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大的太陽火辣辣掛在頭上,火一樣的陽光炙烤在大地上,曬得空氣彷彿煮沸了,向上蒸騰着,可比這陽光還毒辣,是閩國的軍營。
“哈!嗨!哈!嗨!”
整齊的吼聲滔滔不絕,數以萬計的壯士袒露出健碩的上身,頂着烈陽,端着沉重的刀盾長槊,在各自主官的令旗下一下又一下的操練着殺陣,虎虎生風的槊刃沒一下都是奔着咽喉而去,刀盾兵的包鐵虎頭盾牌則組成了一面鐵牆,時進時退,整齊的宛若一人。
“殺!”
又是令旗一變,一千多個刀盾兵收盾砍刀,雪亮的橫刀猶如刀山劍海一般撲面而來,那凜凜殺氣,嚇得對面路過的阿拉伯胖火頭軍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過面對如此刀光劍影,右千牛衛將軍盛連山臉色連變一下都沒變,甚至還有着滿滿的不渝之色。
這一次閩國征討阿拉伯先後五個衛外加閩王鐵林關寧鐵騎這些主力部隊幾乎全都被打殘,僅有五萬多人回了來,於是乎,各支軍隊擴編成了當務之急,還好,天竺有兩千多萬人口,數十萬府兵,而且還都被匯聚到了一起,兵源倒是不成問題。
可左武衛,右衛,左驍衛幾支軍隊已經完全被打的癱瘓,甚至左武衛已經全軍覆沒,空留下軍隊名號,就算從府兵中選取的補充,地方府兵也沒經歷過多少戰鬥,等同於久經訓練的新兵,於是乎留守的三個衛就倒了黴,原有老兵,軍官幾乎被拆分出一半多,由新兵填補,摻和着又組成了六個衛以及閩王鐵林直屬。
原本的右千牛衛一萬人由西柳城大戰的老兵骨幹組成,又歷經了歷次去南天竺論戰,幾乎與南方大大小小的土著都打了個遍,這種見過血,上過陣的在盛連山心中才是靠得住的老兵,上陣不驚慌,夠沉着。
可如今這些傢伙,就算選自各折衝府精銳,在盛連山眼中,依舊少了那麼幾分嗜血的殺機。
“都給老子好好操練着,月末老子要考覈,不合格的就都給老子回去修大堤玩泥巴去!”披着全服鎧甲,一面在隊列行間走着,一面盛連山還怒氣衝衝的挨個嚷着,聽得沿途的一個個校尉團率軍官各個直冒雞皮疙瘩。
就算修大堤也有軍餉,而且朝廷還承諾選百個勞動標兵封縣男,成爲貴族老爺,可自己是幹什麼的?當兵的,上陣刀頭舔血保家衛國的,又不是民夫,就算封縣男了,到時候說出去修河縣男?挖坑縣男?自己都羞死了。
唐人的到來將魏晉南北朝那種濃郁的尚武遺風帶到了天竺,如今就算小兵都有着上陣搏殺的榮譽感與使命感,誰都希望能博出個萬戶侯來,就算前一陣歷經了阿拉伯大戰的慘敗,對於殘餘的將士,閩國依舊按照軍功正式冊封了一番。
最令那些天竺籍軍士眼紅的是,這一次冊封,天竺人柯摩多,也就是在耶路撒冷城下率軍誓死追隨李捷的那個黑大漢被封爲了臨洮縣侯,他在府兵中可是很有名,家中窮了十八代的首陀羅賤民,依靠自己的勇武才坐上的折衝校尉之位,如今更是平步青雲,成了以前那些剎帝利,婆羅門老爺都要爭相巴結的唐人貴族,對於普通天竺人的激勵可想而知。
聽着盛連山的訓斥,一個個新補充的天竺府兵宛若不要命一般輪着橫刀鐵盾,每一擊都彷彿真和敵人拼命那樣,在這幫人帶動下,軍中主力唐人,突厥人更是呼喝有聲,殺得威風凜凜,走了一圈,眼看着這個氣勢,盛連山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
可在這個節骨眼,一隊騎兵卻是忽然從營外走來,被值守軍官攔下後,沒等傳令兵過來通報,盛連山已經自己大步迎了過去。
“哈哈,老子正跟這幫兔崽子生氣,業詡兄你就來了,來的正好,與爲兄陣前演武一回,也讓這幫新兵蛋子開開眼界如何?”大笑着,盛連山遠遠就吼了過去,眼看這個五大三粗傢伙興致勃勃樣子,遠道而來的李業詡則是滿面無奈,鬱悶的罵道:“這個武夫!”
盛連山是盛問劍的侄子,小白臉無後,在閩國封爵時候,李捷就把他提拔起來,繼承了盛問劍的陰山侯爵位,當初與李業詡共掌左威衛,這小子仗着自己是閩國元老,頗爲看不起李業詡這個衛公李靖的孫子,認爲他靠着老子的名頭才混上的中郎將。
結果一次軍前比武,倆冤家生生幹了一架,卻是盛連山的盛家劍被李業詡的李家槍法好好收拾了一通。
到也怪,那一次比武后,倆人關係反倒好了起來,一同加官到了左右千牛衛將軍,如今閩國最高軍銜,倆人卻還像同一軍中爲中郎將那辦好,有點時間就相約喝酒比武,討論兵事。
跳下馬來,在守門軍士放行中,李業詡也是趕緊遠遠的嚷了起來:“連山兄,今天可不成了,兵部有召,小弟我特來找連山兄入京的。”
李業詡還真怕這個莽夫來個說打就打。
不過這一句話卻說的興致沖沖而來盛連山的臉色苦了下來,悲催的耷拉下腦袋。
“估計又是那位新官上任的英國公兵部尚書要召集諸將來那勞什子兵法培訓,新官上任三把火倒是真刀真槍打出來啊,考那些東西刁難人算什麼本事,不用那些狗屁兵法,閩王爺不還是領着大傢伙打出一片江山來嘛?”
“業詡兄弟,要不這樣吧,爲兄偶感風寒,身體不適,你就幫我在李兵部哪兒請個假吧!”
這大熱天,偶感風寒?騙鬼都不信,再說盛連山這五大三粗也不像個有病樣,尤其是他口中狗屁兵法可包括了自己爺爺李靖的《李衛公兵法》,那可是李家的驕傲,莫名其妙成狗屁了,讓李業詡真是怒也不是笑也不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又騎上了馬。
“好吧,那小弟就提兄長請個假。”
“多謝兄弟成全!”大嘴咧得老大,盛連山樂成瓢的重重一拱拳,但旋即盛連山燦爛的笑容又僵在了臉上。
一面騎馬搖頭晃腦走着,一面李業詡還喃喃嘟囔着:“聽說這次閩王有新的軍事行動,還想和連山兄共同赴任呢,既然連山兄偶感風寒,那小弟還是與龐同善同走一趟吧!”
這下盛連山可就傻了眼,腦袋一晃,這個莽夫悲催的在後面大步流星的就追了上去,一邊跑還一邊嚷着:“龐同善那廝的監門軍怎麼能與爲兄的右千牛衛相提並論,爲兄沒病啊!等等爲兄啊!”
一溜煙的功夫,這位右千牛衛將軍跟着就跑沒了影,流下一地右千牛衛都尉校尉大眼瞪小眼。
閩王宮,中央官署,兵部衙門。
皺着眉頭,李績黑着臉瞪着站在他面前倆將軍,李業詡倒是盔甲爭氣,精神抖擻,倒是這位號稱薛擎之後閩軍第二悍將的盛連山跑的盔歪甲斜一身臭汗,跟打了敗仗的逃兵似得,禁不住看的李績暗暗搖頭。
站起來踱步了兩圈後,李績還是凝重的搖了搖頭:“這次閩王發佈的軍令意義重大,需謹慎細緻大將不可,右衛將軍完顏阿骨打即將率軍從南方平叛歸來,還是等他吧,爾等先退下吧!”
“別介啊!”牛眼一瞪,盛連山又是傻了眼,變得滿是悲催,還好,這時候李業詡替他講話了。
“閣部,此時滋事甚大,恐怕耽擱不得,更何況完顏前輩剛剛整套過帕多瓦人的叛亂,右衛雖然精悍,卻疲憊,此時右千牛衛卻是整裝待發,銳氣正盛。”
“更何況右千牛衛善奔襲是出了名的,在殿下新命名的南直隸,盛兄曾率軍一天一夜行進了四百里,從背後破襲叛亂的遮婁其人,正是此次任務的需要,爲了證明其體力,特意從城外二十里的軍營跑過來!”
“哦?此事可當真?”李績又是一挑眉頭,慌得盛連山趕忙把腦袋點的跟簸箕一樣。
“當然當然,正是如此。”這會他可不敢把自己不想聽李績兵法,裝病講出來
又是猶豫了一下,李績終於無奈的點了點頭:“好,本公就相信你一回,但此事滋事重大,汝必須全權聽李業詡將軍指揮。”
“好說好說,額,喏!”隨着李績黑着臉一瞪,盛連山又是趕緊把拳頭敲在胸脯上正色應答道,這才令李績終於放心的吐出一口濁氣,繞是如此,李績依舊鬱悶的嘟囔着:“汝叔父盛問劍老夫也見過,挺伶俐的人,怎麼生出你這劣貨?”
“嘿嘿,閣部,閩王爺要讓我們兄弟去哪兒吧?阿拉伯沙漠?南天竺,東南亞還是中亞?”陪着笑臉,盛連山搓着手問道,無奈搖了搖頭,李績伸手拉開了一副地圖,手指重重一點:“這裡!”
這回輪到盛連山皺着眉頭驚奇出聲了:“這兒!這不是我閩國的盟國嗎?”
“所以,少殺人!”陰仄仄的看着地圖,李績凝重的吩咐下。