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居然又飄起了雪,雪花打在守夜突厥的火堆上,不斷髮出嘶嘶的聲音,跳動的火光把幾個突厥守夜人的醜臉都映照的一晃一晃的,剛剛突如其來的一同廝殺,剛剛幾個守夜人可是被砍出了一身傷,幾個新來的突厥守夜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大意了。
新搭起來的首領大帳中,碣石突利溫也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了,靠在軟乎乎的羊皮靠墊上,大鬍子首領滿是疲憊與鬱悶的爲李捷,藥格羅幾個姍姍講述着。
“現在河套草原已經亂了,都不知道爲什麼,就在五天前,謀落部落突然就襲擊了葛邏祿部落,作爲葛邏祿的附屬部落,兄弟我也被幾千騎兵圍攻了。”
“兄弟你是不知道,謀落人就跟瘋了一樣,那打的叫個慘啊,我們部落原本有五千多人呢,現在你也看到了,就我們兩千多逃出來的,其餘不是死了就是被謀落人劫掠成了奴隸。”
“現在整個草原那叫個慘啊,現在往北去,一路到鄂托克泊浮屍百里,百多個部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謀落人的騎兵還在不斷劫掠縱橫,南下還有謀刺部落封鎖着草場,現在我們塔克拉部落也不知道去何方是好了,莫非長生天發怒了嗎?”
原本滿是長鬍子彪悍的一張臉都變得哀傷無奈,碣石突利溫很是低沉的趴在了桌子上,下面聽得李捷卻是心頭直髮寒,葛邏祿部落可是突厥王族部落,投降後分布在河套的葛邏祿部落都是俟利泌可汗阿史那思摩的親族。
除了在單于都護府駐守與薛延陀邊境,由抽調突厥爲主體,摻和唐,契丹,室韋,女真人組成的防禦薛延陀的王庭禁衛軍外,葛邏祿部可是阿史那思摩最大一股力量了,也是對大唐最忠心一股力量,現在葛邏祿部落都被打成這樣,也就是說突厥各部反大唐那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
歷史不是這樣玩的,不說好了先是甘州突厥劫掠契苾何力去的薛延陀王庭受到重用,這才引誘的河套突厥完全下定決心叛唐嗎?那還是貞觀十七年了,這才貞觀十六年!看着碣石突利溫那張苦瓜臉,李捷心頭就是不斷哀嚎。
他之所以冒這麼大高風險北上,前提就是憑藉阿史那思摩的威望讓他能鎮得住突厥各部落,讓他提早防備,結果現在都打成一鍋粥了,葛邏祿部看樣子都遭受了重創,他還去有什麼意義?
帳篷裡的氣氛低沉了好一會,碣石突利溫這才強打精神擡起了頭,有是有些好奇的對藥格羅問了起來。“藥格羅兄弟,你怎麼跑到套中來了。”
“莫非你們土倫部羅也被謀刺部落打散了?這羣敗類,腦袋上長反骨的混蛋,他們就不怕天可汗的天威嗎?”沒等藥格羅回答呢,碣石突利溫已經以己度人,很是同仇敵愾的砸到了桌子上,讓藥格羅張了張嘴,乾脆也跟着嘆氣的一低頭默認了下來。
李捷在悲催,裴瑩害羞的現在都沒從李捷背後出來,楊翊老傢伙也是愁眉苦臉的盤算着什麼,兩位突厥大人還都低着腦袋爲前途未卜而擔憂,一時間大帳又沉寂了下來,就剩下火烤羊肉的劈啪聲和女奴給藥格羅屁股的搽藥聲。
好半天,碣石突利溫這才重新打起精神,卻是嘆息着勸了藥格羅一聲。
“藥格羅老弟,想開點吧,咱們遊牧人不就是分分合合生生死死嗎?前兩天我還遇到了單于都護府的信使,他說俟利泌可汗已經攜着輕騎五千快趕到鄂托克泊了,反正藥格羅兄弟你已經無處可去了,不如我們去投奔俟利泌可汗?”
“什麼,阿史那思摩就帶了五千人去的鄂托克泊?這不是羊入虎口嗎?”坐着跟着犯愁的李捷乾脆一個跟頭栽了過去,旋即氣急敗壞的跳起來大聲嚷嚷着,叛亂部落突厥至少有十八戶,那就是十來萬大軍啊!突厥局勢已經敗壞成了這樣,再沒了他這個突厥可汗,還真是沒法收拾了。
“哎呦,通天巫大人,可汗的名諱可不能直呼!”沒想到碣石突利溫這傢伙還挺忠誠的,站起來就是略帶不悅的呵斥道,不過氣急敗壞的李捷哪還管那麼多了,轉着圈就直接頂了回去。“我是朔王李捷,叫他們名字有什麼不行的,我沒罵他老糊塗老裝逼就不錯了!”
“朔王?大唐朔王李捷?”和藥格羅一起扛過槍,嫖過鯧,藥格羅都知道李捷,碣石突利溫這傢伙要是不知道他就可以找棵歪脖樹吊死了,一想到自己把朔王的手砍了,碣石突利溫這個一米八大漢乾脆嚇得一屁股軟坐在了地上,喃喃的嘟囔着。“這下可完了。”
“碣石突利溫族長,你真的忠心於大唐嗎?”原地又是轉了好幾個圈,李捷這才忽然一咬牙問着,被他一說,碣石突利溫再一次一咕嚕就坐了起來,用對黨宣誓那種忠誠姿態半跪着就吟唱起來。
“俺對大唐,那是一顆紅心向着太陽,啊,大唐,母親!朔王殿下您聽我說啊,剛纔真是誤會!”
“行了別廢話了,既然你忠心大唐,那就領人趕緊北上吧,咱們趕緊找到阿史那思摩這個老糊塗,告訴他,八路來了,皇軍快跑!”一臉憋屈,李捷直接不耐的揮了揮手。
半夜,原本就被吵得睡不早的塔克拉部落無奈的再一次收拾起帳篷,冒着半夜的嚴寒,跟着某位冒失王爺再一次北上去了刀風血雨的鄂托克泊。
一連又是幾天過去了,不得不提大唐的影響力還是不錯的,打着大唐使節的名頭一路向北,被打散了的各個突厥部落過來投奔的居然足足有了兩萬多人,要知道老弱婦女大部分都被謀落人劫掠了,這兩萬人中讓李捷有了五千多騎兵。
馬蹄聲如同山一般凌亂的響動着,兩萬多馬蹄踩着大地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音,巨大的騎兵陣彷彿一朵黑雲般不斷在地平線上移動着,將大片雪原踩踏的自離破碎。
人還真是逼出來的,這兩天李捷的騎術也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最起碼不用抱着馬脖子了,兩隻手死死抓着馬鞍與繮繩,趴在馬上也能跑了,一面領着騎陣狂奔着,李捷一邊就扯着喉嚨大聲地嚷了起來。“曼古歹射法!”
最多李捷也不過當過兩千多人的頭頭,還是各自統領各有分屬的情況下,五千人的大軍首先不是讓李捷樂了,而是懵了,還好有個指揮過大戰的楊翊幫他,北上帶來的二百多突厥還有碣石突利溫部落二百多殘兵敗將都讓楊翊打散分佈下去當起了下級軍官,各個來投奔的小部落人丁也都打散了,這才把大軍的構架給整理了出來。
再加上到底李捷這個穿越者還是有些優勢的,加上他的一些糊塗主意,起碼讓這支大軍好歹有了些模樣,雖然看上去還是亂糟糟的。
隨着李捷的命令,刀疤劉和盛問劍兩個金牌打手也是玩了命的扯着嗓子喊了起來,隨着一個個脖子後面插在小旗的百騎長千騎長一聲聲命令傳達下去,騎隊後面的五個百隊立刻在馬上轉身回去,弓馬嫺熟的突厥人拿着短騎弓雨點一般把箭射到了身後。
曼古歹射法可是日後蒙古大軍征服世界的四大法寶之一,追逐狂奔中無形就拉近了射程,讓後面跟着的敵人自己撞到了飛箭上,突厥短弓還是出了名的爆發力強橫,當即後面追着李捷大軍的一千多謀落騎兵慘叫着就落馬了一大片。
人仰馬翻下這一支追擊騎兵乾脆慢了下來,帶着騎隊饒了半個圈子,李捷再一次神氣的吶喊了起來,“傳我命令,漫射!”
前兩天被這個謀落分部落欺負狠了,各個李捷大軍的突厥人也是心裡憋着一股狠勁兒,立刻在各個百騎千騎的約束下圍着亂成一團的謀落人騎兵組成了個弧形大陣,跳下馬換上了射程遠卻不能馬上發射的長弓,對着謀落人又是把箭雨點般的射了過去。
當即,又是大片的哀嚎聲響了起來,本來就亂糟糟的謀落人騎兵羣又是彷彿下餃子一般噼裡啪啦掉下馬,肉眼可見的騎羣縮小了一大圈。
“上馬!上馬!”望遠鏡中,眼看着被圍在謀落人騎兵羣中又是一個百人隊靠着同伴的血肉阻擋重新整理了一個陣型,李捷又是哇哇大叫起來,隨着幾個千人長咋咋忽忽的揮舞着旗幟,沒等那一隊謀落騎兵衝出來呢,五千人的騎羣又是紛紛翻身上馬,等這前鋒跑起來再用曼骨歹射法好好教訓他們一通。
不過這一次,沒等幾十米的距離那隊百騎接近一半,謀落人乾脆紛紛下馬滾落在地上,一個大唐傳過來的長長兜襠布被高舉了起來,哭喪着臉,謀落騎長就是悲催的大聲嚷嚷着。“別打了,我們投降!”
好不容易看着對面李捷大軍忽忽悠悠出來了幾百人,這些謀落騎兵還真和解脫了一般急不可耐的調下馬來跪地受降,這一天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噩夢,這五千多無賴傢伙人多不和他們打就不說了,來來回回迎接着的就是無窮無盡的箭雨,打也不是跑也不是,一個個都憋屈死了。
“殿下還真是天才啊!”吆喝着部下去受降,作爲親信千夫長,碣石突利溫就是恭維的拱手拍着李捷馬匹,別以爲人多打仗就一定贏,來到鄂托克泊兩天了,之前那些被打散的葛邏祿殘部還有各個小部落不是沒聯手對抗對謀落人,不過每次都是慘敗告終,還讓人殺了一千多人。
李捷僅僅整合了兩天,就把謀落人打了個哭爹喊娘,怎麼誇讚也不爲過。
不過被誇的李捷卻一點都笑不出來,反而滿心鬱悶看着一個個被捆成糖葫蘆的謀落俘虜陰沉着說道。“現在都成喪家之犬了還有什麼值得誇耀的,但願能從他們口中得知一點俟利泌可汗的消息,再找不到那個老傢伙,咱們還是趕緊快逃差不多了。”
李捷可有自知之明,他可知道憑着着人心不齊的五千多傢伙,碰上幾萬叛軍絕對是送菜的貨,來了鄂托克泊兩天了,除了一地的屍體外他愣是連個突厥部落毛都沒看到,這才冒險攻擊的謀落人大軍。
“這年頭要有手機該多好,一個電話打過去告訴阿史那思摩那個老莽夫趕緊逃,本王爺哪用得着遭這樣罪?”昂着頭,李捷又是發起了牢騷,這話聽過好多天了,雖然不知道手機是啥,碣石突利溫還是見怪不怪的好笑直搖頭了。
不過就在這個功夫,忽然遠處一騎趕着跑吐沫子的可憐突厥馬就是拼了命的往李捷大軍方向跑,用半個望遠鏡一看,李捷立刻臉色大變的迎了上去,高聲直接喊道。“奴達,出了什麼事?”
“稟告殿下,有一支大軍向咱們營地進發,人數不明,是敵是友不明!”離着老遠,奴達那個黑小子也是扯着嗓子大聲嚷嚷了起來,當即讓李捷心頭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