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過後的唐軍,迅速恢復了平靜。
雖然今日的戰鬥無比激烈殘酷,但從成立之初,閩王鐵林就沒少打激烈殘酷的戰爭,從與閩國大山中的畲人撩人一直打到天竺,中東,唐人已經習慣了遠征的生涯,放下武器後清洗一下身上的血跡與汗臭,然後圍攏在屬於自己的一個個夥內開餐。
除了少數損失過重或者失去重要人物的隊,伍,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傷員與陣亡者屍骸也被紅葫蘆隊帶着民夫所收斂,輕傷者被用水與酒精清洗包紮,重傷判斷爲不治者直接被服侍付下一種藥物,包括麥角菌與阿芙蓉,幻覺會幫助他們擺脫病痛,安詳的走完最後一程。
對於傷員,已經沒有一支軍隊如同閩國照顧的這般無微不至了,以往李捷也可以做到問心無愧,可是今日,他卻是在傷兵營久久的流連着,好久都沒有離開
。
“殿下,幾位相公還有將軍們已經等候許久了。”終於,實在等不及的蕭起居郎忍不住開口勸道,李捷這才收回了愧疚的目光,點了點頭。
“我們走!”
即便中東驕陽烈烈的火紅日頭這陣子依舊變得很昏暗了,十六盞牛油帳篷搖曳中,帳篷內也是陰晴不定,照耀在宰相們,將軍們陰沉的臉上。
實際上,今日的傷亡並不大,就算阿拉伯人以命相搏的慘烈攻擊下,真正陣死的也不過九百多,輕重傷多是箭傷,依靠閩國優良的醫學技術,要不了多久,絕大部分人就可以痊癒,相反阿拉伯人,當場陣死的足足有三萬,輕重上也有五萬左右。
在阿拉伯人草原文化下落後的的醫療後勤,絕大部分人傷者接下來的命運是化膿感染,痛苦而死,這一天,等同於打殘了阿拉伯人五分之一,以少擊多,數千傷亡換取數萬傷亡,怎麼說都是一場恢宏的大勝仗了,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閩國把保命的法寶不要錢一般向外扔情況下。
二百桶猛火油全部用出,兩千門虎蹲炮成了擺設,別說火藥,鉛丸霰彈都打了個精光,最後甚至用石子沙子充數了,如今徹底成了廢鐵,銅鑄的紅夷大炮倒是今日沒動,但爲了遠征,紅夷炮本來帶的就不多,這次更是僅有二十門左右,發射藥也就夠幾十炮的。
這些火力在千軍萬馬中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而且局面還更加敗壞。
三天時間,用徵募的波斯人府軍,閩國在周遭佈置了星羅棋佈的據點,今日全被掃除,正面的阿拉伯大軍不說,背面十二萬拜占庭軍推進一天,也推到了閩國軍營不到五里,而且兩萬亞美尼亞僱傭軍還與拜占庭人勾結叛變了,王方翼的吐蕃軍以及數萬波斯,高加索,天竺聯軍也被逼了回來。
幸虧李捷決斷的先行攻下耶路撒冷,不然的話在曠野軍營被這麼南北夾擊四面包圍,一天都撐不下去。
饒是有個耶路撒冷可以依靠,局勢依舊敗壞到了一個極限,所有人頭腦盤旋的都是一個問題。
明天
!怎麼辦?
“閩王駕到!”
斯婆羅提陀的尖利聲音還是這般具有穿透力,不過讓聽慣了的閩國臣撩這一次卻多了幾分複雜,如此絕境下,閩王還能再創造奇蹟了嗎?
“拜見閩王!”
“諸卿免禮!”
擺了擺手讓自己的團隊免禮後,李捷直接急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沒了往日的繁瑣政治禮節,直接對着臣子們急切的詢問了起來:“各部的乾糧與水準備的如何了?騾馬坐騎下方到位沒有?”
一肚子話不得不先憋回去,總管後勤的王微站了出列行禮道:“回稟殿下,沒人三個水壺,乾糧已經發放的差不多了,不過外圍取水點被佔領,大軍只能在耶路撒冷城的水井取水,要裝備完全軍還需要些時間。”
“讓大軍再快些,王卿,汝在吧全軍金銀財務準備一下,都歸攏在一起,孤會用到!”
莫非要賄賂哪一個阿拉伯將領或者拜占庭人?羣臣聽到這裡倒是燃起一點希望,就在這功夫,外面的傳令校尉卻忽然急急匆匆趕了過來。
“殿下,拜占庭使節抵達軍營。”
“哦?”
李捷倒是明顯意外了下,讓一羣臣子一陣迷糊,莫非這不是閩王安排?
“讓他進來好了,孤倒要聽聽他能說出什麼。”
“可。”校尉立馬面露難色,遲疑了半天才小聲的說着:“殿下,那羅馬人狂妄自大,要殿下親自去營外迎接皇帝的使者!”
這一句話當即讓所有的閩國臣撩都是面露慍色,在拜占庭最危險的時候,閩國悍然出兵幫助拜占庭度過了亡國危機,可如今拜占庭背後捅刀子不說,還狂妄自大的叫曾經的盟主的去迎接,怎麼能不令人發怒?
但這一次雖然怒在心頭,卻沒有人冒冒失失提出斬殺使者或者驅逐使者,誰都不知道這是不是閩國大軍最後一縷救命稻草,倒是李捷根本沒想那麼多,直接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讓他自己進來,不進來就拿鞭子趕走,讓他滾蛋
!”
這話倒是提氣,可讓王玄策,王方翼幾個心頭又多了一層擔憂,寧折不彎,或許就是自絕死路啊!
得到命令,校尉倒是很暢快的出了門,不一會,拜占庭使節到底還是自己進來了,只不過在大帳中那股盛氣凌人,腦門朝天的態度還是氣的人邪火直冒。
“卑賤的唐人,死到臨頭了還敢對偉大的奧古斯都使節無禮!你們都該誅殺九族,全部貶爲奴隸!”
一進來就咋咋呼呼,連禮都沒行一個,看着這個肥傢伙上躥下跳的模樣,閩國羣臣禁不住更是怒氣上涌,不光他,跟來的兩個拜占庭禁衛都是牛氣哄哄,這一幕李捷自己也是禁不住無語的直搖頭。
“君士坦丁那小子叫你來究竟幹嘛?”
“大膽!竟敢直呼偉大的奧古斯都名諱!”那胖子又是臉色一邊,牛逼哄哄的昂起頭嚷道:“本使是高貴的元老院紫袍元老康斯坦丁,攜帶來皇帝的質疑,攸關你們這些低賤的唐人生死姓名,蠻王閩王還不跪地迎接!”
這話更過分,脾氣暴躁的老將獨孤損乾脆跳了出來,不顧今天的箭傷指着康斯坦丁的鼻子大罵道:“大膽賊子,殿下面前安敢無理,殿前武士何在,還不把這個狂妄之徒打出去!”
“老將軍,大局要緊啊!”一旁的王玄策趕忙拉住了獨孤損,就在老傢伙餘怒爲息的時候,不想李捷也是一副笑呵呵模樣擺了擺手:“獨孤將軍太激動了,我大唐是禮儀之邦,怎麼能做如此無禮之是?”
“殿下!”獨孤損當即一急,可此時李捷已經站起身從主位上下來了,眼看着李捷一步步走向愈發得意的康斯坦丁,所有閩國臣撩都是露出了劇烈的恥辱之色。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啊!
還好,李捷並不是如康斯坦丁所想那樣跪地迎接,反而意味深長的圍着他轉了幾圈,這才隨手照康斯坦丁身邊左面那個鼻孔朝天的拜占庭禁衛一指。
“貴使說本王是蠻王,這本王可不承認,聽聞拜占庭也在用閹人,醫學一向是文明的標誌,不如就此方面我們切磋一下如何?”
“來人,把此人拖出去閹了
!向拜占庭使節展示一下我們閩國的文明!”
隨着李捷的喝令,兩個侍衛當即衝了進來,拖着那個驚慌失措的拜占庭禁衛出了去,氣的康斯坦丁胖臉通紅,哆嗦着手指頭你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好一會,外面忽然傳來了啊一聲慘叫,旋即接下來的慘叫就尖細了不少,聽的康斯坦丁又是胖臉煞白,自顧自用母語嘀咕幾句野蠻人,然後趕緊從懷裡掏出了君士坦丁的詔書。
“那個,我主奧古斯都命本大人給你們卑賤的,諤,唐人帶來了個提議,只要閩國向拜占庭稱臣,將我國叛徒安娜的首級交往君士坦丁堡,接受基督教洗禮入教,我主就封你們閩王爲敘利亞總督,把敘利亞給你們落腳,提供後援讓你們抗擊阿拉伯人,讓你們活下去。”
本來唐語就掌控的不好,康斯坦丁的話說的都不利落了,但讀到後面,這個肥傢伙再一次牛氣起來,如今唐人已經被逼到了絕境,這可是唯一能活命的機會!在他看來,沒人能拒絕活命的誘惑!
事實上,他歪歪扭扭一席話,聽的閩國羣臣也的確是眼前一亮。如今,這真是一根救命稻草了!
“殿下,勾踐尚且忍受過臥薪嚐膽,此人的提議倒不失爲一個權宜之計,解除了腹背受敵的危險,退守敘利亞,獲得喘息之機,未嘗沒有打通美索不達米亞,迴歸京師的機會啊!”音調變爲吳語,王微激動急促的出了班,沉吟了一下,王玄策也是無奈點了點頭。
“殿下可是可惜那安娜公主?殿下須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怎可爲一婦人而耽誤天下大事?此事可行,請殿下決斷!”來濟,狄仁傑也是一一站了出來,幾個宰相迅速達成了一致,將軍們則是變得無言,就連老將獨孤損這時候都保持了沉默。
驚奇的看了看自己團隊一半贊成,一半沉默,愣了下神個,李捷卻又是好笑的搖了搖頭,旋即一歪腦袋輕聲命令道:“王卿,出去看看我軍補給的如何了?”
也是足足愣了幾秒鐘,王微這才無奈的扭頭出了門,圍着再一次得意洋洋的康斯坦丁繞了一圈,在羣臣注視下,李捷卻是將頭輕輕貼在了康斯坦丁耳邊,笑着小聲說了起來。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們低賤的唐人,骨頭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