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的確嚴峻,要知道也門與阿曼的貝都因部落之間可一向矛盾叢叢,能讓這些部落放下矛盾將部落兵丁集合在一起,合力攻擊閩國,如果沒有一個大勢力能讓所有部落酋長俯首聽命的能力,根本辦不到。
最開始,這件事情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已經死了,尚且停屍在圓頂清真寺的穆阿維葉,他曾經是阿拉伯帝國合法的哈里發,宗教領袖兼政治領袖,雖然名聲沒有阿里那麼好,關鍵時刻,給出一定利益,阿曼與也門的貝都因酋長還是會俯首聽命的。
可如今,他死了。
最好的結果是這事兒就是他挑起的,等閩國大軍一回師,失去了領袖羣龍無首的貝都因騎兵就此散去,可阿穆爾的政變又給李捷帶來了疑點重重,此人一直是穆阿維葉死忠,如果沒有大的政見分歧,阿穆爾怎麼可能突然下殺手刺死穆阿維葉,又對倭馬亞家族下毒手。
如今,最大的分歧恐怕最可能出現在戰與和上,而且最大的可能阿穆爾是個主戰派而穆阿維葉真心主和,因爲如果阿穆爾若是主和派,發現了穆阿維葉的陰謀勾當,他完全可以誅殺穆阿維葉後直接與閩國攤牌,而不是鋌而走險逼迫阿卜杜拉到閩國軍營拖時間。
可單憑着阿穆爾,說動漠南的貝都因部落又不夠分量,他僅僅是埃及總督,又不是阿拉伯帝國哈里發,而且拖時間說明他也在等待着誰。
一個隱藏在幕後,影響力龐大,兵力充足的巨大政治勢力似乎隱隱浮現在了閩國的視野中,最可怕之處就在於閩國對這個對手一無所知,就好像矇住眼睛與人戰鬥那樣,對方有多少兵力,從何處進攻,讓自己防不勝防。
聽着武媚孃的解釋,從李捷到下屬的將軍,宰相無不是後背發涼,就彷彿一個看不清的巨人在背後隱隱盯着自己一樣,芒刺在背!
就連屠城的事兒都被拋到了一邊,李捷抹了一把汗後凝重的站起身,嚴肅的命令起來:“武僕射,孤命你把警察部隊撒出去,孤要知道麥加,麥地那如今的動態!”
“喏!”鄭重答應一聲,武媚娘也是沒有拖泥帶水轉身出了去。
“鳳閣左僕射王玄策聽令!孤命你把大軍撒出去,沿耶路撒冷周邊修剪軍營堡壘,護衛我軍!”
“鸞臺侍郎來濟聽令,孤命你迅速組織猶太人建國,接手耶路撒冷,孤只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大軍背上拔營前,孤要看見一個象模象樣的以色列猶太國!”
“各部將軍,提高警惕,隨時準備,策應南北個方面的突襲!”
“喏!”隨着李捷的命令,所有人都是整齊的一拱手,先後退出了中軍大帳,當昏暗的軍營僅剩下李捷一個人後,放鬆吐出一口濁氣的閩王忽然又是繃緊蹦起,抓起案頭的筆筒狠狠往地上甩去,發泄一般的喝罵着。
“尼瑪,還能再倒黴一點不!”
事實證明,這事兒還真有可能。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隨軍的猶太人在大家族長老會的組織下,倉促的開始建國大業,各種歷史上的猶太官被封了出去,還選出了一個叫大衛的,據說有上古以色列王血統的牧羊娃登基做以色列王,原本被編成民夫的隊伍也正式成了以色列國防軍,能夠建國,這些以色列人的熱情還真是蒸蒸向上,在閩國教官的呵斥下,已經有了點軍事基礎的猶太新兵蛋子披着唐式裝備鎧甲訓練的熱火朝天。
唐軍自己也沒閒着,一天時間內,五萬波斯步兵全都被分散了出去,大大小小上百個軍營小堡壘開始着手動工,星羅棋佈護衛在閩國大軍附近,集結起剩餘的主力軍隊,唐軍彷彿一條盤旋的蛇那樣,繃緊了神經,隨時準備對任何觸動了自己周遭的攻擊予以猛烈還擊。
這一切,都收在了一雙漆黑的眼眸中。
地中海中,塞浦路斯島,曾經阿拉伯帝國海軍基地,阿拉伯人的驕傲,羅馬終結者盤踞之地,如今卻再一次插上了拜占庭大旗,隸屬於東羅馬海軍的得羅蒙戰艦也是魚貫出沒於這個島優良的海港上。
趁着夕陽,一百七十條重型得羅蒙裝載着沉甸甸的貨物,在划槳手疲憊的號子中歡歡勢裡了塞浦路斯港,如同巨大的蜈蚣般排開一條條白色的浪痕,向東南方形式而去。
大約凌晨時分,這些艦船在巴勒斯坦附近海岸停靠下來,在那裡,早有數不清的阿拉伯人等候在那裡,船剛靠近海岸,按耐不住的阿拉伯人已經划着小船靠了上去,一箱一箱閃爍着金屬光澤的東西被搬上船,帶回來。
那是成箱的刀劍,槍頭,箭頭,弓,乃至一領領皮甲,鐵甲,安娜執政時候,小亞細亞與安條克附近乞裡求裡行省的工商業得到恢復,爲了與阿拉伯作戰,掏空國庫安娜下了鉅額訂單。
但怎麼也沒想到,這些東西最終居然被裝備了阿拉伯人。
在各自家長,族長,酋長組織下,牽着駱駝去領取兵器裝備的阿拉伯人一眼看不到邊際,有五十多歲上下已經有着斑斑白髮的老者,還有十多歲輪着武器弓箭興奮玩着的生瓜蛋子,看着這一幕,負責聯絡的拜占庭將軍利奧很是懷疑的搖了搖頭。
“唐軍可是虎狼之師,就算唐人麾下的狗,天竺人,波斯人也是久戰之旅,就連高加索人都是以兇悍出名,以這樣的老弱攻打唐軍,能打過嗎?”
“哼哼,幾十年前,我們阿拉伯人也是以這種老弱打敗了你們驕傲自大,貪婪無度的拜占庭,滅亡了波斯帝國。”聽着利奧的懷疑,拉布爾長老很是不屑哼了一聲,聽的利奧當即一窒,臉色立刻變得羞怒交加。
被剛崛起的阿拉伯人奪取波斯帝國動員幾十萬大軍,數百年沒奪去的東方行省,這可是拜占庭永遠好不了的創傷,哪怕這次利用與阿拉伯人的合作奪回了敘利亞,痛處依舊隱隱作痛。
利奧羞憤交加的時候,另一聲冷哼卻讓他忽然又是一僵。
“真主的引領下,任何阿拉伯人都會捨生忘死,奮勇向前,以一當十!”
被一雙不同於阿拉伯棕色眼睛,漆黑的宛若深淵中最深處谷底一雙黑色瞳孔死死盯着,利奧頓時變的渾身不自在,到如今他都看不懂侯傑,明明是唐人,曾經幫助安娜把自己打的一敗塗地丟進監牢中一年多,如今卻又是阿拉伯人的中流智囊,這人的智謀,狡猾都讓人望而興嘆,偏偏說這話時候,他雙眸中跳動的狂熱火焰卻是做不得假。
一個怪人!心理暗暗下定結論,利奧乾脆示弱的垂下了頭。
也沒再與這個基督教異教徒磨牙,什葉派大伊瑪目拉布爾的目光再一次回到了他的大軍身上,短短半個時辰,已經有數完人完成裝備,騎着駱駝與馬的沙漠騎兵在黑夜中宛若地獄來的死亡騎士那般,躍躍欲試的對着北方嘶吼尖嚎着。
“可以了!”
漆黑的夜色中,一個亂糟糟的小軍營佇立在巴勒斯坦茫茫曠野中,幾百個波斯兵守衛在這裡,軍營中央,已經完工一半的小土堡周圍,不少波斯兵散落着懶洋洋躺倒一地直接呼嚕震天,連續兩天,他們都在這兒修建這個土堡,炎熱乾燥的巴勒斯坦地區早已經讓他們怨聲載道了。
“媽的,老子是來當兵的,又不是幹活的!”靠在土堡邊沿,一個巴拉眼波斯哨兵憤憤不平的哼着。
另一頭,同樣懶洋洋躺在地上,似乎是巴拉眼同鄉的大鼻子則是小心的多,左右看了看,這纔在巴拉眼面前狠狠擺了擺手:“你啊,就壞在這張嘴上,如今是唐人的天下,出來打仗還給錢,還有這身裝備,幾百年都沒有的事兒,你就忍忍得了。”
“可,要是唐人大爺也就算了,他一個阿三算什麼!指手畫腳的!”依舊是憤憤不平,巴拉眼還來勁兒的蹦了起來,不過忽然間,巴拉眼有如同中了定身術那樣呆若木雞。
“把校尉惹來了吧!老子就說過,你就壞在這張嘴上,一會閉嘴,老子替你求情,不然一頓軍棍你是非吃不可!”埋怨着嘟囔個不停,大鼻子也是爬起來站起身,剛一臉討好要去求情,片刻,他卻也是目瞪口呆,棕色的瞳孔中,最漆黑的天邊,數不清晃動着的繁星在飛速靠近着。
隆隆的馬蹄駱駝蹄震撼下,連地上的石子都跟着跳動起來,足足呆愣的看了幾秒鐘,大鼻子這才撕心裂肺的高嚷起來:“敵襲!!!”
慌亂頓時在整個小軍營中蔓延,一個個波斯兵驚慌的戴上頭盔抓着橫刀衝了出來,列成不工整的戰陣,可剛剛起來一米半的土堡根本提供不了足夠的保護,幾百人如同洪流中的土塊一樣,眨眼間就被衝散成無數塊。
清晨,閩國大營。
背後插着箭矢,吐着血的傳令兵踉蹌的被扶進中軍帳中,沒等靠近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訴起來:“殿下,南方不知從何處冒出了數不清的阿拉伯人騎兵,南部幾十個軍營全被擊破了,還有二十里,阿拉伯人就打到我軍大營前了!”
“什麼?”一大早晨得到這麼個震撼的消息,李捷也忍不住震驚的蹦了起來,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似乎說的就是這個時候,原本紅潤粉嫩的臉變得慘白,武媚娘近乎哆嗦的碰進了一張奏本,踉蹌的闖進了,徑直塞到李捷手裡。
僅僅看了一眼,李捷的臉色也是變得慘白,手劇烈的哆嗦起來,那封帶着血的軍報直接無力的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