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不絕的雨季中,考驗的是兩支軍隊忍耐力,比拼的卻是兩個國的後勤。
後方在林邑國,中南半島,爲了進攻天竺,李捷提前就調撥了山一般的物資囤積在那裡,還不斷的用金錢向本地商人,大唐海商購買着,通過身後新修的公路,糧食,‘藥’材能源源不斷輸送到天竺北部這個不起眼的小城附近,哪怕經歷了一個月綿綿細雨,唐軍除了呆的懶散了些外,倒是沒什麼變化。
阿羅順的天竺聯軍,這時候卻明顯有了些狼狽,‘陰’鬱連綿中缺乏足夠的遮蔽物,大批士卒傷病感冒,又沒有足夠的衛生意識,軍營中疫病橫行,一個月中病死的人足足在一旁堆滿了幾口大坑。
而且‘蒙’薩塔化中天竺的政權不斷被分解到一個個大領主手中,雖然遵從共主國王阿羅順的命令,戒日王朝下各藩屬國紛紛出兵,軍糧誰出卻是個大問題,大象馱着的軍糧早在抵達戰場兩三天內吃完了,直到飢腸轆轆的士卒宰殺大象與馬匹充飢的時候,一個個爭吵中的領主婆羅‘門’這才達成了共識,以一個斤斤計較的比例分攤下兵糧,就算如此,飢一頓飽一頓也是常態,剎帝利階層還可以通過自家的富裕郵遞糧食吃飽飯,伏舍組成的大軍就只有忍着。
饒是如此,一個月後李捷面前的敵人依舊是恐怖的四十多萬大軍,出營後戰線綿延二十里,一千多頭面目猙獰的公象揹着沉重箭樓在整個大軍的軍陣前張牙舞爪的噴着鼻響,看的指揮的王玄策依舊憂心忡忡。
太多了!
戰爭前,抱着最後一絲和平的希望,天竺放十多個婆羅‘門’以及閩國方蕭盛等使團又一次在陣前會了面,張牙舞爪中,婆羅‘門’們氣勢洶洶要求唐軍退出天竺,賠償數不清的綾羅綢緞戰爭順勢,同樣,蕭盛也是不卑不吭的要求阿羅順退位,扶植哪位倒黴的‘私’生子王子登位,賠償使團損失,‘交’出兇手。
雙方對自己都很有信心,期待的東西都很高,好處卻只有一點,理所當然,談判談崩了。
十來個婆羅‘門’咆哮着回了在己方軍陣,片刻之後,嗚嗚的號角哀鳴中,對面龐大無比的天竺大軍緩緩開動起來。
對中央戰線的戰象太有信心了,分出來的三萬騎兵直接被阿羅順放在第二位,端坐在中軍象首,志得意滿的捋着兩撇小鬍子,阿羅順囂張大笑着揮舞下令旗,隨着前陣象奴的驅趕,隆隆的蹄聲中前鋒一千八百多頭公象託着象樓邁着沉重的腳步緩緩衝擊起來。
沉重的腳步就連大地都被震撼了,跟隨在其後的印度步兵也是輪着單刀藤牌跟着狂奔起來,第一時間,就如同一朵‘陰’雲那樣對着唐軍壓了過去。
真有那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窒息感覺,看着恢宏一幕,迎面指揮台上的行軍長史王玄策心臟中也是狂跳,一連串命令被他飛快的下達起來。
“關寧鐵騎扯麪出擊,攻擊敵軍右翼緩解主陣壓力,工程兵全力投放,阻止敵軍戰象靠近,前軍陌刀手,槊兵扎穩腳步,全力防禦。”
“喏!”
指揮用的大纛,戰鼓齊鳴,最前方頂着的居然是三萬閩王鐵林唐人步兵,數不清三四米長的步槊真真如鐵林那樣斜指前方,散發着幽幽殺氣,陣中央,兩千‘精’選的陌刀手更是呼喝陣陣的‘摸’索着手中沉重陌刀,身後,被推到陣前,船板與鐵構件組成的大小器械一一張開了猙獰爪牙。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聲音中,鋼弩弩弦被用力拉了開,壯漢拼命的轉動輪軸,十架配種投石機也開始緩緩低下了腦袋,隆隆沉重腳步聲越來越近,兩軍距離三四百米,轉眼間,戰象已經衝了一小半,前列步槊手手頭已經撲騰撲騰的狂跳起來。
“放!”終於,各工兵校尉校準好了距離,令旗麾下,猛地鬆開卡着配種投石機的卡筍,沉重的配重拋‘射’下,空氣中都劃過了嗡嗡的尖銳聲音,十塊一百多斤打磨過的圓形巨石被猛地拋上天空,狠狠砸在地上。
機械之力下。就連大象這種巨型生物生物也抵禦不了,第一顆石彈正好迎面紮在了排頭那頭最高壯的大象額頭上。
真的是扎,圓滾滾的石彈整個嵌入到了大象突出的額頭中,紅白相見的濃稠血漿硬生生的從象耳朵,象嘴裡中擠出來,哼都沒哼一下,幾噸重的龐然大物徑直傾倒在一旁。倒在了旁邊大象身上。
猝不及防中兩個象樓就撞在了一起。樓裡六個象兵根本來不及逃走就淹沒在了破碎木屑中,飛濺的木片邊緣都沾染着濃稠的血。
另一頭大象也沒有逃脫傾覆的命運,大象太多也成了弊端,距離太近,承受了頭象絕大部分壓力,搖晃了兩下這頭倒黴的公象也在象兵絕望的嘶吼中壓着褡褳一樣掛在兩邊的象樓重重倒在了地上,旋既被滾滾而來的象羣淹沒在了煙塵中。
無比壯觀一幕,剩餘九顆投石彈如同保齡球那樣滾進了奔涌而來象羣中,無匹的力道蹦到的象‘腿’無比發出骨骼碎裂的脆響,傾倒的大象連成了九條線,東倒西歪,餘力不減的石彈甚至打進了後面步兵羣中。
人仰馬翻!
唐軍陣前散‘亂’跑着的一些兵卒都驚駭的坐在了地上,唐軍機械的神力驚的阿羅順都是豁然離起,不過片刻之後看了看依舊密集的象羣,阿羅順又是滿面‘陰’狠笑着坐了回去。
的確,一輪炮擊足足廢了八十頭戰象,卻是因爲戰象行列太過密集,就算如此,唐軍面前還有一千七百餘頭戰象在咆哮怒吼的往前衝。
短暫的爆發,無濟於事。
但僅僅是一個開始,拋石機緩慢裝填的時候,數以百計的‘牀’弩再次爆發出了毀滅‘性’威力,隨着傳令校尉的喝令後,令人頭皮發麻的顫音再一次在空氣中響起。
爲了應對天竺‘潮’溼悶熱的天氣,防止弓力下降,閩國的弓弩臂完全換成了軟鋼,三張兩米多長的軟鋼弩臂同時發力,兩米多長如同小矛一般的巨大弩箭從頭而過,狠狠扎向了迎面而來的象羣中。
這東西一般都是攻城只用,如果不是閒暇了一個月,唐軍也佈置不出這麼多,巨弩的效果比投石機還要好許多,一陣箭雨中奔涌的象羣足足倒下了一面,有得象鼻象‘腿’被弩箭‘射’穿的巨象終於慌‘亂’的向左右逃竄而去,天竺象羣一陣慌‘亂’。
“好!”唐軍終於發出了開戰以來第一次歡呼,但歡呼聲未等落下就戛然而止,穿過死象與癲狂的大象,數以千記的戰象已經如‘潮’流般狂涌而來。
‘牀’弩與投石機還在緩慢的上弦中,唐軍的三把斧似乎都用完了,而戰象此時已經衝到了眼前。
前軍的唐軍將士已經咬緊了牙關擎起了長槊預備抵抗戰象襲擊,不過此時,指揮台上的王玄策嘴角卻勾起了一個奇異的笑容。
最後五十米!最前排的唐軍將士似乎能看到大象長鼻中噴出的白霧以及兩邊褡褳一樣樓箱中天竺象軍猙獰的笑容。
轟,轟,轟,轟~
突如其來的巨響震動的整個天地都跟着震顫了,唐軍的戰線前大片的白煙,一剎那遮掩住了狂奔而來的項圈,突然的一幕連唐軍都沒有準備,方陣一片‘混’‘亂’,不知多少人乾脆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好一會,白煙散去,一副悽慘無比的景象這才‘露’出唐軍眼前。
一百‘門’大炮被不知道什麼時候掩埋在地下,呼嘯的炮火終於突破了密封,近距離發‘射’的‘藥’丸大小鉛散彈打出了恐怖的效果,以大炮爲軸心一片戰象血‘肉’模糊的直接哀鳴倒地,受傷的,活下來的戰象也終於膽寒,紛紛向後退去,濃郁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所有人都爲這突然的一幕震驚了。
王玄策則是鬆了口氣,把最後的火‘藥’密封在大炮中,用欽天監推算天晴日期,提前藏好,臨戰前再懸掛上線香,推測大概時間點火,如今,終於發揮了奇效,早就推算天竺象兵戰事頻繁不容易驚嚇而準備的近距離一手,終於賭對了。
可就在王玄策鬆一口氣的時候,大象屍體後面,突然間又是陣陣嘶鳴聲傳來,已經糜爛的象屍被推開,又是戰象暴怒的嘶吼出現在唐軍眼前,伴隨着象兵猙獰無比的嘶吼。
“這,這怎麼可能?”不可置信的退了半步,望遠鏡中看到了戰象‘蒙’着的眼罩以及紮起來的耳朵,王玄策這才明白過來,與此同時,阿羅順則是從巨大損失的震驚中終於回過神,嘶聲竭力的嘶吼道:“碾碎這幫唐狗!”
“還真是壯觀啊!”就在唐軍面對聾盲的戰象手足無措的時候,一聲爽朗的笑聲卻是忽然出現在陣前,笑聲不大,卻所有人都聽得清楚,下一刻,無數唐軍將士更是不可置信的看到了閩王李捷與王妃長孫織爽朗笑着拿着長槊來到了唐軍最前沿,在第一個位置斜着立下了長槊。
下一刻,緊張到幾乎崩潰的唐軍前沿沸騰了,忽然間‘胸’口處熱血騰地一下被燃燒起來,數不清的閩王鐵林居然自發的脫離陣勢,向前用身體擋在了李捷身前,如同一個箭頭那樣,前沿的唐軍大陣突兀的冒出一個峰尖,望着奔涌而來的象羣,所有唐軍腦袋裡卻僅僅剩下了一個念頭。
王與我們同在!王與我們共同戰鬥!
王玄策差不點沒把望遠鏡扔了,就在他要焦急衝下指揮塔時候,排頭的聾盲戰象終於已經狠狠地撞在了唐軍陣線前,轟,倒飛的戰士向後吐着血飛出了十多米遠。
咬着牙,王玄策終於收回了踏下去的腳,劈手狠狠地奪下了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