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夫子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時間還真是如同飛梭,一轉眼間,距離李捷從長安回來已經三個月過去了,時間彷彿一把最好的刷子,這段時間內閩國在長安的痕跡不斷被刷洗乾淨,如今已經所剩無幾了。
如今褚遂良可是真的坐上了權臣之位,朝野中更加權勢熏天,甚至比曾經的長孫無忌還要炙手可熱,關隴河洛世家官員紛紛歸附,早在一個月前,褚遂良例行向李捷彙報的信箋隨着他權勢的穩固,已經徹底斷了。
這也是無奈之舉,李捷一怒之下沒有推自己信得過的心腹兄弟上皇位,依靠外姓權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還好,長安的局勢一如既往的在自己預料中,甚至正褚遂良的強勢還把李捷原本預料中給他的盟友外戚們徹底推到了宦官一方。
至於四大首領太監,王直,王振,劉瑾,魏忠賢,對閩國,對李捷的聯繫還是頗爲緊密的,這其實也是沒辦法的事,李捷雖然把內廷兵權全部‘交’給太監們,但財權卻全在外庭戶部手中,尤其是褚遂良還盯得緊,太監尤爲勢力,沒有閩國支援的貿易賞賜,就算李捷把真的四大太監從明朝穿越過來,他們也玩不轉。
於是乎四個大太監半個月一封長安情勢的報告書就沒斷過。
“呵呵,有意思,明年要改元龍朔元年,標誌振興龍武,與遼東全面開戰,針對他李泰還是針對我閩國,褚遂良倒是玩的一手好暗喻。”
捏着魏忠賢的信,李捷的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冷笑,前些日子閩國正是封爵,等同於徹底、自立‘門’戶,與長安平起平坐,分庭抗禮了,甚至這種風氣傳導到內地,還有江南數個州州官自發的把自己歸於閩國旗下,賦稅與糧餉不再押解向關中長安,反而運往了位於南方的泉州閩國東南都督府。
爲了維護大唐權威,褚遂良這個李捷一手提拔起來的權臣想用這一手來提醒天下士人,就算他李捷強勢,通行的還是大唐年號,長安還是壓京師一頭。
“殿下,要不要我們也獨立設置年號?”
許敬宗頗爲恭謹的拱手立於御前,老傢伙到了閩國之後地位雖高,卻一直真沒有啥實權,這一回對長安所有的事務李捷幾乎都託付給他了,看着往日壓在自己頭上同僚卑躬屈膝的模樣,裝得一手好‘逼’許敬宗越幹越特有味道,做事分外熱心。
不過對此李捷卻是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隨他去吧,長安用龍朔年號,我們也用龍朔年號,一個名分而已,如今關中往閩國的移民纔是實惠的,有實力在手,那天孤想改年號,就改年號。”
改年號可是皇帝,中央的權利,李捷卻說得如此輕鬆,霸氣四溢,聽得許敬宗也是心‘潮’澎湃,重重的一禮鞠躬下去:“謹遵王命。”
跟着這樣主公幹,提氣!
許敬宗走了後,李捷忍不住又拿起了魏忠賢的信,嘴角繼續掛起了笑意,如今李治這段日子過的可真是夠憋屈,一舉一動嚴格被太監們按照周禮,以及李世民所著的《帝範》來施行,那一天行房都受到控制,上廁所都又一大堆專‘門’太監看護着,一點出格就捱餓,美其名曰齋戒。
而且,似乎那一天鼓動李治殉國失敗後,王皇后對這個丈夫真失望了,除了每天例行的朝會代表外戚與褚遂良爭鋒,好幾個月,王皇后與李治都沒有行房記錄,想着李治的苦‘逼’,苦大仇深的李捷還真是開心不已。
不過開心過後,絲絲憂愁卻又爬上了李捷的眉頭,丟下書信,李捷禁不住打開窗戶望向了西方天空。
一隻小分隊,已經一個月沒有消息了,於‘私’,他押上了兩個最親近的人,於公,這支小分隊四十來人,卻肩負了三個帝國數千萬人口未來的命運。
“哎,真不該讓她去,真不該讓他去!”凝望着西方雲霧陣陣,李捷忍不住憂愁的連着說了兩遍。
惶惶卡維爾鹽漠中,李捷掛念不已的小分隊這時候也進入了最爲難的時刻。
哪怕駱駝都倒在了嚴酷的大鹽漠中,計劃五天內穿越鹽漠,爲此侯傑一行也在胡蘭圖鎮帶了足夠的水,駱駝‘肉’幹,狼‘肉’幹作爲補給,但計劃中卻不包括‘迷’路這一項。
方圓廣闊,無盡的丘陵與鹽殼,各奔找不到參照物,連續走了七天後,最後還是保羅這個基督教牧師想出了辦法,夜晚前進,以北極星作爲參照物。
水早在兩天前喝完,甚至全隊需要用‘尿’液來補充水分,被吸了血的駱駝一頭又一頭倒閉,原本用來做樣子的絲綢貨物也紛紛丟棄在沙漠中,人也再次損失了幾個,小隊如今真的到了生死關頭。
太陽,殘酷的炙烤着大地,上升的熱空氣甚至在遠方把空間都扭曲了,如今,李缺也到了極限,揹着原本輕飄飄的駱駝遮陽傘這會兒如同揹着山巒,搖搖晃晃的向前走着。
一切似乎都變得沒有意義,眼前的景物也模糊了,整個腦海中,只剩下走,走,走,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是撲通一聲,也許誰倒下了,但李缺也沒有心思回過頭,一直搖搖晃晃,走,走!
不知什麼時候,似乎遠處一抹綠意終於出現在了眼簾,‘舔’着乾裂的嘴‘脣’,李缺渴望的對前方伸出了手,這一次,卻讓她徹底失去了平衡,撲通一下趴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一抹甘甜順着喉嚨緩緩流下,乾裂的嘴‘脣’貪婪的不斷吸允着,朦朧中,李缺心中一股喜悅‘蕩’漾不散,這是哪兒?莫非我回歸了長生天的懷抱?好溫暖。
不對,長生天那裡不會有痛苦,爲什麼疼痛還在瀰漫着?冷不丁疑‘惑’在心頭升起,一股力量涌了上來,李缺猛地睜開了眼睛,一隻手正好即將落在她臉頰上。
“啊!!!”小姑娘一樣驚叫着,捂着臉,李缺猛地退到了遊牧帳篷‘牀’的邊緣,也把侯傑下了一大跳,踉蹌着站起來退了一步,水囊都噴出些水來。
“行了,小爺什麼美‘女’沒見過,纔不稀的看你的大暴牙醜臉呢。”眼看着李缺驚慌‘摸’着臉上面具,侯傑禁不住不屑的瞥過了腦袋,不過,這一句話似乎又觸碰到了李缺的傷心事,捂着尚且冰涼的面具,李缺哀傷的低下了頭。
雖然心裡明明知道這‘女’人不過是個代替品,但感覺到她濃郁的傷感,不知道爲何,侯傑心頭還是劇烈的顫抖起來,撇着頭硬‘挺’了好半天,這才無奈的回過頭去,柔聲說道:“好了,知道你要把你最美的一面留給你最愛的人,我沒看,僅僅掀開了你的面甲餵你喝水依照咱們那個殿下的目光,你怎麼可能是個醜八怪?一定是個大美人!”
一句把你最美的一面留給你最愛的人,終於讓李缺回過神,嘆息一聲,李缺恢復了曾經那般冷漠,擡起頭冷冷的問着:“我們到哪兒了?”
“具體是哪兒我也不清楚,不過可算走出鹽漠了,該留下的人還都在。”似乎也恢復了指揮官的冷漠,侯傑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這是一個小的遊牧部落,閃米特人,不過曾經的瑣羅亞斯德教被伊斯蘭教所替代,走出帳篷,酋長的帳篷頂部,星月日伊斯蘭標誌在太陽下熠熠生輝,周圍的遊牧民也是頭上包的大頭巾,留了滿臉大鬍子,披着白袍,和侯傑一個德行。
其實,大頭巾並不是穆斯林必須的特徵,常年需要行走沙漠的中東人才需要必備,蔭庇頭部,而且防風沙,只有蓄鬚纔是伊斯蘭的要求,似乎與華夏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一個道理。穆罕默德也要求信衆不能除去所有鬍鬚‘毛’發。
侯傑說的還真沒錯,該在的都在,那個如同死木頭一樣枯瘦的瞎老頭,明明下一刻就要嚥氣一般,可殘酷的鹽漠過後,他還在這裡,沉默而安靜的啃着烤羊‘肉’喝着羊‘奶’。
傭兵就剩下了八個,那個穿着與衆不同的老傭兵貝恩尼斯也在,這一次,他也成功在死神擁抱下再次逃離了卡維爾鹽漠,不過他卻與信奉基督教的保羅牧師在這裡很不自在,因爲部落每個人似乎都有些異‘色’孤立的眼神看着他倆人。
至於武元慶,這一次,他終於減‘肥’成功,從至少二百多斤瘦到了一百來斤,不過鬆垮垮的皮膚還是猶如豬八戒,抓着一塊羊排正對着火堆啃得正歡,看到李缺的銀面具,還乾杯一般舉了舉羊‘奶’。
再遠遠眺望過去,西方,一幅美麗無比的畫卷展現在李缺面前,附近的牛羊駱駝羣,在遠處平坦而又綠草成蔭的草原宛如讓李缺回到了五原家鄉,河流歡快的撒着歡兒,清澈的河水奔流不止,應該是抵達了地圖上標註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
“好美!難怪義父對這裡魂牽夢繞,總是念念不斷。”回望着遠處依舊籠罩在烈日下地獄一般的鹽漠,李‘玉’兒禁不住喃喃的感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