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貢,海港。
數不清的漢子揹着從山裡炸出來方形石塊,汗流如雨背到海邊,投放到海中,一個月時間,原本淤積的港口已經向海裡伸出去了半里左右,一條平整海堤出現在了港口中,哪怕八十多米的旗艦閩國號都可以停靠在旁邊。
唐軍的行動給閩國商人帶來了不少信心,又泉州出海,到這裡的唐人海商同樣多了不少,一方面,給西貢帶來了不少商機,另一方面,又給西貢本地安逸慣了的高棉商人帶來不少競爭壓力,弄得這幫高棉人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海面上,十來條大船並排停泊在那裡,船與船之間還用木板橫搭起了井字形橫架,一條繩索順着橫架垂入海中,也不知道連接着什麼,李捷,黑齒常之,秦懷陽,隨行幾個官員全都目不轉睛的盯着橫架。
足足幾分鐘過去了,大股大股的氣泡突然從水中冒出,片刻後,一個麗人順着水面露出了頭,水嫩的臉龐高高揚起,水珠順着溼漉漉的華麗秀髮傾瀉而下,而且透過波瀾的水面,麗人一對秀乳朦朧可見,好一副美人出水圖。
到底是男性,李捷,黑齒常之,秦懷陽幾個都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面下看直了眼,直到那高棉人美女滿是興奮把隨身小木盒遞了上來,嘰裡呱啦說了一陣高棉語,這才把幾人的注意力從人家秀峰上喚了回來。
“殿下,麗安說,有了殿下製作的水靠以及水晶鏡,真是方便多了,這一次她下潛的比以前還要深許多,呆的時間更長,這些珍珠送給殿下。”
一旁的投靠的高棉官員趕忙諂媚的翻譯着,西貢去的唐商不少,找幾個唐語翻譯倒不難,聽着他的解釋,李捷倒是頗有些興趣的打開了那個小盒子,入眼處倒是別有一番奇妙的色彩。
七顆珍珠,每一顆都有小拇指肚大,這些都是上等南海深海珍珠,色澤飽滿渾圓,每一顆都金燦燦的,甚至其中還有一顆罕見的黑珍珠。
這功夫,麗安,這位西貢有名的頂尖採珠女也如同美人魚一般爬上了船來,從小在海邊潛水長大,這位姑娘身材健美水潤,小麥色健康的肌膚塗着一層水華,梨形的秀峰解釋挺拔,因爲在致命的海浪中需要完全自由,不能有一絲束縛,所以姑娘是****的,大大方方的動作看的世家教育下乖寶寶秦懷陽又是眼睛發直。
趁着他盯着人家胸口看個沒完時候,嘴角泛起一絲詭笑,李捷伸手一劃拉,幾顆珍珠一掃而空,等秦懷陽反應過來時候已經一顆不剩了,慌得這個懼內狂趕忙就竄了過來。
“不帶這樣的殿下,這可是下臣想出來要給雪雁帶去的禮物,說好了第一批先給下臣的,您不能私藏啊。”伸手撈過李捷的口袋,秦懷陽摸了半天不過一點金銀幣,哭着一張臉,對着滿臉無辜的李捷,秦懷陽鬱悶的講起理來,不過講理就不是李捷了,無賴的笑着一攤手,李捷猥瑣的笑道:“你也看到了,不在孤身上,這麼小氣幹嘛,讓麗安再幫你撈一次唄,是不是,麗安?”
沒見過這麼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貴族老爺,採珠女羞澀的低下了頭,看的餓漢子秦懷陽又是眼睛發直,不過就在李捷笑的陰謀得逞的時候,遠處,忽然一隻雙輪船划着海浪拼命的趕了過來。
“殿下,北方急報,殿下!”扯着嗓子,都尉張二狗喊得臉都憋的通紅了,冷不丁心頭咯噔一下,李捷趕忙揮手命令道:“靠過去。”
一顆蜜蠟封的丸子被送到李捷手中,擰開後,李捷一目十行的讀起來,片刻後,卻是失神的倒退了一部,嘩啦嘩啦的聲音中,晶瑩剔透的珍珠水滴一樣從衣袖掉出,足足愣了片刻,李捷這才嘶吼道,“傳令下去,立刻回行占城!”
“喏!”神情一正,秦懷陽立馬嚴肅的跑過船大聲命令了起來:“閩王有令,船隊迴歸艦隊,回行占城!”
十來條大船嘎吱嘎吱的拉起了船帆,掉轉船頭,採珠女麗安與那個棉蘭官員完全傻在了一旁,絲毫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卻沒人再理會她們,順着風,船剛剛起步,冷不丁想起什麼一般,李捷又是對還呆在雙輪沙船上的張二狗命令起來。
“二狗,傳令給李業栩,孤走了,西貢與占城全都交給他來管,讓他自己小心!”
“喏!”
似乎隨着李捷急切的心情,老天爺都是勤快幾分,鼓鼓的海風像被吹去,僅僅幾個時辰,就在一次跨越快百里,回到了北方的占城,路上,早有騎兵傳過去了消息,艦隊剛剛抵達占城,林邑王範黎伽已經帶着王女範子月迎接到港口,直接在唐軍禁衛護衛下上了船。
以往熟悉的行走在禁衛中間,但這一次不知道爲什麼,範黎伽總有種不自在的感覺,強按下這種不自在,範黎伽低着頭快步疾走着,弄得身後妹妹範子月都差點攆不上他,這段時間小妮子明顯瘦了許多,紅腫的小眼睛,原本這一次回家期盼中的親人團聚卻變成了天人兩隔,對範子月的打擊頗爲大。
傳過一段深深的迴廊,還是那間熟悉的閩王辦公書房,坐在書桌前,李捷依舊深沉的皺着眉頭,下意識,範黎伽就像去行禮,忽然間他又想到自己已經是王了,身子冷不丁僵了一下,一時間行禮也不是,不行禮也不對,尷尬在了那裡,倒是範子月沒想那麼多,跟上來後細密的喘息着,怯生生的叫道:“閩王哥哥。”
“哦,你們來了。”放下文案,李捷倒是直接站了起來走過來,似乎沒注意到自己的異樣一般,讓範黎伽鬆了口氣,但旋即李捷的話又讓範黎伽摒住了呼吸。
“黎伽,孤要回閩國了,孤在西貢留下了一千駐軍,還有西貢港口即將建設完全,林邑國的軍隊也將分批歸來,如果林邑有什麼事,你就去找西貢駐軍的都尉李業栩求援。”
範黎伽簡直感覺自己心臟都要激動的跳了出來,一個月以來,李捷都彷彿一座大山般壓在頭上,就算他人在西貢,都壓的範黎伽喘不過氣來,不過沒等他喜悅完,李捷卻是指了指範子月言道:“子月跟我回閩國。”
彷彿一盆冷水潑到頭上,如今範黎伽也就有這一個妹妹了,爲什麼差不點脫口而出,強忍着,範黎伽這才低頭迎着:“是。”
“倒不是不放心你,子月在閩王府住慣了,這兒還是她的傷心之地,自己孤零零在這兒對她也不好,還不如回去和幾個王妃做個伴,不用瞎想。”嘆了口氣,李捷擺了擺手開口解釋了一下,倒是讓範黎伽心頭再一次舒了一口氣,恭敬地低着頭:“但憑閩王做主。”
“行了,就這點事,孤這就要走了,你也挺忙的,回去吧。”擺了擺手下了逐客令,李捷回頭又坐到了辦公桌前,拿起那張皺巴巴的紙再次端詳起來,看着範子月眼圈紅紅的被侍女帶走,幾次想開口範黎伽卻都忍了下來。
“怎麼,黎伽,還有什麼事嗎?”好一會看範黎伽沒走,李捷再一次皺着眉頭擡起頭,心顫了一下,範黎伽又是低頭拱手問道。
“殿,殿下,爲什麼走的如此着急?”
“長安有事。”
“哦,既然如此,殿下你忙,臣,小王告退了。”
下了船,範黎伽感覺自己背心都溼透了一層,目送着龐大的艦隊駛離占城港口,他也說不上興奮還是氣餒,同時內心還劇烈的跳動着,給李捷當了這麼久秘書丞,他可太知道長安有事意味着什麼。
好久,抹着額頭冷汗,範黎伽這才沉聲喝道:“來人,擺車駕回宮。”
這一頭,李捷滿心焦急的往閩國趕,另一頭,呂宋都督府首府馬尼拉,一行人也在送別。
幾個月中,馬尼拉居然又變化了許多,完全成了一座城市,堅固的城牆護衛着港口,街道內亭臺林立,每天都有大量船隻停靠,隨着閩國徹底在馬尼拉徹底站穩腳跟,兩岸開通了航船,每天都有不少外地商人或者移民通過航船抵達馬尼拉,當然,觀光結束走的也有不少。
不過像這樣老的留下,年輕人走的倒是真挺少見的,馬尼拉一月到五月避寒是個好地方,六月開始可就酷熱了。
“阿爺,您,您真的不走了嗎?”馬上要踏上船了,年輕人還是滿是擔憂戀戀不捨回過頭,卻惹得老者哈哈仰頭一笑:“年輕人哪兒這麼多婆婆媽媽,讓你走你就趕緊走,屬於我們這個時代已經結束了,未來還要看你們呢!更何況,老夫已經是死了得了人,哈哈。”
“可是,阿爺。”
年輕漢子還是滿是猶豫躊躇,他可知道,這一趟走了那就真是生離死別了。
如果李捷在這裡,他一定會驚駭異常,老者,居然是應該已經死了半年多的大唐軍神李靖,年輕漢子正是他孫子李業栩。
看着自己孫子的不捨,老李靖也無奈的搖了搖頭:“好了,業栩,來之前不是就說好了嗎,自從高句麗一別,老夫就一直想知道,閩王他想幹什麼,如今倭國的溫泉也泡過了,土人的竹樓也去過了,這異域風光也看過了,爺爺最想要的答案也有了,此生再沒什麼遺憾了。”
“爺爺最後的願望就在這裡,你能幫爺爺達成嗎?”回身,老李靖滿是神往的指了指,馬尼拉海港的大廣場上,此時三座十丈多高的大理石乳白雕像已經到了收尾階段,赫然就是楊師道,蕭瑀,房玄齡的雕像,李捷爲感激三老的幫着而立,腳手架中每個人的相貌都是瀟灑飄逸,俊朗如生,看得人心生敬仰。
“喏,孫兒遵命!”終於咬着牙狠下心來,種種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李業栩終於大步流星踏上了航船,在家人的簇擁下目送航船漸漸遠去,老李靖禁不住感慨的捋着呼吸。
“閩王,老夫壞你一次大事,如今還你一次人情倒也算扯平了。”
“也許,關隴世家的未來,就維繫到你的手中了。”長嘆一聲,在家人的攙扶下,年逾古稀的老李靖感慨的搖着頭離開了船塢,卻是坐在了港口廣場的長椅上,凝望着自己曾經三個同僚,久久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