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發,哈里發,刺客已經被殺退了,哈.”
渾身浴血,提着的刀都不斷滴着血珠,身上多了幾條猙獰刀痕,穆阿維葉的侍衛長哈爾薩卻滿是激動狂熱的跑到了土坑邊,但沒等他說完,笑容一下子僵在了泛紅的臉上。
環抱着穆阿維葉已經冰冷僵硬的屍體,阿穆爾老淚縱橫,撕心裂肺的昂頭嘶吼着:“哈里發,他,他已經被賊人害死了!”
彷彿丟了靈魂一般,殘存的一百多侍衛搖晃着把穆阿維葉的屍身從坑裡擡出來,從不知道什麼時候,穆阿維葉就彷彿敘利亞的天一樣,他真的不在了,連最小的車伕都感覺世界末日到來一樣。
就在所有人的沉痛不語中,哈爾薩咬着牙從穆阿維葉尚且緊緊撰着的胸口猛地把箭拔了出來,片刻之後,愕然的嚷了起來。
“這,這箭頭是宮廷特製箭頭,上面的穆罕默德紋,烏茲鋼打造,絕對錯不了!”
如遭雷擊,所有人都是劇烈的哆嗦一下,片刻後阿穆爾才激憤的大吼道:“搜,搜查刺客的屍體,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如夢初醒那樣,殘存的侍衛四散而去,不一會,又是二十多個大馬士革特製箭頭以及一塊玄黑色的銅牌子被翻找了出來,拿着銅牌子凝重端詳了下,阿穆爾咬牙切齒嘶吼道:“這東西是阿拉法的!”
“阿拉法,阿拉法,也只有他能接觸到宮廷武器,這個混蛋一直對哈里發陛下立葉齊德殿下不滿,一定是他!”哈爾薩也是暴怒的嘶吼起來。
阿拉法是穆阿維葉的二兒子。
如同野獸那班暴怒的嘶吼咒罵了好一會,絕望且精疲力竭的穆阿維葉衛隊終於精疲力竭坐在地上一片,血紅着一雙眼睛,哈爾薩哀苦的跪伏在地,抱着阿穆爾的大腿哭求起來。
“阿穆爾大人,您一定要幫哈里發陛下復仇啊!”
“我與哈里發從小一起長大,哈里發就是我的哥哥,哥哥的血債,弟弟義不容辭,我們走!”沒有廢話,阿穆爾直接拔出了刀,聽着他的呼喝,似乎在絕望中找到了一盞明燈,疲憊的衛隊戰士也是再次恢復了力量,在仇恨驅使下,扛着穆阿維葉僵硬的屍體,一百多人跟着阿穆爾,咆哮着狂奔回了耶路撒冷.
千年聖城耶路撒冷再一次掀起了刀光劍影,一片動亂的時候,遠在幾百裡的庫法城之外,卻已經到了最後時刻。
到處都是殘垣斷壁,火光烈烈燃燒在了整個不大的要塞中,血肉模糊的屍體到處都是,婦女的哭喊,兒童的驚叫,幾個月以前唐軍攻城的情景幾乎被重演一邊。
只不過攻城者更加野蠻瘋狂,守城者卻沒了當初那種視死如歸。
“殺,弟兄們殺!保護我們的家園!”
唐語的普及已經遍佈軍中,數十個天竺兵傷痕累累的執拿着刀與盾,衝進了數倍於己的敵軍陣中拼命廝殺着,嚷的卻是字正腔圓的唐語,不過相比於這些家已經安在庫法的天竺府兵悲壯抗爭,更多健壯彪悍的高加索僱傭兵卻是慌亂的四處逃散着。
在高加索惡劣的環境中,他們的確以野蠻,兇悍好鬥而著稱,可好鬥遇到了兇殘嗜血的阿拉伯人,還沒有唐人或者唐化了的天竺人那股韌性,高加索就又成了軟柿子,被人打的落荒而逃。
反正他們戰鬥的目的是爲了錢,大不了再換一個主顧!
“殺!殺!殺!”
長長的馬槊兩端鋒刃都已經完全被血染的通紅,頭盔也打丟了,身上掛滿了殘血碎肉,滿臉血污披頭散髮的如同一個瘋子一般,李敬業也是親自投入戰鬥,瘋狂的與大街小巷奔涌而來阿拉伯人廝殺着。
殺!長槊如同短劍般鋒刃穿喉而過,迎面衝來的貝都因人立馬被切斷了半個腦袋,捂着血流如注的脖子軟倒在地。
殺!毫不拖泥帶水的抽出長槊,頭都沒調轉,後端的小槍頭直接把背後偷襲的阿拉伯人捅了個透心涼。
殺!滿面血污,李敬業如同厲鬼一般猛地將長槊輪了一圈,半圓形的死亡弧度下,遇到的阿拉伯人不是被槊鋒砍出長長的血口子,就是被槊鋒下的重錘砸的頭破血流,半條街的阿拉伯人當即被清理一空,漢末南北朝幾百年血腥廝殺所凝結下的武器在李敬業苦修十多年的武藝下被髮揮到了極致,真如同殺人機器那班。
可,踩着一地屍體,好不容易清理出來的庫房前街,僅僅片刻,又是大批來自沙漠中的彪悍遊牧民族輪着彎刀蜂蛹上來。
殺!嘶吼中腸穿肚爛的府兵毫不顧忌捅在胸中彎刀,狠狠一口咬在了阿拉伯人咽喉上,血流如注,殺!橫刀都砍折了的關中漢子退化成了最原始的野獸,任由刀斧砍在背上,依舊把已經爛了的指甲狠狠摳在壓在身下敵人的臉上。
滲人的大笑聲中,唐軍的黑色卻一片一片消失在阿拉伯人的黃色中。
吐出一口滿是血腥味的濁氣,看着眼前無比慘烈的一幕,李敬業忽然身體劇烈的搖晃起來。
這一戰他打的實在太憋屈了,缺乏情報下被突襲個正着,還是上次那個破擄口,二十萬攻關貝都因騎兵與三千突然返回的阿拉伯輕騎內外夾擊下當即就破了,旋即邊牆被分割成數段,他的六萬大軍被分割包圍在了各段城牆上。
繞是如此,李敬業依舊有信心堅守庫法城幾個月,可在強悍的據點也需要守軍與之相對的雄心,僅僅第三天,被阿拉伯人嚇破了膽子的阿塞拜疆僱傭兵團就在阿拉伯人威逼利誘下交出了城牆,兩萬主力十六衛被調虎離山,等李敬業反應過來拿部隊堵上時候,整個戰局已經不可挽回。
如何不憋悶?
就在李敬業恍惚間,數個貝都因人終於衝破了李敬業身前的防線,寒光閃閃的彎刀眼看着就要砍向他頭頂.
“射!”
慌張的大吼聲中,李敬業熟悉的唐軍弩弦響起,幾個貝都因人渾身直顫抖如街舞一般,旋即插滿了短羽箭癱倒在地,李敬業這纔回過神來。
“崔司馬?”
“大總管!”
也是臉上被煙火與血污所浸染的一片狼藉,一貫以儒將著稱的行軍司馬崔玄禮激動的上前猛地抓住了李敬業肩膀,焦急的嚷道:“大總管,府內已經備好了軍馬,趁着北門尚未被攻陷,快走吧!”
恍惚了一下,李敬業卻是激靈靈的哆嗦了下,旋即狠狠搖了搖頭:“不,本將不能走!”
“庫法已經不可守,大總管,咱們還有左右領軍衛,這時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啊!”眼睛滿是血絲,崔玄禮急得跟什麼似的,拖着他的肩膀就往外拽。猛地抽回手臂,李敬業卻是慘然一笑。
“殿下封我爲庫法邊軍大總管,不是左右領軍衛將軍,以兵部尚書銜鎮守這裡,我還有何顏面逃?”
“可是,大總管.”
“作爲閩國將軍,你我還有未完成的使命,崔將軍,你一定要突圍出去,命蕭賢帶軍回巴士拉,那裡背靠呼羅珊,是咽喉之地,不能再丟了,還有,把這裡的情況稟告閩王,讓殿下早做防備!”
聽着李敬業急促的囑咐聲,崔玄禮恍惚了下後,終於重重點了點頭,招呼一聲,他帶來的弩兵又是蜂蛹的撤了回去,不一會,鎮守府內響起了陣陣馬蹄聲,眼看着一隊唐軍騎兵衝了出去,李敬業也終於露出了欣慰笑容,旋即對着尚且在殘酷血戰的部衆高高舉起了長槊。
“弟兄們,跟本將走!”
庫法城中,防禦最森嚴的,就是北城,雖然戰勝了阿拉伯人後相當物資又被轉運了出去,但這裡依舊囤積了堆積如山的糧食。
這裡也是阿拉伯人爭奪的主戰場。
隨着李敬業的到來,北城的唐軍防禦卻是收縮了起來。
囤積如山的猛火油被從倉庫中擡出,毫不吝惜的倒在糧倉上,濃郁的油腥味蔓延出去幾裡,行走在忙碌的部下中,如同舉着旗幟這般,李敬業高舉他那柄血跡斑斑的長槊,瘋狂的大吼着。
“兄弟們,我有罪!”
“宿衛曲女京的時候,我就曾拋棄我的部下,獨自逃到了恆河對岸,那一天我李敬業就知道,上天終究會懲罰我,如今這個報應來了!”
“可兄弟們,不管你是來自中原,八閩,中央邦,還是孟加拉,如今我們在閩王統領下好不容易纔走到這一步,不論什麼出身,我們都有一個稱呼,閩人!李敬業厚顏,再懇求兄弟們陪着我走完最後一步,讓那些沙漠中的蠻夷也知道知道我閩人風骨!讓阿拉伯人知道,閩人不是好惹的!”
“爲了遠在千里的家鄉父老,跟他們拼了!”
火把一個個被丟在糧倉上,如山的糧草燒成了滔天大火,在李敬業不斷的嘶吼下,一個個府兵也是被激勵的眼睛血紅,閩國,的確是個很有凝聚感的稱呼,華夏的到來,讓這羣在婆羅門祭祀灌輸下,迷茫於來生的伏舍,首陀羅,變成了如今,有了自己土地,爲國而戰的軍人。
“聽將軍的,跟他們拼了!”
“對,跟他們拼了!”
一聲聲瀕死中憤怒的吼聲中,一隊隊唐軍府兵再次聚攏在了一起,雖然沒有了曾經嚴謹的陣型,如林的長槊,但那股殺意,更勝於從前。
“真主在上!”
轟鳴的馬蹄聲中,一隊隊貝都因騎兵再次蜂擁而至,呼喝的喊殺聲中,衣甲襤褸的唐軍也是悲憤的對衝了過去,沖天的熊熊烈焰照耀下,鮮血再次如同泉水般噴濺出來。
頂着刀光劍影,李敬業拎着長槊衝在了最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