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謀深算的穆阿維葉從不把賭注壓在一樣東西上。
一方面從小亞細亞徵調弩炮壓制城牆火力,一面又從當地民衆徵集炮灰僕從軍,另一方面,三條地道又悄然的挖掘起來。
攻城上阿拉伯人從來都是弱項,擊破波斯,要麼就是依靠打垮野戰部隊,依靠餘威攻破城池,要麼就是靠圍困,波斯首都泰西封,在鐵橋戰役戰敗後守軍不足一萬人,而且士氣低落,繞是如此,阿拉伯大軍也圍困了三個月纔拿下,埃及首府亞歷山大,敘利亞首府大馬士革也是如此,沒次都是圍困的城內守軍再沒了希望,出城投降的。
所以這一次爲了攻打拜占庭堅城,出發前穆阿維葉做了大批准備工作。
設計地道的全都是波斯的軍事工程師,地道的位置與地點經過精密計算,從小規模襲擾開始,藉着騎兵騷擾的噪音,阿拉伯軍隊小心翼翼,又日夜不停的挖掘着。
如今,三條地道也隨着弩炮的到來而進入尾聲,這也是穆阿維葉無論如何不肯退兵的原因之一。
地道下,從拜占庭元老莊園中拆下的房樑,乾燥木頭被劈成一條一條的,構成一個又一個井字形支架支撐着地道壁,坑下,五六個徵調的波斯工匠不斷挖掘着,數百個軍漢則是接力那樣向外不斷傳遞着泥土。
忽然間,挖掘的工匠停了手,面前泥土剝落,堅固的石灰岩塊城牆地基顯露了出來。
用閩國進口來的鐵撬棍塞進石縫中,幾十個軍漢沉悶的呼喊下,方圓一米左右,經過切割光滑的石塊被撬出牆體,有了第一塊的缺口,剩餘的岩石也更加好撬,又是一個時辰,三條地道中,堅固的狄奧多西城牆長達二十米地基被挖通了。
終於結束了漫長的工作,波斯工匠滿是汗水帶着軍士們離開,另一部分軍士則是抱着大捆大捆的幹木材,菜油橄欖油等油料,撒滿了地道。
最後,從巴爾幹半島,拜占庭農莊裡搶來的數百頭豬又被驅趕着哼哼唧唧的塞進來地道,趕到了城牆下面。
最後,沿着一路稻草,幾個波斯人步兵飛速的丟下一個個火把,調頭跑出來地道。
噼噼啪啪中,熊熊烈火開始在地道中點燃,火舌攀延到了支撐地道的木頭樑柱上,樑柱開始變黑髮脆,發出噼噼啪啪的脆響,面對熊熊燃燒的火焰,地道盡頭的羣豬恐懼的發出嘶鳴聲,竭力想要向外逃脫,可惜,挖出來的城牆磚石把它們阻擋的嚴嚴實實。
濃煙與烈火繼續蔓延,豬羣身下的稻草也被引燃,有的亞平寧黑豬已經被薰死,有的還渾身着火嘶聲竭力的嘶吼着,恐怖的慘叫響徹了整個地道。
上面被阿拉伯騎兵來回驅趕的拜占庭炮灰軍,忽然間覺得腳下變得熱烘烘起來,被射死的人流淌下的血液飛速變幹,與此同時,滾滾濃煙從三個大帳篷中再也遮掩不住冒了出來。
“哈哈哈,穆阿維葉老賊,還敢攻打我偉大的新羅馬!他的老家先冒煙了,哈哈哈哈~”
站在城樓上,看着滾滾濃煙從敵軍背後飄起,一直緊張的元老列昂提終於找到了點笑點,指着幾注濃煙哈哈大笑,不過笑了半天才發現,除了自己的好朋友武元慶跟着傻笑了兩聲,剩餘站在城樓上,從女皇安娜,到將軍貝恩尼斯,再到幾個哥特人衛隊長,斯拉夫人僱傭酋長,無不是面容嚴峻。
尤其是安娜,臉色變得更加煞白,拳頭握得緊緊的,咬着銀牙好半天才回過頭,對着貝恩尼斯以及幾個將軍,衛隊長們吩咐道:“去做你們該做的吧!”
“是,陛下,爲國死戰,無上光榮!”
幾乎是面容嚴峻的回答一聲,十來個將領紛紛下了城了,旋即就算如此劇烈城牆攻防戰都沒有動用的七千君士坦丁堡正規軍被紛紛調動起來,哥特人重甲衛隊對着燃燒着的三注濃煙方向擺出了三個森然的槍陣衛隊,騎上戰馬,一個個拜占庭重騎兵也是在附近的街區列陣起來。
“這,這是怎麼了?阿拉伯人的營寨起火,不是好事嗎?”
驚愕的,列昂提扭過頭疑惑對旁人問道,站在附近半死不活的瞎老頭鄙夷哼了一聲,安娜自己也是無奈的回過身來。
“列昂提元老,還記得羅馬平定耶路撒冷嗎?”
一句話,說的列昂提臉色煞白。
“什麼平定耶路撒冷啊?”滿是疑惑,武元慶又揪着列昂提問了起來。臉色蒼白,這個紫袍元老胖子哆嗦了半天,才吐出倆字:“地道!”
公元二二一年,羅馬統治下的那巴太行省,猶太人起義反抗羅馬的殘暴統治,在耶路撒冷,三個軍團的羅馬大軍與猶太人打了一年有餘,各種方法都用盡了,卻始終沒有攻破上下一心猶太人據守的堅城。
最後,就是靠着挖地道硬攻進去的,這一次的戰例也成了羅馬地道破城的經典戰例之一,幾乎上層元老都是當典故記住的。
“不就是地道嗎,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可憐的軍事小白武元慶還是一副茫然的模樣,無知者的幸福,就在他輕鬆的聳肩時候,腳下城牆根,地道中燃燒積累的熱量也終於到了個臨界點。
可憐的幾百頭豬此時已經全都魂歸地府了,豬皮被燒焦,大量皮下脂肪化爲油脂流了出來,與此同時,一根根木支柱也是被火燒碳化的差不多了。
轟……熱到一定程度的豬屍猛地爆炸了開。
熱油炸肥肉時候,沸騰的肥肉經常會噼噼啪啪的爆開,這一回幾百頭豬沸騰的豬油一起爆開,那威力也是不容小覷,早已經被火焰烤的酥脆,細密的裂痕如同蜘蛛網那樣在石灰石城牆上蔓延開,遠處,第一根支柱咔嚓一聲脆響,轟然斷裂。
噗噗~宛若多米諾骨牌那樣,三條地道被烤的鬆軟的土壤同時塌陷,數以百計正在攻城的將士掉進了陷坑中,裡面酷熱的溫度立馬烤的不論阿拉伯人還是拜占庭炮灰都發出來痛苦至極的慘叫聲,作爲多米諾骨牌的終點,兩層狄奧多西城牆也是在劇烈搖晃下,終於轟然垮塌。
隆隆的石塊震動聲然後整個城牆都都跟着劇烈顫抖起來,慘叫中,正在塌陷端廝殺的兩軍將士全都跌下城去,壯觀的毀滅看的不論阿拉伯人還是拜占庭人都驚呆了。
安娜眼睜睜眺望中,早上還像自己疑問的那個孩子也是與另一個拜占庭炮灰軍一通跌下了城牆,驚慌伸出手,安娜卻什麼也沒抓到,頹然的又放了回來。
“你妹喲!”
這句話還是和李捷學的,武元慶頭一次學的如此傳神,胖的快要沒了的眼睛瞪得溜圓,嘴張大的後槽牙都露了出來,揪着瞎老頭就悲催的吐槽起來。
“你妹喲,這可是地道,地道!您老不是神聽嗎?三條地道,叮叮咣咣作響,您老怎麼就沒聽出來呢?”
還是那樣半死不活的,瞎老頭已經灰白的眼球卻是有意無意朝向了城牆邊,那個地方立着一個人,女皇安娜……
“安拉庇佑,殺!!!”
足足寂靜了一分鐘,興奮的吼叫聲忽然爆發了出來,阻擋自己的死亡城牆一下子坍塌出一大一小兩個巨大豁口,等於把君士坦丁堡這美人剝光了衣服放在自己面前,想着城內繁華與富庶,一個沙漠戰士眼睛都激動紅了,隨着穆阿維葉猛地向前伸出了雙拳,黑壓壓如同大堤決口一般阿拉伯大軍咆哮着衝了出去。
“穩住!穩住!”
城牆內,西哥特衛隊以及城衛軍列成的重步兵槍陣不斷的抖動着,看着城牆裂口,大氣都不敢出,遠處,沉重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隨着自己軍官的呼喊聲,一個個羅馬將士神經蹦到了極點。
忽然間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卻是從城牆崩塌的斜坡出傳來,在一個個拜占庭將士瞪圓的雙眼中,密集的箭雨沖天而降,噼噼啪啪的雨打荷葉聲,上百個將士倒在了箭雨下。
“殺啊!”隨着箭雨,斜坡上披掛着上等波斯鎖子甲,一個個阿拉伯補步兵已經輪着大馬士革彎刀,圓盾向下撲了過來。
“上帝在上,舉槍,迎敵!”一個個哥特人或者拜占庭百夫長撕心裂肺的吼叫中,拜占庭槍陣也是把長槍舉得高高的,連剛剛身中的羽箭都來不及拔出,就陷入激戰中。
下一秒,成羣的阿拉伯戰士直接擎着盾牌從高處跳下,有的被鋒利的拜占庭長矛紮成了刺蝟,有的則依靠盾牌砸倒了拜占庭重步兵,接下來的阿拉伯人蜂擁而上,立時間兩軍貼身肉搏就打成了一團。
圍繞着三處塌陷,兩軍相爭更到了白熱化,城外一千三百具投石機無時無刻不朝向這裡射擊,打的城上弓箭手頭破血流,不過爲了堵住缺口,保衛家園,上千市民兵還是頂着傷亡,拼命上千投槍射箭。
缺口處的廝殺也是血腥到了極點,前幾排的拜占庭將士與阿拉伯武士已經完全擠在了一起,隊形混雜開,真正的貼身肉搏着,因爲根本沒有躲閃的空間,涌過來的阿拉伯人太多了。
頭上,無時無刻還有沙漠騎兵的長箭落下,儘管拼盡全力,拜占庭的防線還是一步又一步的向後退着。
一天的血戰下來,日頭已經開始偏西,夕陽斜照在阿拉伯大軍背後,把一個將領映照的臉色灰暗陰晴不定,不過,一縷勝利的微笑,還是明顯的在穆阿維葉滿是皺紋嘴角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