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牧民族,生於馬背,長於馬背,亡於馬背,還真不假,騎了一天一夜的馬,就算侯傑這個老行伍都有些腰痠,南下劫掠的那些保加爾人依舊顯得遊刃有餘。
甚至就在昨晚,一面行軍,一面這些遊牧民甚至還趴在馬背上睡着了,迷糊着就走了幾十裡,這點,就算是常年行走沙漠,跟着侯傑的幾個僱傭兵都做不到。
不過,倒也不是整個閩國遠征小隊都做不到,起碼兩個人就能做到,胳膊腿兒跟綁豬一樣拴在馬背上,武元慶呼嚕呼嚕睡的正香,至於李缺,以往侯傑也沒太注意,如今看着其他遊牧民在看她,這纔看明白了,雖然身體還是有韻律的隨着馬匹而晃動,但她眼睛閉上了,明顯也是進入了假寐狀態。
就在侯傑胡思亂想的時候,安娜卻明顯憔悴了許多,不說連日來的奔波對這個嬌滴滴的公主大小姐是個考驗,單單跟着保加爾人行軍,都是個煎熬。
也不知道攻破了多少個村莊城鎮,幾千保加利亞騎兵後面用長繩穿着同樣數以千記拜占庭人奴隸,男女都有,一路上沉默的哀嘆聲還有對西哥特衛隊王旗那種冷漠的仇恨與鄙視每每讓安娜這個共治皇帝心頭髮寒。
還好,這種心理上的折磨到天亮就結束了,原本是屬於羅馬的泰斯基城,如今成了保加利亞人的放馬場,已經燒燬破損的城池邊,碩大的遊牧柵欄圍攏出一個方圓幾裡的營區,奴隸們正趕着成羣的牛羊出去放牧,哨兵看到那位土屯發西蒙得大纛後下令解除禁令,一大羣孩子興奮的迎了過來,圍着那些被綁住的奴隸唧唧咋咋歡叫個沒完。
一個民族的痛苦卻是另一個民族的歡樂,世事就是這般無常。
部落的其他貴族還有成員忙碌着拿着套馬杆等東西把一串又一串麻木了的奴隸送進營地中,搬運着財物,大小頭人則是簇擁着一個老掉了牙的遊牧民老頭迎接了出來。
也是頭髮上梳滿了小辮子,腦袋上箍着的幾圈粗繩前,還有一片純金的飛鷹裝飾物,身上披着厚厚的皮袍子,上面還垂掛滿了各種裝飾用的小圓珠子,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滿是遊牧人的滄桑,銳利的眼眸中卻始終透着種攝人心神的光芒,不過此時,老者堆滿了笑容,兇光倒是收斂了許多
。
跟着他身後的頭人,遊牧貴族以及頭人們雖然沒有老頭子華麗,衣着差距也是大同小異,看着他們,那種熟悉的感覺讓侯傑覺得更加濃郁。
“哈哈哈,我的兄弟,草原上的白狼也長大了,一次獵食,就爲部落帶回來這麼多收穫。”大笑着,老頭子部落汗長大臂膀迎了過去,滿是兇悍橫肉的土屯發西蒙也是一改劫掠時候那股兇狠,同樣大笑着,西蒙也是張開臂膀擁抱了過去。
“還不是那幫拜占庭人太弱了,讓我打的都沒意思了,哥哥你想吃多少肉,從這幫拜占庭人身上兄弟我都能叼回來。”
“哈哈,這也是你劫掠回來的,不錯不錯,這個丫頭很俊俏,用不了多久我蒙受長生天的召喚回歸而去,就要讓位給兄弟,有這麼個丫頭給兄弟做可敦,倒也長我們保加爾人面子。”
“哥哥你瞎說什麼呢?”
撓着後腦勺一堆小辮子,西蒙憨厚的傻笑起來,看着這一幕,安娜又是氣的腦門青筋直跳,令人奇怪的是,李缺居然不屑的撇過頭到了一邊。
“本凱撒乃是南方羅馬帝國的共治皇帝安娜,這一趟來,是東羅馬希望與保加爾人結成同盟!”強忍着怒火,安娜上了前大聲的說着,身旁的西哥特護衛長也是配合的冷哼一聲,甲冑晃晃作響,倒是終於把老的不成樣子游牧老漢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一道銳利的光芒從老頭子昏花老眼中射出,凝視了一下安娜的金橄欖枝王冠思考下,老傢伙這才彎腰鞠躬,恭敬地行了一禮道:“保加爾汗庫爾特,見過拜占庭皇帝。”
每一次劫掠回來都是保加爾人的節日,外面,部民開始殺牛宰羊準備慶賀,可憐的一頭頭綿羊山羊被一刀短頸,扒皮下鍋,從拜占庭人那兒搶到的鹽巴,香料,與東方貿易來的茶葉也毫不吝惜丟下鍋,正宗的手抓羊肉香味頓時瀰漫滿了偌大的營地。
與此同時,汗帳中心,滾滾熱浪傳來,兩位一絲不掛,額,皮扒乾淨了的小羊羔被串在火上轉着圈,牧奴不斷上刷着油撒着香料,安娜一行阿木列,侯傑,都被邀請進帳篷喝着濃郁的奶茶,等候着大餐的到來。
不過土屯發,那個兇悍漢子西蒙卻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透過烤全羊的渺渺熱氣,視線不斷盯着另一頭的安娜,坐在主人位置的保加爾汗庫爾特也不知道想些什麼,僅僅是一味的敬酒,坐在帳篷裡的頭人貴族都是粗魯漢子,三杯馬尿下肚,什麼詞兒都冒出來了
。
“呔,那個臉上戴着面具的小娘皮,把你臉上東西摘了,讓大爺看看你長得啥樣,要是夠水靈,大爺心情一好,或許收你做個女奴,讓你知道知道啥叫真男人,哈哈哈哈。”
幹了一大碗,西蒙下手一個特別彪悍的遊牧漢子囂張的指着李缺銀蕩大笑起來,引得其他頭人也是跟着哈哈大笑,聽的安娜臉色再一次變得難看,捏着酒碗氣得直髮抖,李缺本人卻是自顧自的喝着馬奶子酒,彷彿沒聽到一般。
“怎麼?不給面子啊,是不是瞧不起我們保加爾人?”眼看着李缺沒理會自己,那個彪悍保加爾頭人開始變的暴躁,怒氣衝衝的吼着,可惜除了瞄了正在在思索中的侯傑一眼,李缺還是不動聲色。
“保加爾汗,我身爲羅馬共治皇帝,千里迢迢而來是爲了商討羅馬與保加利亞的國家大事,不是爲了受你們侮辱的……”再也忍不住,安娜拍案而起,聲色俱厲的對着主位上保加爾汗抗議起來。
不過翻了下眼皮,保加爾汗庫爾特卻是皮笑肉不笑吧的打着哈哈:“不過一個女奴而已,拜占庭皇帝要與我們保加爾結盟,總的要給我們些面子吧。”
眼看安娜氣得說不出話來,庫爾特又是對躁動的保加利亞頭人嚷道:“巴巴斯,草原的女人都是要男人自己征服的,像個娘們一樣說怎麼行,啊?”
聽着庫爾特的呵斥,那個叫巴巴斯的傢伙立馬卻銀蕩的大笑起來,粗魯的大嚷着:“可汗說的極是,哇哈哈哈,讓老子來征服你這小娘皮吧。”
大大咧咧從座位上站起,巴巴斯晃盪着就朝李缺走來,似乎被嚇傻了一般,李缺僅僅是端着奶酒杯子平視着這傢伙,在一羣頭人的鬨笑中,巴巴斯那隻小蒲扇大的手掌伸手就抓向了李缺臉頰。
啪,啪,啪!
幾乎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連續出手擊打三次,每次都打在巴巴斯手腕上,看上去幾乎是雨點打石頭的攻擊卻產生了巨大效用,肉眼可見中這頭蠻牛的右手腕腫了起來,在他晃着發麻的右手慘叫時候,李缺盤在案子下的皮靴又是猛地踹出
。
咣噹!快兩米的保加利亞漢子下巴着地重重摔了個狗啃屎。
這一幕太突然,看的其餘保加爾頭人都傻了,誰都想不到身材小巧的李缺居然如此輕易拿下了他們部落的第一勇者。
“老子要殺了你!”
嘴角流淌着血跡,巴巴斯宛若發狂一般跳起來,面目猙獰奔着李缺就要衝過去,驚叫一聲,安娜甚至酒碗都嚇掉了。
錚~
一聲金屬摩擦聲卻是結束了整個汗帳中的吵鬧,巴巴斯壯的如同牛一般身軀宛若中了點穴一般僵硬在了那裡,動作還保持着前撲,滾滾汗水不斷從他額頭上流下,因爲在他咽喉上,寒冷刺骨的橫刀刀鋒似乎隨時要****出一個奔涌的血口子。
出刀太快了,快的他根本反應不過來。
“像你這種角色本姑娘不知道殺過多少,再敢造次,我就宰了你!”
啪啪幾聲,刀鋒重重拍在巴巴斯臉上,鋒利的刀刃留下了幾點血痕後,鋥的一聲雪亮的橫刀這才被李缺收回背上劍鞘,短短几秒鐘,宛若從地獄走了個來回,一言不發,捂着臉巴巴斯就回了他的座位。
沒殺過成百上千人不可能有那麼寒冷的眼神,他是真知道自己差點就腦袋搬家了。
其餘頭人也傻了,就連坐上的保加利亞汗看向李缺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侯傑卻忽的一下豁然開朗,困擾了他兩天的問題迎刃而解,聽說爲什麼看到的這一切如此熟悉,熟悉的擺設,熟悉的習俗,熟悉的衣着,的確他之前見過。
李缺剛剛諷刺用的是突厥語,這些人,分明是他見慣了的突厥人。
保加爾人也是突厥人的分支!
也難怪侯傑想不到了,見慣了沙漠,駱駝,從未出現在華夏曆史上異族,誰能想到自己跋山涉水行進了萬里,居然能遇到司空見慣了的突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