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個內奸挺意外的,誰都想不到一個年僅十三歲的皇室公主居然能壯起膽子當起了間諜,後來經過李茶茶解釋李捷才釋然。
蘇我日向與梅姬幾乎是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都說戀愛使人迷茫,憑着這層關係,蘇我日向指示梅姬去偷東西也就變得合情合理了,略微回憶了一下,似乎上午在宮中見到這個小姑娘時候她就表情很不對,事情發展到這兒,李捷也忍不住無奈搖頭,按照他的線索繼續盯着印信無異於白費功夫。
已經改好的十幾道空白命令一旦戰事起來,可不異於十多把插在心臟上的刀子。
“好吧,我承認,我錯了。”眼看着人家一對夫婦直勾勾盯着自己,李捷光棍的擡了擡手,旋即又是無奈苦惱的捏起了下巴。
“那現在蘇我家與這個小姑娘要怎麼處理啊?”
眼看着披着一身花衣,顫抖的如同花蝴蝶一樣縮在牆角里的梅姬公主,李佑也是頭疼的錘了捶腦袋,算起來,小公主還是他的未婚妻。
不光是處理這麼年幼的女孩,而且孝德天皇那面又要如何交代,好不容易把他也拉上了戰車,一個處理不好,又容易反目成仇。
“梅姬就交給天皇陛下自己去處理吧,按照我們倭國的傳統,皇族反叛會被流放,由皇室出資供養,至於蘇我家,按照傳統也是由家督決定,不必理會我的意見。”
一襲黑紗拖在背後,李茶茶頗爲瀟灑的扭身走了出去,又是意外的目送了一路,李捷驚奇的回過頭“你與她玩還能玩出這麼深的感情?”
“老九你還真相信啊?”
也是感慨的搖了搖頭,李佑低頭嘆了口氣“其實茶茶不是蘇我入鹿親女,而是蘇我入鹿侄女,在她出生不久,他父親蘇我摩理勢因爲政見不合,被蘇我家家督蘇我蝦夷殺死,娶她那一晚上,本王答應她,永遠不會再讓她顛沛流離。”
“呵,一句諾言居然能換來如此堅韌的意志。”最後評價了一句,李捷隨手把地上那些空白的將軍府命令撿了起來扔到了李佑桌子上。
“既然蓋上了那就別浪費了,東國已經動手,表明戰爭不遠了,趁着大好時光,把徵召命令都寫出來吧。”
“不是吧,我自己寫?”
文言文時代的命令格式可繁瑣的很,一聽這個李佑忍不住拍着桌子嚷了起來,不想李捷又是笑意盎然擺了擺手,伸手抓住了躲在一旁的梅姬公主胳膊,一面往外走着一面說着“這就是之前你羨慕我的生活,不想再出一次差錯,徵夷大將軍閣下,您就好好努力吧!”
眼看着李捷也瀟灑的出了門,李佑忍不住懊惱的直敲桌子“列祖列宗在上,我羨慕這鬼生活幹嘛?”
儘管某位將軍抱怨這種繁忙的生活,權利的滋味依舊足以令人陶醉,飛鳥京中十多個騎兵帶着紅翎標記狂奔而出,隨着他們的腳步,整個西部倭國沸騰了起來。
首先是距離最近的本州島西部,大和民族的來源一共有幾種,但根據現代dna的研究對比,騎馬民族說卻是最盛行,與高句麗人同宗的遊牧部落扶余人自朝鮮半島漂洋過海,經由九州到達本州島,最後征服的就是關西地區,這兒也是倭人開發最完備的一塊地區。
李捷登陸戰爭第一戰在瀨戶內海邊難波也就是日後大阪打響,可發生在這裡戰鬥卻已經轟轟烈烈開展幾十年了,李捷之所以能成功登錄倭國,很大程度上感謝倭國社會制度部民制與蘇我蝦夷,蘇我入鹿父子。
所謂部民,就是皇室與貴族的私有民集團,冠以主人的名字,職位,地名,種類有田部,子代,名代,品部,民部等,幾乎絕大部分的倭國人都被編入部民中,由中央下派的國造與各地氏上,貴人所統領,有的田部保留了原有的原始氏族公社形態,有的則完全由奴隸,罪犯所組成。
可不論被征服部落還是原有的原始公社聯盟,人生下來就是被當作奴隸一樣固定在土地上,承擔着繁重的勞役與稅賦,氏上永遠是氏上,蟻民永遠是蟻民,隨着社會發展而形成的地方豪強對這種剝削壓迫地位越來越不滿,再加上氏上貴族越來越腐化,繁重勞役壓得喘不過氣來的關西各地數不清的部民紛紛造反揭竿而起。
尤其是蘇我蝦夷父子的專權,接連討伐朝鮮半島,徵調大批勞役爲父子兩人修建墳墓,部民的大規模逃亡是從幾十年前就有,但是局勢糜爛還是十多年前兩父子當政時期,這些逃亡的部民奴隸如今卻成了李佑幕府中武士階層的中堅力量,有了中原的支持,在閩國大軍指揮下,叛亂大軍搖身一變成爲武士大軍,拔釘子一樣把關西原有氏上勢力大半摧毀殆盡。
頗爲值得諷刺,如今原來大批的貴族老爺被驅趕到大名,大武士的田地莊園裡幹起了苦力,反倒是以前頗不值得一提的叛匪們成了武士老爺。
“終於要開戰了!”
信使所到一地,僅僅是留下命令給當地漢官國造,看着貼在城門口的告示,奈良城門口,聚攏而來的武士們徹底沸騰了。
“老子要把東國那幫砸碎的鳥都掐出來,然後建立功勳,受封土地,獲得莊園!有姓名,也成爲大名老爺!”
“就你,得了吧,要受封大名也得是老子!小狗一郎,你還是省省吧!”
各種不屑的喧鬧聲中,奈良的武士階層幾乎第一時間衝回家中,披上胴具鎧甲,拿上朝廷授予的刀劍武器,揹着幾個月糧食俸祿,迅速組成了一個又一個陣,在高級武士或者大名的帶領下飛速向飛鳥京雲集。
關西的道路上,到處都是這種匯聚而來的武士軍團,不是所有的武士都有田地的,一部分下級武士僅僅在將軍幕府下掛個名,除了集訓外守着兩間破房領着幾石俸祿而已,眼看着原本當盜賊或者同村的豪強有了自己的土地,這種強烈的土地慾望更是被刺激的無以復加。
四國島,信使的第二站,這個距離京畿最近的瀨戶內海沿岸大島實際上就連倭國朝廷都沒完全掌握,李捷到來後原本實力不強的倭國朝廷氏上直接被當地土族消滅了,旋即他們也僅僅是名義上歸附幕府而已。
“幕府的信使來了,如何決斷?”
四國東北部土佐,一間陰暗的大祠堂中,十數個土族聚集在其中,一齊跪坐在棠下,這些人還保留着最原始倭人的特徵,瓊面,身披麻布衣,腰掛魚骨,最前端,一個肌肉暴漲到快要裂開的土族族長滿是懇求的呈上了李佑連夜寫出來的命令。
“大巫師,請給我們指點!”
“大巫師,這是唐人與大和的戰爭,我們是否不用參與其中,或者趁着他們去打仗,我們還能在京畿倭人哪兒掠奪些東西。”
“請告訴我們神是怎麼看的吧?”
亂哄哄的呼聲中,機率青煙卻是緩緩在人不像人,神不像神的石像前升起,頭髮花白,牙呲掉了一多半的大巫師又狠狠吸了一口氣,這才把他如視珍寶的大煙鬥放在了旁邊,吐出香菸,吸菸的糟老頭形象看的一幫土族更是如癡如醉。
“神說,我們必須參戰!”
在一大羣土族族長詫異中,大巫師張牙舞爪吼了起來,“神說,坐在岸上觀望不如親自下海捕撈,大和人是我們的仇敵,他們勝利了我們會更不好,打撈上的魚還要多半交給倭王,地裡的莊稼也是,我們不幫助唐人,不與他們一條船,唐人勝利後,同樣會攻打我們。”
“唐人帶來了智慧,我相信有智慧的人不會對恩人不好的!”
猶豫了一會後,偌大的祠堂中,一大羣土豪全都高喝起來“俺們聽大巫師的。”
僅僅半日後,瀨戶內海岸邊,數不清的漁船開始帶着土族如同一大羣魚羣那樣,划船向了飛鳥城。
九州島中,數不清的人羣聚集在一起,最中央的土臺上居然站着一個扎着中原發髻,披着麻衣的中年人。
“我們是秦人的後代,中原的移民,被猥瑣醜陋的倭國土王困局在此地已經幾百年了,終於,中原大軍登上了駐紫島,改變命運,像箇中原人那樣堂堂正正做人時候到了!”
隨着中年人振臂一呼,土臺子下數不清的人羣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
半個月時間,飛鳥京外,原本空曠的木柵欄軍營中已經被來自倭國各地數不清的武士大軍所佔滿,李捷與李佑更是每天忙得團團轉腳打後腦勺,整編,賦予裝備,糧餉,暢通指揮,別說他們,跟着忙碌的長孫織一雙漂亮桃花眼都是忙的起了一層黑眼圈。
所有人爲即將到來的決戰而興奮時候,飛鳥京中一戶人卻是越來越恐懼,眼看着門外越來越密集的兵甲,聽着前幾日梅姬公主被流放的消息,頭髮亂糟糟的,蘇我日向幾乎要瘋了。
“該死的小野臣因高,該下地獄的中臣鐮足,該被八歧大蛇吞噬的中大兄,竟然出賣我!”扯着頭髮,蘇我日向發狂的嘶吼着,對着他,蘇我成九也沒了茶道的興趣,同樣愁眉苦臉的坐在地上。
“唉,大軍決戰之日,就是我蘇我家滅亡之時,家督,如若不行,還是,還是仿照老家督聚攏家人,樓閣以保留最後尊嚴吧!”
“?”蘇我日向生生打了個哆嗦,他才十五歲,他還不想死。
就在蘇我家所有人都陷入死亡的陰影下絕望時候,冷不丁蘇我家的大門忽然被推開,一個渾身包裹着輕紗的黑衣女子款款走進了正殿。
足足在光線下刺眼了幾秒鐘,蘇我日向這纔看清來人,沒等他暴怒的嘶吼兩句,女人的聲音卻是緩緩響起。
“蘇我家還有一條活路,你們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