麗軍拼命的把人員輜重通過浮橋輸送到對岸山坡上的東岸大營,更多的軍隊則是在兩岸吐血的砍伐樹木打造船隻,上下喧譁成一片。
唐軍自然不可能做看,同樣划着船逆流而上,密密麻麻的小船不斷攻擊着高句麗浮橋,岸上好不容易帶來的兩座投石機更是被拉動着一刻不停的拋射着飛石,箭雨從兩岸軍隊一齊發出,雨點般的的落在高句麗營中,打的高句麗軍砍伐樹木都是不得不低着頭。
站在唯一一輛指揮樓車上,遼東道行軍大總管李績的命令大纛更是揮舞的如同綻放花朵,一條又一條命令被傳遞了出去,眼看着高句麗人被自己打得狼狽一團,老傢伙忍不住昂首大笑起來。
“半渡而擊,淵蓋蘇文爾也不過如此,來人,派信使再傳信給李衛公,讓他運送輜重的隊伍再快一點,還有!”
突然間堂堂英國公臉上也變得猥鎖起來,小聲對探馬校尉低聲吩咐着:“傳令給宣武將軍李敬業,讓他把朔王會爆炸的神機藥多弄來一些,順流而下,老夫就不信炸不斷他的浮橋,哇哈哈哈!”
猥瑣的大笑中,正在騎着馬行走在泥濘大平原上的朔王李捷,突然間猛地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