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咄的聲音不斷響起,薄薄一層柵欄上,短短半個時辰就被訂滿了箭矢,釘的就跟糖葫蘆把一樣,從來都是讓人倒在自己箭下的閩****兵如今也嚐到了被箭雨壓制的滋味,阿拉伯人騎着戰馬在營壘前來回狂奔不止,每每跑到距離近處就回手猛地一箭射去,人數優勢下,貼着柵欄的羽箭甚至頭連着尾。
將士們胸口飈着一團團血花,近距離阿拉伯重弓甚至能射穿野牛,這樣的羽箭連閩國精良鎧甲都不能抵擋,捂着傷處倒地斃命的唐軍屍體甚至堆積成了一道矮牆,血止不住順着高一點的營地流進分秒被愈發天平的壕溝中
。
不過閩國軍隊此時也表現出來無比頑強的戰意,歷經三百年五胡亂華流傳下來的武略雄風不是蓋的,明知道是死,一羣羣盾牌手依舊嘶吼着充在最前面,舉着密密麻麻滿是箭桿的沉重盾牌,爲戰友遮擋一片天空,盾牌下,拎着特製七米長矛的步槊手亦是視頭上隨時降落的死神於無物,全部心思都在手中長矛上,將拎着土方來填壕的阿拉伯輕騎成排成排的捅死在地上。
閩國的弓弩手更是不服輸的將弩擡得高高的,哪怕胸膛迎着飛奔過來羽箭,依舊要把弩機中扣着的弩矢狠狠發射出去。
嗖~
三棱的弩矢在空氣中劇烈尖嘯旋轉着,最後在拋物線下降落,尖銳的寒芒鑽頭一樣狠狠轉入一個阿拉伯人皮頭盔中。
眼睛猛地泛白,剛剛擡起的遊牧大弓無力的落下,貝都因騎兵屍體麻袋一樣掉落在地上,轉眼被奔騰的馬蹄踩成爛泥。
貝都因騎兵同樣傷亡慘重,被踩碎的屍體肉醬甚至都黏住了馬蹄,不過,卻沒有人退縮。
因爲在一個個大毛拉阿訇的呼聲中,這場戰爭被描繪成聖戰,聖戰,在《古蘭經》與《聖訓》中可是最光榮的舉動,在《古蘭經》第五十六章,穆聖本人對於參與聖戰殉教而死的烈士,真主賜予的賞賜還有着詳細無比的描述。
“以我掌控生命的神的名義,無需要爲真主而死,然後我會復生,然後再次爲真主而死!”
“抵達天堂的烈士們,他們躺在寶石鑲嵌的牀上,長生不老的少年端着碗,壺和一杯最純的酒服侍他們,,他們自己選擇水果和喜愛的禽肉,他們還會得到深色眼睛的天堂美女如同蚌殼裡的珍珠一樣貞節,這是主對他們行爲的報償……”
“給天堂中的烈士最小獎勵,是一座有八萬奴隸和七十二位處+女的住所,它的圓頂上鑲嵌着珍珠,碧玉和紅寶石,它的跨度相當於大馬士革到也門的距離!”
阿訇毛拉伊瑪目們口口相傳,一筆一劃記錄在《古蘭經》與《聖訓》上的語句,不說享之不盡的榮華美酒佳餚,單單七十二位處+女的誘惑就足以令這些沙漠戰士眼紅瘋狂了。
與思想中具有着孔孟仁義,建功立業的閩國唐人不同,這個時代的貝都因人世界更爲單調空白,不少狂信徒頭腦中甚至除了戰鬥就只有《古蘭經》,信仰的狂熱下讓阿拉伯人義無反顧的投身在戰鬥中,直到戰死的那一刻
。
如此不記傷亡的狂攻下,一個時辰時間,屍體與泥土將第二道更深的壕溝也填滿了!
不同於外面的草原,閩國營地中基本上草甸都剷除了,此時倒帶來了弊端,狂奔着的阿拉伯騎隊揚起了幾米高塵沙,拿着望遠鏡,李捷幾乎看不清戰場的情況,瞪了半天眼睛,嘆了口氣後李捷不得不無奈擺了擺手,旋即一旁的傳令兵立刻猛烈的搖動起大纛。
急促的嗡嗡鳴金聲終於在後方響起,堅持了一個時辰攻防,幾乎已經到了極限的左威衛殘軍如蒙大赦,立馬拖着疲憊的身軀流水般從前線撤了出來。
煙塵中,數不清的套索又從馬隊手中拋出,拴在了隔絕兩軍木柵欄上,馬匹嘶鳴着向後拉動,巨力撕扯下木柵欄咯吱亂響甚至遠在後方的指揮台上都能聽到,聽着貝都因人嘶吼怒罵,李捷嘴角上卻禁不住露出了冷笑。
他還沒打算放棄這片營地,剛剛整齊的帳篷柵欄此時早已經被平爲一塊,列陣在寬敞平地上的,是陣列更加整齊,旌旗招展的唐人驕傲,閩王鐵林重甲方陣,一個個木頭路障後面,鐵林軍成員的長槊猶如鋼鐵森林,長短整齊盔甲森嚴,後方跳蕩兵抱着鋼弩磨刀霍霍,最動人心魄的在最前方,扛着兩米多長,狹長刀鋒映照着死神光輝的陌刀,一個個陌刀手佩戴着足以遮住大部分面孔,玄色猙獰的頭面甲平靜盤坐在地上。
雖然他們表現的最爲懶散,但卻沒人敢輕視他們重甲下肌肉肌肉爆發出的恐怖力道,畢竟能靠着重步兵如牆而進,所過之處,人馬具碎,殺得草原上游牧民族聞之變色,冠以剃頭兵稱號的唯有大唐陌刀隊了。
軍陣最前列,閩國大將李希烈,薛擎親自指揮着陌刀隊。
閩國軍陣最精華的就是紀律嚴明,遠近節攻的戰陣了,對於這支自己一手起家的功勳軍隊,李捷可是放心的很,不光他,其餘站在指揮台上的文臣將領也滿是驕傲睥睨着隆隆馬蹄震撼的大地都跟着顫動阿拉伯大軍沙場。
唯有王方翼,出神的望着灰塵翻滾阿拉伯戰陣,一股不祥的預感總是橫亙在他心頭,因爲這震動中,總有些聲響讓他覺得熟悉無比
。
希律律的馬鳴中,阻隔兩軍的柵欄終於不堪重負,打下一米深的根基一根根被連根拔起,偌大的柵欄牆也是轟然洞開,隨着聲音,列陣待命的重甲陌刀手鐵塔那樣轟然站起,幾十斤重陌刀立起成了預備位置,幾乎與此同時,王方翼也是大驚失色猛地一拍腦袋。
“大事不好!”
可惜,他醒悟的太晚了,沉重的腳步踩踏在屍體填滿得壕溝,猛然越上乙字營的並不是猜想中已經苦戰半天,疲憊的阿拉伯輕騎兵而是一頭頭五米高的龐然大物。
戰象!
波斯帝國也有戰象,還曾讓出了沙漠的伊斯蘭大軍吃過大虧,於是乎滅亡了薩珊帝國後象軍被完整的繼承了下來,穆阿維葉也的確算得上有心機,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出動殺手鐗象軍,這個時候在灰塵掩護下,果然打了唐軍一個措手不及。
剛剛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片刻之後,李捷悲催的猛地把望遠鏡甩在了地上。
“哪來的戰象啊!”
剛剛還活動着肩膀志得意滿的閩國大將薛擎也是差不點沒把下巴,無意識的橫刀一邊詫異嚷着:“這,不帶這樣玩的!”
曾經閩王鐵林也抵擋過戰象的衝擊,而且那一次戒日王朝足足有一千五百多頭戰象共同出擊,看似聲勢浩大,但那次,唐軍佈陣可是十里長,距離還有三裡,大部分戰象在半路上就被消滅了,一部分戰象通過讓出來的通道去了後方,剛過雨季地面太滑戰象又沒跑的起來速度,繞是如此,李捷把自己都拼進去了才穩固住戰陣。
這一次,短短一百多米衝刺距離,乾燥平坦的道路,狹窄的閩國方陣,而且是比亞洲象更加龐大的非洲象!隆隆的蹄聲似乎震撼的大地都顫動了。
“傳令,調炮,轟掉那些戰象!”
腦袋大了一圈,李捷在指揮台上拼命的嘶吼着,與此同時,薛擎與李希烈兩員重將也是調整着呼吸強迫自己沉穩的對部下大聲鼓勵着。
“穩住
!穩住!曾經我們打敗了一千五百頭這樣笨重怪物,穩住!”
就算無懼生死的兩千名陌刀隊此刻都是心頭狂跳,握在手裡的重刀幾乎握出來汗珠,沉重的象蹄每一步都宛若敲擊在人羣心頭一樣,百多米奔跑距離煎熬的如同一個世紀那般漫長,卻又如同一剎那那樣短暫,矛盾的錯覺幾乎令人發狂。
吼!
不論何等努力,何等漫長,在波斯象夫瘋狂驅使下,猙獰的非洲戰象還是甩動它駭人長鼻以及雪亮的獠牙狠狠撞進了閩國軍陣中。
四十頭戰象,猶如四十輛重型卡車,擋路的木頭鹿寨飛了出去,嘶吼着的陌刀手將陌刀狠狠地向前捅去。
噗嗤,銳利的陌刀扎破了橡皮。
嗷~吃痛的戰象瘋狂的抽出了象鼻。
咔嚓的骨折聲練成片,到處是傾倒的陌刀手,首當其衝的唐軍將士幾十人兩三百斤的身軀甚至被撞飛出去幾十米遠,重重的砸到了後軍,砸的人仰馬翻,陌刀手吐出的血與內臟澆了沿途戰士頭盔上到處都是。
吃痛的戰象還沒有如此善罷甘休,甩着長鼻獠牙又是繼續向前寄去,翻到在地上的唐軍被踩得粉身碎骨,三十來條血路在陣列中趟開,頭一次閩國的方陣被衝的如此粉碎。
“殺啊!安拉庇佑!”
後方,興奮無比的貝都因騎兵甚至跳下了疲憊得已經吐白沫了戰馬,輪着彎刀也是跟在戰象背後衝了過來,一下子將陣型碎裂的閩國鐵林分割成數塊。
“殿,殿下,還,還用召集炮火嗎?”看着這燦烈一幕,跪伏在地上的傳令兵甚至都磕巴了,愣神望了幾眼自己的軍隊,李捷也是頹然放下手,卻忽然咬緊牙關看了看西北方。
“先不用!傳令給後軍,剩餘鐵林預備作戰,關寧鐵騎從左路出擊減緩大軍壓力,全軍動員!”
猛地一刀砍在了指揮台柵欄上,李捷目眥欲裂的嘶吼命令道。
“和他們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